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皆痴》休织

19、你疯了吗？

　　乔辛在往后山跑的路上，趁机掏出来看了下手机，确认了下天气预报后，他更加烦躁地加快了步伐。
　　好死不死，偏偏是今天有暴雨预警。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其他殷家人的脑回路，出去半天了还能憋着不出来找，都没有人担心孩子的吗？万一出个事情又要怎么办？
　　还是说，等得就是出事？

　　乔辛越琢磨越气。
　　随着他与后山距离的拉近，乔辛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这座山的全貌，如果只靠一个人的话，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他在原地再三纠结后，终于掏出手机，打给了顾淞。

　　顾淞在听完事情概述后答应得很快，乔辛忽略掉他反复叮嘱注意自身安全的提醒，只是再次和他确认了一次地址，然后便关掉手机自己先进山里了。

　　此时刚进早秋，正是枝繁叶茂草木盛的时候，生意盎然的环境将乔辛的视线截断在十米内，他只能一边喊着殷嘉阳的名字，一边向山顶走。
　　过了一会儿，他接到电话，是殷知渺打来的，她说殷嘉白也认为殷嘉阳最有可能到的就是后山，乔辛又先简单安抚了一下殷知渺，告诉她一定要把事情闹大，派人来山上找。
　　殷知渺应下，也提醒了下乔辛注意安全，便匆匆挂掉电话办事去了。

　　乔辛又自己找了一会儿后，体力大减，只好一手扶着树身先喘口气，他本来以为是自己太累才导致额头上满是汗水。
　　而在他抬手擦掉后，源源不断的水滴又继续落下来。
　　乔辛抬起头，看向被绿色枝叶割得四分五裂的阴沉天空。

　　下雨了。

　　乔辛小声骂了句脏话，不再停顿地走动起来，继续加大音量呼喊殷嘉阳的名字。
　　雨水来得及，很快变成了倾盆大雨，穿过树林的雨滴落在乔辛身上打得他生疼。
　　手机又响了，是顾淞。

　　乔辛找了块相对开阔一点的地方接起电话，在语音接通的一刹那，那边先出声：“你在哪儿？”
　　“山里，你来了吗？”乔辛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挡着手机不让它被浸湿。

　　“来了，你出来，我们一起行动。”
　　“还有别人吗？”
　　“有，别担心，大家都会找。你在哪儿？先出来。”顾淞的声音逐渐显出焦躁来。
　　“就在里面，我没事。”乔辛解释。

　　突然天空亮了一下，一道闪电消散在空中。
　　“我先挂了，这里都是树，最好不要再打电话了，小心闪电。”乔辛说完就要挂断，想了想又匆匆补充了一句，“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后，乔辛把它塞进里面衣服的口袋里，尽量窝着身子不让它被淋湿。
　　他抹去满脸的雨水，继续向上面走去。

　　山路本就不好走，下雨后更是泥泞，几乎可以说是一步一打滑，乔辛不幸中招，在草石土地滚了几圈。
　　身上的泥土不用拍打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乔辛再次撑着膝盖站起来，歪歪扭扭地朝山顶走去，雷雨声大，乔辛怕殷嘉阳听不见，只好更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雨水趁着嘴巴张开的瞬间偷溜进去，还间接缓解了下乔辛发痛的嗓子。

　　乔辛在快接近山顶的时候，才恍惚在雷雨夹杂中听到了隐约的呼救声。
　　他顺着声音的源头跌跌撞撞地跑去。
　　上天保佑，正是殷嘉阳。

　　在一段坡度比较陡的山坡上方，殷嘉阳正半蹲半坐在一颗较粗的矮树枝干上。雨势愈大，乔辛不敢松懈，他慌忙跑到跟前，抬头看向殷嘉阳：“找到你了，有受伤吗？”
　　殷嘉阳用力摇摇头。
　　乔辛松口气，顶着大雨抬起头：“先下来，我带你回去。”

　　殷嘉阳声音带着哭腔：“我脚麻了，还有树太滑了，我不敢动。
　　“地上有蛇，我太害怕了，不知道怎么就爬上来了。”
　　“没事，没事，我接着你，慢慢来。”乔辛向殷嘉阳靠近。
　　“我不敢动。”殷嘉阳哭着又重复了一遍，“我动不了。”

　　卡在此时，天空又亮起一道闪电，紧接着响起震耳欲聋的惊雷，把殷嘉阳吓得惊叫了一声。
　　乔辛站在树下，伸开双手做出拥抱的姿势，耐心且坚定地说：“跳下来，我会抱住你，在树上面很危险，你相信我。”
　　殷嘉阳被说动，在枝节交错的树干中挪动着发麻的身体，转过来面对乔辛。

　　乔辛紧张地看他移动，见他不小心滑了一下，乔辛吓得手抖了一下，又尽力稳住自己：“听话，没事，别怕，相信我，来，松手，我接着你。”
　　殷嘉阳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闭上眼，叫喊着松开了手。
　　乔辛忙用力把他抱进怀里，从斜上方落下的冲击力逼得乔辛向后倒，他脚下打滑，一歪身子就带着殷嘉阳向下滚去。

　　“乔辛！”
　　在身体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乔辛看到了顾淞从另一面冲出来，正对着自己喊道。
　　然而此时他根本顾不上那些，他只能尽力把殷嘉阳的脑袋护在怀中，斜坡湿滑且坎坷，乔辛的身体从树根和石头上滚过，在翻滚的间隙中乔辛瞄见下几秒就会到达的前方没了坡。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翻滚中，乔辛用尽全力把殷嘉阳往反方向推出去，而自己在力的作用下加速滚下去，眨眼身体便掉了下去。
　　殷嘉阳回过神，连滚带爬地喊着乔辛的名字追上去。
　　另一道人影突然从他身边急速闪过，也跟着跳了下去。

　　殷嘉阳手脚并用地爬到土坡边缘，他垂下身子去找人，看到就在不到两米的下方，乔辛横躺在地面上，顾淞正跪在他身前。
　　“乔辛！乔辛！”顾淞不敢晃乔辛的身子，只能跪在耳边喊。
　　乔辛咳了一下，吐出一口泥水：“没事。”
　　他动了一下，霎时疼得抽了一下。

　　见到乔辛的脸色，顾淞抬头看向趴在上方土坡边缘的殷嘉阳，几乎算是斥骂的语气：“去叫人啊！”
　　被吓到的殷嘉阳说不出话，只能胡乱点点头，抹了把混着雨水和泪水的脸，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

　　大雨滂沱中，只留下躺在地上的乔辛和跪在一边的顾淞。
　　“你疯了吗？”顾淞的声音阴沉沉的，顺着雨丝扑在乔辛脸上。
　　乔辛痛得厉害，有气无力地看了眼顾淞。

　　似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激到，顾淞突兀地站起来，逆着风雨质问乔辛：“你疯了吗？你把他推开的时候，想没想过自己会掉下来？
　　“你的头旁边就有一个石头，如果你运气稍微差一点，现在你的脑袋就已经开花了你知道吗？”

　　恰逢一道雷声乍起，顾淞单手指向天：“明知道有暴雨，还一个人跑上山，可能会发生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值得吗？应该吗？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顾淞说到最后，俯下身去看乔辛，他仍然在厉声追问，极度的不解转化成了愤怒，使得顾淞的表情竟有些狰狞：“为什么你每次都要上赶着去帮别人，甚至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雨声嘈杂，吞噬了顾淞的几句话音，但依然将他的盛怒传递给了乔辛。乔辛无法理解顾淞突如其来的怒火，他只能维持着原状，睁着眼和顾淞对视。雨水拍打在他脸上，眼里，再顺着眼角流出来。
　　“为什么？”顾淞发泄完，又脱力跪在乔辛身边，“你回答我，我不理解。”

　　乔辛张了张嘴，胸腔处剧烈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只能间歇地发出几句气音。
　　顾淞俯下身子，将脑袋贴在乔辛的脸颊侧：“你真的要吓死我。
　　“以后别对其他人这样了，求你了。”
　　顾淞用鼻尖蹭了蹭乔辛湿漉漉的脸。

　　可能是因为身体太痛了，也可能是因为刚刚太怕了，乔辛没有躲开。
　　顾淞直起些身子，帮乔辛擦掉他脸上的雨水，用后背给他遮挡落下来的雨滴，他一直在不停地和乔辛说话，如果乔辛没有回应他，他就会焦躁不安地加重语气。

　　他一边频繁地说着无意义的话，一边来回地抹去乔辛脸上身上的雨水和湿泥。
　　乔辛偏头看着他，慢腾腾地移动着自己的胳膊，在顾淞继续喋喋不休地指责乔辛的行为时，轻轻拉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顾淞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去看乔辛。
　　乔辛皱着眉摇摇头，断断续续地说：“别，说了，太吵了。”

　　“你对我还真够心狠。”顾淞冷笑着说了一句后，闭上了嘴，没再开口，只是沉默地抽出乔辛抓着的那根手指，转而用手掌包住了他的手。
　　大雨来得急且猛，去得也快，没过多久就转变为淅淅沥沥的细雨，雷声闪电也已然消散。

　　“怎么还没人来？”顾淞又开始不满地抱怨。
　　方才他冷静下来后才想起用手机，可检查完自己的和乔辛的，一个没信号，一个甚至已经开不了机了。联系不了其他人，顾淞又不敢离开，等久了脾气就又上来了。

　　在他再次发火之前，从另一边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乔先生！”
　　顾淞在乔辛反应过来之前先松开了两人交握的手。

　　那几人跑过来，看到顾淞后迟疑地开口道：“顾总？您怎么在？”
　　顾淞站起来，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让他们把担架放好，然后自己把乔辛抱上去。

　　其他人没有得到回答，也不敢再问，一群人又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