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皆痴》休织

29、回家

　　殷嘉白在短暂的凝滞中插上话：“老师那天受伤那么严重大家也都看到了，这才在医院养了六天，是老师主动要出院的，并不是说他没事。”
　　“我记得我有教过你们，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不许插嘴。”殷殊平眼睛还在盯着乔辛。
　　乔辛实在不喜欢这类说辞，便没再委婉：“有一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了，不知道合不合适。但是，殷先生，打压式教育对孩子的未来发展很不好，请你平常注意下说话的方式。”
　　殷殊平巍然不动：“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教育风格，乔先生作为一个家教，只要监督好他们完成课后作业就够了。”
　　乔辛语气更生硬了些：“可能是我之前做过老师的职业病吧，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教育方式，我真的没办法视而不见。另外这也会加重孩子们的反叛情绪，更会对家庭氛围产生影响，殷家人这么多，谁也不想成天看两个孩子怄气吧。”
　　殷殊平突然夸张地做了一个举手投降的姿势，语气轻浮地说道：“哎呦真不好意思，说是来看望你，怎么还能惹你生气呢？”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和你正常沟通孩子的教育问题。”乔辛一字一句地强调重点。
　　“好好好，对不起，乔老师。”殷殊平坐在沙发上对乔辛敷衍地鞠了个躬，又对着殷嘉白的方向说道，“对不起，嘉白。”
　　乔辛简直无语。
　　殷殊平倒是完全没受影响，又说：“哎，这一不小心话题都被带歪了。
　　“乔先生，我家老爷子想见见你，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来带你去？”
　　乔辛心中盘算，这应该是殷知渺之前对自己说的，继续签家教的那件事。但是殷殊平过来横插一脚是想做什么，总不会是拉拢自己吧，先不说自己根本没什么用，况且这一套对话下来乔辛只觉得殷殊平是在刁难自己。难道和顾淞有关？但殷老爷子不是不喜欢顾淞吗，不，他连殷殊平都不喜欢，那到底是为什么？
　　乔辛沉吟了一会儿，决定把有钱人打架的事交回给有钱人，于是他脸上挂上笑：“哎呀真不巧，前两天殷小姐来时就已经说过了，约好等她有时间了就带我去，就不劳烦你了。”
　　殷殊平笑着问：“都是殷家人，不都一样？”
　　乔辛笑着回：“要做到言而有信嘛。”
　　“看来乔先生和我们家知渺关系不错啊。”殷殊平又说。
　　乔辛回：“殷小姐通情达理，对我多有照顾，自然沟通得就比较多。”
　　就差直说“我已经站队殷知渺了，你离我远一点！”了，乔辛心里吐槽。
　　好在殷殊平也聪明，他弯着眼睛不见恼意，但也没了再聊下去的意图，随意又糊弄了几句，便留下那捧花自己走了。
　　但等到人彻底消失的时候，乔辛才突然又想到一个可能，他不会是专程来试探的吧，自己被这么一激，反而是把答案送到他眼前了。
　　他心中打鼓，安抚了孩子们两句，便给殷知渺发了条消息，顺便把对话大概概括了下。
　　片刻后殷知渺回了消息，只说是没事，殷殊平神神叨叨谁也猜不准他要干什么，再说乔辛本就是殷知渺拉来当家教的，站在殷知渺这边合情合理，知道的人也不少，不缺这一个。
　　乔辛放下手机，总觉得还有点奇怪，但说不上是哪里。
　　殷嘉阳这时凑过来，脸上还流露着担心：“你还好吗？”
　　乔辛笑了笑：“当然好啊。”
　　“不好意思啊，我三叔脑子有病。”他有些愧疚地解释。
　　乔辛这次是真被逗笑了，揉了揉殷嘉阳的头发：“怎么可以这么说长辈？”
　　殷嘉阳瘪瘪嘴，没再接话。这么一闹，乔辛也没了再睡会儿的心思，他让两个孩子歇着，自己坐到了单人沙发上，随手拿起那捧花看了起来。
　　不知道是玫瑰还是月季，大红的一片簇拥到一起，配上几支深色的绿叶，颇有股过时审美的视觉冲击。
　　到底是什么意思？
　　乔辛无意识地皱着眉，顺手把花瓣一一拔下来揉搓着。
　　等孩子们从午睡中醒来，已经秃了好几朵，乔辛这才不好意思地把花随手放在一边，敦促起他们做作业来。
　　殷嘉白脑子好一点，本就不多的作业很快就解决了，他坐到一边拿了本书在看，时不时瞟乔辛两眼。
　　乔辛察觉到，和善问道：“怎么了？”
　　殷嘉白摇摇头，把书往上举了举，将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乔辛疑惑，但也没有追问。
　　等到黄昏，乔辛看着他们收拾起书包，要跟着一起送人下去，殷嘉阳一路走一路问：“你什么时候还会来我家呀。”
　　乔辛估量了一下：“下周吧，下周周六开始。”
　　“好吧。”殷嘉阳低下头，“最近姐姐也总是不在家，回来也老是和爷爷待在一起，很无聊。”
　　乔辛笑了下，又看了下殷嘉白：“所以就得你们两兄弟互相依靠啊。”
　　等到看着他们上了车，乔辛挥了挥手说了声路上小心，这才转身回了病房。
　　好在再往后的时间又回归了平静，乔辛本来意思是不需要再来人陪护了，但时玉书死活没让，借着周六没事情的名义硬是过来又陪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应天和开车过来，三人收拾好东西便直接回了乔辛家。
　　到家后，乔辛用力伸了个懒腰，虽然胸膛间还有阵阵痛意反抗着，但乔辛仍旧是感觉十分舒心，到底还是自己的房子好，哪怕是租的。
　　为了庆祝乔辛离开医院，应天和也提前买好了菜，用乔辛的厨房做了顿大餐。
　　三人再次坐到一起，带着久违的轻松，他们这段饭吃得很慢，乔辛以果汁代酒，听着应天和还有时玉书分享自己的近况。
　　应天和许是因为多喝了几口，说话总是会停顿一下：“我想，跳槽了。”
　　乔辛愣了一下，当即问了句为什么。
　　应天和神秘地勾了下嘴角，只问不答：“你猜，我去哪儿？”
　　乔辛瞬间反应过来：“不会是殷知渺的公司吧。”
　　应天和伸长手在乔辛眼前打了个响指：“bingo.”
　　应天和慢腾腾地讲了下自己的想法，他在当前的公司已经待了近五年，虽说薪资岗位上没怎么被亏待，但是公司岗位体系严格，应天和的上层基本都没什么变动，也就是应天和之后要想继续往上升只能干耗着等其他人退出。
　　正好殷知渺说她名下的那家盈成有计划要开展新的业务线，需要主理人，多么好的一个发展时机，应天和觉得自己可以挑战一下。和殷知渺聊过之后，殷知渺将他推荐给了公司负责人，沟通过后基本可以确定，如果跳槽过去，不管是发展机会和薪资都会有大幅提升。
　　乔辛和时玉书听完之后也都是十分心动，两人自然支持应天和的选择。
　　应天和的话题过去后，时玉书也开了口，他一张嘴也是一个炸弹：“我下周要和教授出国学习两星期。”
　　继上次和乔辛聊过要不要考研之后，时玉书也主动和他那位喜欢的教授沟通过。那位教授是很好的人，也很欣赏时玉书，对他考研的意向很是支持，并有点想提前预定学生的意思。这次出国学习，也是教授主动伸出的橄榄枝，时玉书当然也不会拒绝。
　　乔辛和应天和那更是一千一万个支持。
　　他们俩本来还想提供些经济支持，被时玉书严词拒绝了，他说他自己已经赚了不少，出国两个星期并不是负担。
　　眼见身边的两人都有新发展，乔辛竟难得地产生了些被卷到的情绪。
　　倒不是酸他们，看到大家都会越来越好，乔辛高兴都来不及，但一回想自己一点发展前景都没有，甚至还丢了工作，难免有些焦虑。
　　周一开始找找可以双休的正式工作吧。乔辛心底暗暗下了决心。
　　应天和时玉书都喝了啤酒不能开车，应天和的车开不走，人索性也不走了，时玉书一看他不走，自己也不肯走了。
　　乔辛便指挥着两人打扫了遍房间，给客厅铺上地铺，当晚，乔辛睡床，应天和睡沙发，时玉书年轻身体好，落了个硬邦邦的地铺。
　　自己睡惯的床总比病房的要舒服很多，乔辛可以说是一夜无梦。
　　早上将两人送走，乔辛把原有简历丰富了下，就打开了招聘软件。
　　但刷着刷着乔辛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好像进了申城大部分教育机构的黑名单。
　　已读不回或者直接说不合适的就算了，但是沟通得好好的，要走简历后过会儿就会拒绝。
　　一两家还好，许多家都这么做，更佐证他疑心的是，有位hr在回答乔辛的问题时，隐晦地提了句乔辛过往不光彩。
　　乔辛刚看到这句话时背后霎时透出一片冷汗，他以为是自己之前在岱城被开除的事情又被公开了，但教育机构一般更看重资历，很少做背调，那都四五年前的事情现在被扒出来是不是太突然了。
　　他连忙又厚着脸皮委婉追问了几句是指什么不光彩，那边等了好久才又回复了消息，虽然说得模糊，但乔辛这次终于能找到原因了。
　　——说的是那次和周飞起冲突后，带着两孩子进警局的事情。
　　也是自己被上家公司开除的缘由。
　　没想到离开时虽还算体面，结果还是因为被投诉上了黑名单。
　　乔辛心中理亏，向对面的hr回了句抱歉，放下了手机。
　　他痛苦地扶了下额头，只知道前景更加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