《我栖春山》薛阿谓

26、第25章

　　晚上雨停了，夜风徐徐，柳宁在天台正倚着栏杆发呆。

　　沈十桉出现在她身后，她没发现后头的动静，于是沈十桉就站了会儿。

　　夜风不仅吹着她的脸，也吹着沈十桉的发梢，他双手插兜，静静而立，目光温柔寡淡，却只盯着她那一处。

　　但柳宁突然转了下身，然后和他打了照面，她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勾唇笑了下：“你怎么站那儿？”

　　“上来吹吹风，就看到你了。”

　　“那怎么不叫我呢？”

　　沈十桉没回答，反倒说，“你在想事情？”

　　柳宁无关痛痒地说了一句：“这儿的风景挺好看的。”

　　沈十桉觉得就那样，千篇一律的没什么特别的。

　　他浑不在意，倚靠在门边，出声问道：“柳宁。”

　　“嗯？”

　　“你喜欢唐星泽吗？”

　　柳宁愣了一下，然后说：“当然没有。”

　　“那你这些年身边有没有人追你，或者是你自己也觉得心动的？”

　　他问的随意，像是在问你喜欢吃鸡肉卷还是汉堡包这样随意。

　　柳宁就更不认真了，打了个哈欠，沉声道：“无聊。”

　　“那……就是没有。”沈十桉下结论。

　　柳宁翻了记白眼：“沈十桉你再说这些我就下去了。”

　　沈十桉笑了笑，笑容散漫：“不能关心一下你吗？”

　　柳宁已经不再对这种话题搭腔，她说：“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我觉得你自己更需要被关心。”

　　沈十桉的笑容僵了下，再看向她时，小姑娘的眼神很真诚，她真的是很真诚地这样对他建议。

　　沈十桉踱步走过去，一步一步都走的慢，眼睛盯着她，谈不上多和善。柳宁忽然就觉得背后凉凉的，到底是有点害怕他的，所以认了怂：“是你先提这些的！”

　　他声音寡淡，尾音上挑，“是啊，所以……我也没有说什么啊，柳宁。”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她面前，为了配合她的身高与她平时，还微微弯了弯身。

　　隔的挺近，柳宁觉得，她确实看清楚了沈十桉眼里的蕴意了。

　　柳宁没得退，但也没有表现的多害怕，只是如实地小声评价：“沈十桉你知道吗，你其实挺小心眼的。”

　　“……”

　　他直起了身子，没生气反倒笑了笑，看起来心情不错：“你说的没错，柳宁，你挺了解我的。”

　　神经病，别人说他小心眼，他还挺高兴，这种人傻了吧。

　　沈十桉站在了她身侧，双手随意地撑在栏杆边上，微微欠身，眼睛看着前方，许是因为柳宁在身边，他竟然也觉得此刻别墅外的风景挺好看的，

　　他说：“柳宁，既然不喜欢唐星泽，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柳宁愣了下，她侧头看向他，和前几天不一样，此时他是心平气和的，所以侧脸也显得柔和。

　　“因为……你。”

　　柳宁以为自己不会说这个答案，但她发现自己很难在沈十桉面前撒谎，她很讨厌欺骗，别人骗她也好，她骗别人也好，善意的谎言或是玩笑的谎言，她其实都不太喜欢。

　　沈十桉愣了下。

　　因为这个答案的可能性对他来讲，他觉得应该只有万分之一。

　　是那种即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又会自动筛掉的答案。

　　他看向柳宁，小姑娘说道：“最早知道你和黎小姐分开的事情是在那天的火锅店里，你去外面抽烟的时候，唐星泽说给我们听的。沈十桉，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真的觉得那不像你，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你的变化对你自己来讲是好是坏，后来茉薇问我要不要一起来这里，她说你也会在，我犹豫了一下，其实我根本什么都帮不了你，甚至是我们的世界早就不一样了，可是我还是会担心，你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的状态呢，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呢，万一……你出点什么事呢，即使是这种特别小的概率，我还是想来，想来亲眼看看你怎么了，你过得好不好，你开不开心，仅此而已。”

　　空气特别安静，沈十桉甚至是把呼吸都放轻了。

　　他没想到是这样。

　　良久，沈十桉笑了一下，重新看向前面，意味不明地说道：“柳宁，算你有良心。”

　　柳宁说：“我一直都很有良心，不知道从小到大哪次见面给你造成了误会以为我是一个什么很冷漠的人吗？”

　　她真是据理力争，一点都不谦虚。

　　沈十桉低头笑了笑，忽然就有些释然。

　　“明天摘完枇杷你要回去我送你吧。”

　　“再说吧，并不远，我自己回去也行。”

　　“有机会想在看看你跳舞，可以吗，柳宁？”

　　“你想来随时都可以。”

　　“嗯。”

　　柳宁嘴上如此应着，只当笑谈，除了刚认识的那时候，他俩每次的见完面打底都是以年为单位计算，所以柳宁没太放在心上，心里只觉得这次出了山庄以后，下次见面或许又是一年后，几年后。

　　不过时间不要紧，重点是彼此过的好就行，平平安安，喜乐顺遂见或不见，柳宁都觉得没那么重要。

　　——

　　——

　　第二天摘完了枇杷，沈十桉和林嘉弈去说会儿话，耽搁了半小时以后他起身出来找柳宁，大堂没见人，于茉薇倒在那儿坐着。

　　沈十桉问了她一句：“看见柳宁了吗？”

　　于茉薇笑了笑，“沈先生找柳宁啊，她已经走了。”

　　“这么快？”

　　“嗯，她刚刚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和唐先生告别，不过也没等到，所以就还是先走了，怎么，沈先生找她有事吗？我可以代为转达。”

　　沈十桉猜测她等的应该不是唐星泽，而是他。

　　沈十桉站了下，脸上没什么表情，最后只说道：“没事儿。”

　　于茉薇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可不像没事。

　　“真的吗？”

　　“嗯，我亲自去找她。”

　　于茉薇错愕了一下，亲自？这男人脑子烧坏了，怎么找上柳宁了，于茉薇开始担心好姐妹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正想打开手机迫不及待和姐妹分享这个情报，男人又补充了句：“还请于小姐替我保密。”

　　“……哦。”

　　——

　　——

　　柳宁第二天演出完，在剧院后台卸妆，张丹莉临时打电话过来，她暂停了卸妆的动作，出去外面走廊接了个电话。

　　道上人来人往，她悉心接听，偶尔轻嗯一声回应。

　　打完这个电话柳宁转身想回更衣室，突然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她愣了下，停在原地。

　　沈十桉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说：“柳宁。”

　　“怎么？”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是不是太没礼貌了些？”

　　柳宁觉得冤枉：“我前天不是说过了？”

　　“那你是哪天走的呢？”

　　“……昨天。”

　　“我就进去了半小时，回来就找不到你人影了，我说送你你也没当真是吧？”

　　柳宁无辜地抬头：“我怎么知道你要谈多久？”

　　“那手机呢？咱们没加联系方式？”

　　“就因为这个你大老远地过来兴师问罪？”

　　沈十桉挑眉，“这不严重吗？”

　　柳宁很难违心地说严重，他俩不是数十几年的关系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怎么现在他还计较上了。很快，柳宁又想到了个理由，刚经历了感情受挫的男人情绪应该都是格外敏感的，也情有可原。

　　好吧。

　　柳宁认错：“抱歉了。”

　　沈十桉再度挑眉：“就这样？”

　　柳宁问：“不然呢？”

　　沈十桉无声地看着她。

　　柳宁被他看的不自在，再度缴械投降：“或者你要是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赔礼道歉你觉得可以吗？”

　　柳宁确实只是客气一下，哪儿知道下一秒沈十桉就应了：“成，我勉强答应。”

　　“……”

　　就这答应的速度，柳宁没感觉到勉强啊。

　　她静静地微笑着，还是没太反应过来怎么就被人敲了一顿饭。

　　看她这反应，沈十桉笑了笑，问道：“不愿意？”

　　柳宁：“愿意。”

　　他现在跟柳宁曾玩过的扫雷游戏一样，稍微触了他的哪个敏感点就要炸一片，她以为那天天台聊完以后，他已经好了，没想到还是阴晴不定，柳宁只能谨言慎行，小心做人。

　　“你等我去卸个妆，行吗？”

　　“嗯，不急。”

　　这会儿又耐心上了。

　　不错，即使阴晴不定起码的绅士礼节还是没忘。

　　柳宁进去以后，沈十桉站门口被好多剧院的人偷偷打量，他穿着打扮与这儿不同，又长的特别扎眼，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矜贵到鹤立鸡群，沈十桉浑然不觉，从小到大他受过的打量不算少，这点儿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柳宁很快就弄好出来了，一件修身的收腰黑t，底下是一条特别宽的阔腿裤，穿在她身上慵懒感十足。她的头发未解，成辫在单侧，脸上的皮肤被揉的狠了，红通通的几块儿。

　　柳宁皮肤很嫩，就是稍用点力都会留下痕迹的那种水灵。

　　沈十桉觉得那红有点扎眼，他说：“你卸妆水过敏啊？”

　　柳宁：“？”

　　“换个牌子吧，不适合你，卸得快是快，就是红一块儿青一块儿的。”

　　“……”

　　因为是沈十桉，柳宁告诉自己再忍忍。

　　两人走到了剧院门口，柳宁还是在犯难吃什么，这是她第一次请客沈十桉，她难免慎重一些，看了下身边的男人，先选了一个认为最保险的答案：“吃火锅吗？”

　　果然在喜怒无常的沈十桉这里，就没有什么保险的答案，他皱皱眉说：“又吃火锅，柳宁你再喜欢吃也不能每次见我都吃这个吧？”

　　“……”柳宁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辩驳了一句，“咱们也就吃过一次，还是和唐先生，茉薇一起吃的。”

　　沈十桉问道：“那你说，咱们统共吃过多少次饭？”

　　“两次啊。”

　　“两次，百分之五十都在吃火锅，今天你是打算把概率升到百分之75吗？”

　　他强词夺理，柳宁放弃了和他争辩，赶紧提出下一个想法：“烧烤呢？”

　　“不爱吃。”

　　“韩料？”

　　“不爱吃。”

　　“日料？”

　　终于说到了沈十桉的心上了，他停顿了下，问道：“这个行，去哪儿？”

　　柳宁谢天谢地祖宗终于满意了，她说：“旁边的宝丽就有日料店……”

　　还没说完男人的眼神又不耐烦了起来，柳宁声音低下去，耐心地等他开口，他说：“我不爱吃。”

　　柳宁微笑，静静地望着他。

　　沈十桉叹了口气，说道：“柳宁，你这平时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还是我来选吧。”

　　柳宁：“……你早这样说十分钟，咱们也能提前十分钟吃上饭。”

　　沈十桉很无辜地回应：“哦，我是没想到你这么不挑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