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有病呀》西怀

40、离开

　　江琮走的那天弄出的动静浩浩荡荡，几乎整个村子姓江的都出来送行了。

　　而相比之下，温长玉离开的动静就冷清了不少。莫叔去办理了转学了手续，确保温长玉的学籍不会丢失，温长玉一个人在家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左右不过一些新款的家用电器。温长玉犯了懒，不想动弹。

　　由于王家人和张普的事都发生在温长玉周围，所以虽然其他人不会到温长玉面前传闲话，但俨然把这里当成鬼屋了。想来也不会有人回来偷东西。

　　而唯一需要他动手收拾的就是卫生。

　　将米缸，泔水、厨余垃圾等等都给清扫出去，避免发酵，碗筷洗干净擦干收回柜子里……

　　温长玉干活的时候有些不耐烦，自己起码二十年内都不会回来这里，那为什么要收拾得那么干净？不如全都丢了省事。

　　动了这个念头，他便直接把碗筷全都拿出来，放在门口的麻袋里，等离开的时候路过村里的垃圾站一口气丢进去。

　　可收拾的时候，他忽然愣住了。

　　小小的酒杯被放在消毒柜最上面一层，还不止一个，起码有四个，而还有一个……温长玉扭头，想起被自己丢掉的小杯子。

　　这种小杯子的样式十分常见，但令他意外的是，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酒杯是用来祭拜而非平常使用。

　　温长玉忽然站起来，朝着厨房走去，他习惯买东西回来就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厨房里，而在一堆果蔬中，他也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大把包好的香烛和纸钱。

　　温长玉罕见地迷茫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买过祭拜的东西了？

　　这世上值得他祭拜的不过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母亲。

　　*

　　阔别三个月，江琮重新回到B市。

　　还在路上，江琮就接到了不少长辈的电话，不外乎都是“你怎么不遵守祖训就回来了？”“江氏最近投资连连失利，你不要给威海添乱。”

　　江琮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江荇，右小脚搭在左腿上，翘起一个十分嚣张的二郎腿，“祖宗允许我回来了，我当然就回来。”

　　然后把亲戚们气得半死。

　　然而，江琮还不知道他要为现在的嚣张付出代价。

　　比江琮更早回家的是将B市江家其它的分支以及长辈。

　　此时他们全都聚集在江威海的别墅里，以长辈的身份对江威海兴师问罪：“威海，你这是不遵守祖训，你会害惨我们家族！”

　　还不等江威海解释，又有一人搭腔：“二叔，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江琮可有本事了，掺和进了什么杀人案里，关了好几天。如果不赶紧让他回家，谁能保证他不惹出什么其它乱子来。”

　　这一出口让所有人都炸开了锅，“江琮竟然犯下这种事？”

　　“家门不幸！”

　　“大哥你生意做得不怎样，连个孩子都教不好。”

　　你一言我一语几乎让江威海堵得百口莫辩，太阳穴的青筋直跳。他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宋玉珍，宋玉珍被这一样瞧得心慌，自己散播江琮的事不会被他察觉了吧？

　　其实这些族人哪里把祖训看得有多重要，不过是想趁机向江威海索要一些好处而已，凭什么他是公司的董事长，他们只能在分公司当总经理甚至只能拿每个月的一点分红。

　　如今有了机会，还不得把江威海好好宰一笔。

　　“不是我说，江琮也该好好管管了，有了后妈就有后爸……”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身后厚重华丽的大门发出不容忽视的开关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江琮回来了。

　　被送去乡下三个月的江琮被晒黑了，眼底还有着乌青，怀里甚至还抱着一把油纸伞。

　　刚刚在说话的是江琮的二舅，平时最为游手好闲，但偏偏就是这个好吃懒做的性子总是摆出长辈的谱教训江琮，江琮不是好欺负，两人见面自然比吃了火药还要不对付。

　　所有人都以为江琮要大发脾气，但江琮只是看了他们一眼，问江威海一句：“江子坤现在在哪里？”

　　江琮没有吵闹，让江威海的神色缓和了些，觉得江琮懂事了不少，“今天礼拜三，他在上学。”

　　“哦。”江琮得到了回答，转身往门外走。

　　宋玉珍先反应过来：“江琮，你要干什么，你弟在读书！”

　　“要你管，”江琮没有理会宋玉珍的狗叫，“还有，我可没把他当成我弟。”

　　江琮全然不顾自己给了江威海什么难看，也不管身后亲戚叫嚷着自己没家教的话。

　　江琮走出别墅区没多远，就被太阳晒得撑起了伞，江荇自如地出现在伞下，和江琮并列。

　　“咝——”江琮冷不丁看见自己的脸被吓了一跳。

　　“要我来撑？”

　　“算了算了。”江琮自觉地把伞偏向江荇多一些，有些担忧，“老祖宗，这太阳会不会把你晒化了啊？”

　　“你当我是冰棍吗？”

　　“电视里都是这样，女鬼只有用伞遮住太阳才能现形，被太阳一晒就魂飞魄散了。”

　　江荇无语：“那是别人，不是我。”

　　“那你又叫我把伞捎上？”他本来以为就是这个用处。

　　江荇瞥了他一眼，“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为什么。”

　　江琮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他的嘴巴还是比脑子快了一步，问出：“为什么？”

　　“因为这把伞相当于我的骨灰，只有你带上我的骨灰我才能长时间离开奉安村。”江荇的视线在伞柄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是我用自己的手骨炼制的法器。”

　　手骨？

　　顿时，江琮寒毛直立，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谁让自己多嘴！

　　他忙不迭地将伞合上，也一块儿把江荇收了回去。

　　“你在干嘛？”江荇被他的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

　　“祖宗，我觉得那人家的骨灰来遮阳好像不太道德。”江琮重新把伞抱在怀里，俨然一副要用生命守护他的模样。

　　在江琮神神叨叨的时候，B市的华立一中大门就在眼前。

　　这是江子坤的学校，也是他的学校，只不过为了避免他俩见面生事，两人在不同班级就是。

　　江琮轻车熟路地钻进保安亭里面，保安大叔一看是他就打起招呼来，“你不是休学了吗？才几个月就回来了。”

　　“别提，今儿个本少爷是来找人的。”江琮拿起保安的内线座机电话拨通初三办公室的号码，边对保安说：“借电话用用啊。”

　　保安自然不会阻止。

　　没一会儿，电话那头就换了人，江琮漫不经心地扣着自己的指甲，边说，“江子坤，你给我下来，我有事找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回复了：“好。”

　　连多一句话也没用问。

　　江琮似乎是掐着点来的，不一会儿中午的放课铃响起，江子坤出现在了视线里，保安识趣地离开。

　　炎炎夏日，在江琮都被晒得受不了要打伞的情况下，江子坤居然穿着校服的外套就走出来，略长的刘海遮住了眉毛，眼睛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一看就是好学生。

　　出乎江荇意料，虽然江琮嘴上说着多讨厌江子坤，但两兄弟见面倒也没有多少剑拔弩张的架势。

　　只是两人的关系不似别人家的兄弟那么亲密，除去冷淡疏离之外还有淡淡的‘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江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琮吊儿郎当地将怀中的伞放下，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借我十万。”

　　江子坤眉角一跳：“我没那么多钱。”

　　“唬谁呢，宋玉珍每年从我家扣出多少钱补贴到你身上真当我不知道啊？”

　　江子坤冷淡：“那是爸允许的，在名义上你得叫我妈一声‘妈’，你别太过分。而且，你没钱吗？”

　　十万块在这个年代是一笔巨款中的巨款，但对于江琮来说还不到他生日受到的红包的十分之一。

　　江琮有些不耐烦：“我的卡被冻结了，叫你给就给，那么多话干什么。”

　　“用来干什么？”

　　江琮不耐烦的表情一僵，接着狐疑地看向他，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愿意松口：“孙秘书你认识吗？”

　　“嗯，爸的三个助理之一。”

　　“他受了工伤，那老头不想赔钱，我给一笔补偿金给他不过分吧。”

　　江子坤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董事长秘书的工资一般是三千一个月，十万块太多了……”

　　“呵……”江琮阴阳怪气，“是啊，某人有个好妈，一个月给的零花钱就不止十万了，而一个三十多岁年轻大小伙后半生还不值十万。”

　　江子坤沉默了一会儿，从外套口袋里面拿出校卡套，从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江琮：“密码6个1。”

　　江琮毫不客气地收下：“行了，没事我就先走了。”

　　仿佛他真的只是来讨钱的，得手了就走。江子坤在后面盯了他一会儿，揉了揉眉心，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回。

　　等完全离开学校的范围，江琮重新撑开了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倒计时的红灯，问身边的人：“祖宗，你见到江子坤了吧。”

　　“嗯。”

　　不咸不淡的一声，让人猜不透江荇的心思，江琮忽然觉得他这位祖宗有些残忍。一定得自己亲口问出来吗？

　　“那……你觉得江子坤比我更加适合吗？”话还没说完，江琮就泄气了一大半。他厌恶江子坤最大的原因其实来源于江威海对他妈妈的不忠，即便是他，刨除‘小三儿子’这个滤镜之后也不得不承认江子坤是个没什么大问题的人。

　　江荇一定会更喜欢他吧。

　　毕竟所有人都是这样。

　　“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他身上有问题。”

　　“什么问题。”江琮完全沉浸入自己奋力遮掩的自卑中，没有回过神来。

　　“他刚刚穿了外套。”江荇提醒。

　　“嗯，有问题吗？”江琮不得不分心来思考江荇提出的问题，他也是华立中学的学生，自然知道教室安装了空调，穿外套不稀奇，出门忘了把外套脱下也不稀奇。

　　但是……如果他没记错，从初三教学楼走到大门口路途不远，真的不会被热出一身汗吗？

　　还没等江琮将自己的困惑说出，他就听到江荇有些心累的声音。

　　“他的肩膀上骑着一个女鬼，看校服，可能是他的同学。”江荇有些心累，江家的后代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倒霉，天天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