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皆痴》休织

8、被开除

　　几乎在同时，警笛的声音响彻在他们耳边。
　　眼前男子的表情瞬间变得凶狠，他狠狠压着乔辛：“你敢报警？”

　　周围聚集的混混顷刻如猢狲般散开，那男子也放开乔辛，拿着他的手机就要逃走。
　　乔辛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男子，一手抢回手机的同时，也将男子按在了地上。还没等他挣扎开，警察就已经赶到了他们身边。

　　甚至都不用乔辛解释事情原委，为首的中年警察一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个男子，就熟练地掏出了手铐：“来吧，先自己带上。”其他的几位警察也利索地把剩下几个没跑掉的混混抓了起来。

　　之后那位中年警察又请乔辛和另外两个高中生一起到公安局做笔录，等坐上警车之后，乔辛才能歇下口气，与罗君浩他们说上话：“你们没事吧？”
　　那个叫瑶瑶的女生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没事。”
　　罗君浩虽然面上表现得淡定，但瞪大的双眼里已经出卖了他的慌乱，他听到瑶瑶说话后，也才跟着重复了一遍。

　　到了公安局，那个混混已经提早下车，被警察拽着手铐走在乔辛他们前面，清晰的谈话声也精准地传达到了他们耳朵里。
　　“这个月第几次了？”
　　“哎呀，警察叔叔，开个玩笑嘛。他们几个头发都没掉一根。”
　　“那是我们来得早。”
　　“就算您来得晚了，我们也不敢怎么样啊，您大人有大量，别为难我们哥几个，好不好啊。”

　　乔辛正听着，从耳旁传来一声冷笑。
　　注意到乔辛的视线，和他并行的警察才说道：“这人叫周飞，警察局常客了，在这块儿混了个地头蛇，三天两头要就要敲诈勒索一波钱，死性不改。但下手又有分寸，事情闹不大，最多拘留十几天就出来了。”
　　说到最后，这位警察有些不忿地白了那混混一眼。
　　乔辛开始在心底默默祈祷这次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笔录优先从小孩开始，乔辛坐在公安局大厅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用袖口擦拭着自己的手机。
　　第一个进去的是瑶瑶，罗君浩坐在乔辛身边，看他擦了半天手机，才犹犹豫豫地说道：“今天的事情，能不能别告诉我妈？”

　　乔辛还是一门心思擦手机：“我需要考虑一下。”
　　“算我求你，我以后会听话的。”
　　“具体要怎么做呢？”
　　“我再也不逃课了。”罗君浩见乔辛神色没动，又加码了一句，“课上也会好好听讲。”
　　“成交。”乔辛放下手机，极其爽朗地答应下来，就像是在专门等这句话一样。

　　罗君浩知道了乔辛给自己下套，不爽地撇过头，不再去搭理他。
　　瑶瑶这时正巧出来，罗君浩走上去，关切地问了几句，之后也被叫了进去。

　　瑶瑶慢腾腾地走到乔辛身边，乔辛对她回了一个安抚的微笑：“现在好点儿了吗？”
　　瑶瑶点点头：“我叫穆心瑶，谢谢你。”
　　她坐在乔辛身边：“今天是我的生日，罗君浩才要陪我出来的，不怪他，你不要和他生气。”

　　乔辛笑笑，先祝穆心瑶生日快乐，接着解释道自己没有生气，又不嫌啰嗦地叮嘱了几句，叫他们以后出门注意安全，遇到看到起来有危险的人要尽早避开。
　　叮嘱的话还没结束，罗君浩就出来，乔辛见时候不早了，问需不需要送他们回家。
　　罗君浩拒绝说是自己可以打个车，送穆心瑶回家。

　　乔辛便先让两个孩子先回家了，他目送着他们走出大厅，穆心瑶突然转头冲他笑了笑，又挥挥手，罗君浩见状，也别别扭扭地跟着摆了摆手，嘴角张张合合，看口型大概是说了声谢谢。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乔辛眼前，他还没淡下嘴角的笑容。

　　警察喊了两声乔辛才突然反应过来，极为不好意思地跟着去做了笔录。
　　做笔录的过程很快，一来是案件清晰，二来没人有利益损失，所以警察照常问几个问题就过去了。
　　乔辛和警察道谢后退出房间，在大厅又遇到了刚审讯完的周飞他们。乔辛收敛神色，目不斜视打算直接离开。

　　在经过周飞身边那一刻，那人突然挣松了控制，上半身倾向乔辛，像狗一样在他耳边“汪”地咬了一声。
　　乔辛被吓得退了一步，紧咬着牙关瞪向眼前人。
　　周飞笑得一脸痞气，压低了声音在乔辛耳边威胁道：“等着。”

　　说完后他就又被反应过来的警察押回身子，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咋咋呼呼地说是在和乔辛开玩笑。
　　乔辛趁他没再注意，不再停顿地离开了公安局。

　　幸亏今天事情不多，主要的也是给罗君浩补课和做一些线上答疑，乔辛回公司后把当天的工作进度补上，赶在办公室人走空前下了班。
　　回到家后，他还很美滋滋想着罗君浩今天给他的承诺，刺头学生的问题解决了，欠下的债务也清空了，接二连三的好消息让他晚饭还多吃了几口。

　　躺在床上之后他还在兴奋着，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给应天和还有时玉书都发了条消息，说为了庆祝时玉书实习回来，这周六他请客聚一聚。
　　消息发完之后他就放下手机，脑子里盘算着怎么和他们解释顾淞还钱的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但到了第二天，一张辞退通知书彻底将乔辛心底刚产生的美好预想打碎。

　　乔辛难以置信地从总经理手中接过通知书：“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是有家长投诉了你。”总经理叹了一口气，语气中也是百般不舍和无可奈何。
　　再次直面如此相似的字眼，乔辛一霎那感到天旋地转。

　　总经理又安慰道：“你昨天在家长和我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带孩子进了公安局，家长怀疑你和那些混混搅在一起，品行不良。”
　　“不是的，您听我解释。”乔辛上前一步，脱口解释道。

　　总经理看着乔辛缓慢地摇摇头：“我们不想因为员工产生任何的争议。”他把乔辛捏皱的纸张捋平，递回给乔辛，“该有的补偿都会给你，工资今天就会结清，不要拖久了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看样子是不想再听乔辛再说一句话。
　　乔辛垂下手，恍然地看着那张纸，之后才慢慢地回了句好，去人事那儿签了离职，收拾好东西从公司离开。

　　他一人抱着纸箱晃悠悠地走在路上，这幅光景他不是头一回经历。
　　上一次，写有他名字的通报处理直接贴在了学校的告示栏上。
　　甚至连源头都相差无几，一样地都是收到了家长的投诉；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乔辛被开除得有理有据。

　　男教师，在酒吧因为男公关争风吃醋。
　　板上钉钉的事实，多么寡廉鲜耻。
　　白纸黑字中短短几句话，将乔辛不敢为人见的隐秘公之于众，他的学生，还有其他班的学生围绕着布告栏窃窃私语。

　　乔辛抱着自己的办公用品从他们身边经过。
　　嘻嘻哈哈地声音刻意放大：“喂，你们班老师身上不会有病吧。我爸说，那可是会传染的啊。”
　　互相打闹躲避的人形在他后面攒动，孩子们叫嚷着说不要被传染病毒。

　　乔辛一刻都不敢停下，他怕自己再慢一步，就会难受得握不住手里的东西。
　　内心的痛苦似乎会传递，就算到了四年后的今天，乔辛也依旧手心痛得发麻，他垂头看着箱子里的笔记本发呆，脚步无意识地踏进了公路中间。

　　“小心。”一声呼喊叫醒乔辛，他还未看清来人，就被抱着滚到旁边的人行道上，一辆车从乔辛原本站着的地方疾驰而过，降下的窗户里还传出一声司机的国粹。

　　“你没事吧。”
　　乔辛回神，看到眼前顾淞担忧的脸。
　　还未从以前的回忆完全脱离，乔辛本能上保留着对顾淞的排斥，一伸手推了他一把。

　　顾淞向后坐倒，手撑在地面上，发出了一声痛嘶。
　　乔辛猛地清醒过来，懊悔自己的迁怒：“你怎么了？”
　　顾淞抬起手，刚刚救乔辛在地面上滚了两圈，顾淞的手臂一直垫在乔辛脑后，粗糙的沥青路在他手上留下了很大一片的擦伤。

　　这件事乔辛实在不占理，顾淞救了他，又伤了手臂，乔辛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一片红，心中顿生愧疚：“我带你去医院处理一下。”
　　顾淞摆摆手表示没事，可能是哪个动作不小心擦到了伤口，顾淞又轻轻吸了口气。
　　乔辛立马站起来，表示一定要拉顾淞去医院包扎。

　　“不用，没事，洗一下就好。”顾淞拦住乔辛，“我可以去你家清洗一下吗？”

　　乔辛一下子住了口，他心底是不乐意的，但顾淞的伤毕竟是因自己而起，而且看起来还挺严重的，他担心拖久了留疤。
　　顾淞看乔辛半天不说话，又识相地开口道：“是我冒犯了，不好意思，我自己回家处理吧。”
　　在他转身迈步的同时，乔辛拉住了他的衣角：“走吧。”

　　说完就不再管顾淞的反应，自己从地上捡起散落的东西装回纸箱里。

　　顾淞适时上来要接过去，被乔辛避开，他走在前面，像和顾淞说，也像和自己说：“只是简单处理一下，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