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皆痴》休织

71、接力棒

　　乔辛是在顾淞走了之后才出发回的自己家里。
　　他将自己常穿的几件厚衣服随手折进外出用的大书包里，一直待到中午才下楼。
　　楼下新开了家连锁的麻辣烫，里面人并不多，乔辛背着书包进去，随手将包放在了里侧靠墙的位置上。
　　而等他选菜回来，乔辛却坐在了同一排的另一张桌子上——旁边放着同样的书包。
　　乔辛不经意间侧过身，从未拉整齐的书包拉链中看到了与自己平常风格十分相似的暗色衣料。

　　晚上，乔辛一直等到顾淞回来，他问：“我们明天是直接去机场吗？”
　　顾淞摇头：“本来计划的是，但刚刚说公司那边有点事，需要明天早上过去一趟。”
　　不等乔辛说话，他先下了决断：“我们一起。”

　　“结束后直接从公司出发吗？”
　　“对，”顾淞点头，“衣服拿好了吗？”
　　乔辛偏头，让顾淞看到了自己放在沙发上的鼓囊囊的书包。
　　“不错，看起来很齐全。”顾淞评价。

　　第二天，两人刚到公司，张行语就附在顾淞耳边说起了话。
　　乔辛眼观鼻鼻观心，毫不在意。

　　顾淞劝慰：“你在办公室等等，我大概半个小时回来。”
　　乔辛乖乖点头。

　　在张行语将要跟随顾淞离开前，乔辛喊住他：“你好。”
　　张行语停住脚步，耐心回身：“和顾总一样叫我行语就好。”
　　乔辛点头，用手掌分别指了次对方和自己：“出差，是我们一起去吗？”
　　“是的。”张行语道，“但是我只在工作时间跟随顾总，私人时间不会打扰您的，放心。”
　　乔辛礼貌笑笑，这才让张行语离开。

　　就像第一次来这边时一样。
　　乔辛等时间安全后，确认了玻璃墙面足够模糊。
　　然后照着他的记忆依次拉开了装满密封文件夹和合同的抽屉与书柜。
　　书包里蓬松崭新的陌生衣物被他挤压后隔出空间，来接纳新加入的厚实和整齐的陌生文件。
　　当他再次将拉好的书包背在肩上后，甚至能明显感觉到书包骤增的重量将自己肩上的外套压出了凹陷。

　　但接下来，如何将书包在顾淞眼皮子底下交换，才是最最紧要的一步。
　　乔辛预想过很多可能性。
　　厕所，把书包带进去不太现实。
　　大厅，没有停留的理由和时间。
　　而像公司，或者是车内，根本没有和顾晋南接触的机会。

　　很快，顾淞神色不悦地回来了。
　　看来顾晋南又给添了不少堵。
　　“走吧，”他将手中的电脑交给了身后跟着他的张行语，“你先去开车。”
　　张行语应下，收起电脑，率先出去了。

　　顾淞一转头，原本黑沉沉的脸色在看到乔辛如临大敌般紧紧拽着书包带时又露出了丝笑意。
　　“你非得一直背着你这个大书包？”
　　乔辛张口就来：“这让我比较有安全感。”

　　两人前后脚出门，正巧在楼道里撞上了往这边走的顾晋南。
　　顾淞因刚刚产生过不愉快，不想浪费时间，本欲无视，却见顾晋南绕过他直奔乔辛。
　　赶在两人距离过近之前，顾淞挡在了乔辛身前。

　　如仇人般的兄弟二人沉默对视片刻，顾晋南似想到了什么喜事，神情愉悦，嗤笑一声。
　　他伸起手，胳膊拦在顾淞大臂一侧，手掌却按在了乔辛肩上。
　　接着，他绕过来，推了一把乔辛：“挡我路了。”
　　说话的同时，他风轻云淡与乔辛对视一眼，视线下移，到了乔辛口袋。

　　顾晋南刚松手，顾淞就要上前，被乔辛一把拦住，小声劝道：“别，我们还有正事。别因为这种人耽误时间。”
　　眼看顾晋南越走越远。
　　顾淞也终于收回视线。
　　“没多久了。”他对乔辛如此劝慰道。

　　而乔辛却没心情关注顾淞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顺着顾晋南方才的视线摸了下口袋，他今天穿着的是一件没拉拉链的夹克，装手机的口袋一侧比另一边被坠得更低一点。
　　乔辛摸着手机，寻思，大概是顾晋南又有新的安排。

　　直到上了车，乔辛坐到后座，趁着从背上解下那鼓囊囊的书包的同时，他卡在顾淞的视线死角看了一眼手机。
　　顾晋南果然给他发了消息。
　　言简意赅：【机场】。

　　乔辛便也放下心来，将书包抱在怀里之后，老神在在地装睡了一路。
　　约莫四十多分钟后，乔辛感受到车速明显放缓，才慢慢睁开眼睛。
　　“到了？”
　　“嗯。”顾淞应，“困了？”
　　“一点。”

　　车直接停到了贵宾楼门口。
　　三人刚下车，就有专门的服务人员去负责停车和托运行李。
　　乔辛懵逼地看着他们把车直接开走，一时分不清是计划为之还是意外。

　　乔辛一直忍到在贵宾室喝了两杯饮料，才起身匆匆说要去下厕所。
　　他关上隔间，掏出手机并未看到顾晋南的任何消息。
　　——以他最近的了解，如果事情失败，顾晋南一定会生气、或者要求他去做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
　　没有消息，那就是那边自有安排。

　　但即使这么想，将近两个小时的飞机旅程中乔辛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了？”坐在旁侧的顾淞突然出声，把乔辛吓一跳。
　　“你装睡的时候，眼睫毛还在颤抖。”
　　顾淞描述给他。

　　乔辛强行稳住心神：“我努力睡了，但是没睡着。”
　　他打了个呵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没有睡好……，或许是想到了要见老板，有点，心情复杂。”
　　“不用担心，她一定很想你，”顾淞说，“她想见你。”

　　三人到达后，有人将行李送到他们面前。
　　乔辛眼疾手快，上去拎起包便背好。
　　轻于之前的重量，和更为柔软的感觉，乔辛一颗心沉沉落了下来。
　　——资料都已经到了顾晋南手里。

　　这使得他在之后思维也完全活络起来，坐在车里也有了心情去欣赏窗外并不陌生的风景。
　　他在岱城待了三年，在这里生活，在这里工作，在这里遇见了顾淞。
　　他还记得这条路上有一家新疆大盘鸡特别好吃，可乔辛看了许久，却再没见到眼熟的那个门牌。

　　“看什么呢？”顾淞从另一侧问他，
　　乔辛模糊应道：“有家店好像倒闭了。”
　　“有五年了？”顾淞凑过来和他一起看，“也正常。”
　　乔辛被压得不舒服，把他推开，坐了回去。

　　他们先到酒店放行李，在乔辛的强烈暗示下，三人成功一人一间。
　　还没来得及怎么收拾，乔辛房门又被敲响，一拉开，果然是顾淞。
　　乔辛警惕地挡在门前：“干什么？”
　　顾淞笑着看了他两眼，没有说话。在乔辛耐心耗尽之前，他才慢悠悠说道：“我和行语去见合作方，你……”
　　“我随处看看，晚上回来。”乔辛抢先接上话，匆匆应道。
　　“嗯，好。”

　　等人走之后，乔辛的肩膀才塌下来，虽然偷资料事情办得顺利，可他仍不免心惊胆战，情绪紧绷了太久，如同被拉到极致的皮筋被突然松开一般，软趴趴地提不起力。
　　他胡思乱想着，之后的资料要怎么还回去，不知道顾晋南那边可不可以，如果被发现了要怎么做。
　　再说那些资料确定有用吗？万一只是白费功夫，顾晋南怕是要直接冲自己发火。
　　盈成过几天收回来，自己是直接要求离开，还是先苟着静看后续？
　　乔辛想得头痛，胡乱揉了几下脑袋，索性推门出去了。

　　这个酒店距离他之前租住的地方并不远，所以附近的商超和路线乔辛也都十分熟悉。
　　但除了那些餐饮门店，普通的基本都逃不过开不过一年的诅咒，尽数换上了全新的招牌，一路看下来，乔辛竟然找不到一家以前爱吃的。
　　他又顺着自己以前的上班路往下走，那是回家的方向——他此刻也不太想往学校走。

　　不止走了多久，乔辛蓦地回神，视线上移，在那路边的几层台阶之上，是一间铺满整面透明玻璃的美容院。
　　风姿卓越的女老板还是涂着那红唇，而身上却换成了金棕色的大衣，将她衬托得愈加富贵，皮质高跟鞋步步向前，和顾客边聊边走向门口。
　　她推开门，等待顾客出去，两人相对瞬间，乔辛看到老板用手掌轻轻拍了下顾客的肩膀，笑盈盈地说了句话，大概是以后常来之类的。

　　她站在维持着站在门口的姿势看着客人远去。
　　又在收回视线的一霎怔在原地。

　　她再次难以置信地转过头，乔辛迎着这视线。
　　像五年前某个习以为常的早晨，局促地笑了笑。

　　“我就说怎么没再见你！”胡曼曼一手抓着乔辛的手腕，一手啪啪拍他的肩膀，咬牙切齿，“你这臭小子，走也不知道说一声，我还以为你被人打死了！”
　　乔辛缩着脖子哼哼笑：“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胡曼曼的手劲儿越发大了。
　　“你以为这种事情少了啊！小混蛋，这么多年，连个消息都没有。”
　　她声音渐渐染上哭腔：“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后悔！”

　　乔辛一愣，再抬起脸，胡曼曼已经眼眶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