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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 ...

  •   #28

      大二开学,时间像是按了加速键,日子重复却又过得飞快,唯一出现的变故是向继威。
      后来,向继威来找过她两次,向渺不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惊慌,甚至能还算平静地给他说话。

      “你想干什么?”向渺问。
      没有夜色的掩盖,能看出向继威这几年过得不怎么好,不到五十鬓边已经有了明显白发。

      “你和你哥——”
      “——我们现在挺好。”

      向继威闭上嘴,过了会儿,有些苍白地解释:“我坐上车就后悔了,我是想回去的,但是又怕那些人……”

      借口。向渺想。
      他害怕,她和向峥就不害怕吗?
      他们被人堵在家里、所有家具被砸的时候就不害怕吗?向峥被迫和他们周旋协商的时候就不害怕吗?
      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她不可能原谅向继威。

      向渺深呼吸口气,说:“当时没回去,以后也不用回去。”
      “在你欠下赌债逃走的时候,我们之间就没有亲情了。”她说,“反正从小你没尽什么父亲的责任 ,就算你老了,我们也没义务照顾你。从你离开那天起,就意味着断绝关系……”

      向渺心里非常清楚,她说的这些没有什么法律依据,甚至于说这些话时背过的法律条文都会自动浮现在脑海反驳她:民法典1067规定……
      她都知道,但还是说出口了。

      向继威安静几秒,怯懦开口:“我就是想补偿——”
      这几年,他过得很不顺心,经常怀念以前的日子,偶尔良心上来时也会觉得自己混账。

      “没有必要了。”向渺打断他,“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去找向峥。互相不打扰就是对我们最好的补偿。”
      有些东西迟了就是迟了,再怎么补偿也无济于事。
      况且,她几岁就已经对“父爱”这种感情不抱任何希望,也不稀罕再要。

      说完,向渺站起身走了。

      这次谈话之后,向继威很久没来找过她。

      最后见到他是在跨年那天,好巧不巧,向峥来学校看她,刚好遇到。
      向继威手里拿着蛋糕,看到他的那瞬间向峥眼睛都气红了,拿过他递过来的蛋糕就要扔掉,见状向继威伸手去拦。

      向继威抬手的那瞬间,向渺心里一突,蓦地就想到他小时候动手打人的那几次。
      下意识地,她猛地抬手把向峥拉到身后护着。向渺盯着向继威,浑身戒备,咬着牙警告:“你再敢动向峥一根手指头,绝对不会像以前那么算了!”
      她挡在向峥身前,身体紧绷,眼睛都是红的,像是只浑身炸毛的猫,随时扑上去咬人。
      向峥几乎没见过她这样,顾不得向继威,连忙说:“渺渺渺渺,我没事,别生气。现在就是动手他也打不过我……”

      向峥连声安抚,等向渺冷静下来,他的情绪也平静很多。
      他把蛋糕扔回向继威怀里:“渺渺想吃什么我都能给她买,用不着你。”
      “想要钱?”不等他回答,向峥接着说,“不用想了,一分都不可能给你。”

      向继威拎着蛋糕,站在那里,有点局促。

      “不过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向峥笑了笑,“哪天你觉得自己要咽气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可以给你出个棺材钱。”
      “前提是,以后别再来找渺渺。”他说,“再有一次,以后连个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从那以后,向渺再也没有见过向继威。
      他就像一颗投入湖泊的小石子,再也引不起任何波澜。

      生活还在继续,向渺依旧全身心地准备明年的法考,严冽好像也比以前更忙。

      过年放寒假那段时间,向渺有次去找严冽时还碰到了曲鹏。
      刚好没事干,她就教齐小卫师傅家的孩子写作业,五年级小朋友,很乖。

      见到他,向渺说:“曲老板好。”
      曲鹏笑了声,问:“等严冽?”
      向渺点点头。

      “你现在……”曲鹏眯着眼睛想了想,“大二了?”
      “对。”向渺说,“大二了。”

      “真快啊,八年过去了。”曲鹏感慨,想到什么,他又说,“你说,跟着我干不好吗?”
      这几年,严冽给他赚了不少,但他也可以摸着良心说没有亏待他,怎么就不愿意?
      他的眼神有点不解,不知道是在问向渺,还是透过向渺问严冽。

      不管是问谁,向渺就当是在问她的答案。她没说好不好,而是说:“严冽不是风筝。”
      她看着曲鹏,慢声开口:“我要他自己飞。”

      远处空中飞机滑过,留下一条长长的航迹云,久久不散。
      向渺盯着天空中的那条白线,字字坚定道:“我要他自由。”

      严冽不是风筝,不能被人牵在手里。
      向渺要他自己飞,要他自由。

      “不怕我不放他走?”
      “不会的。”向渺说,“您求稳,也守法。”
      她会走得再快点,合同时间一到,谁都不能强迫他。

      曲鹏看着向渺,半晌,才笑了笑,说:“我突然发现你和小严有点像。”
      聪明、稳妥,心软又带着点不服输的犟,不着痕迹地为对方兜底。

      最后,曲鹏没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笑着走了。

      这天过后,严冽更忙了。
      以前几年他虽然也忙,但都是阶段性的,不像现在,直到开学向渺也没和他单独待多久。

      连轴转,怎么可能不累?
      向渺紧抿着唇,有点心疼。

      “没事。”严冽安慰她,“这段时间过了就好了。”

      这段时间是多久?
      一个月、半年、还是说两年后,直到合同上面的截止日期?

      向渺什么没有问,她只是安静地抱着严冽,说:“我就在这里,累的时候可以随时去找我,我带你逃跑,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这话很孩子气, 严冽手指陷进她的头发,轻轻按了按,他笑了笑,应道:“好。”

      几个月过去,严冽丝毫没有休息的时间。他还没说什么,高聪先不忍住了:“大老板是不是准备让你横着出去?两年过后,合同到期,你人也没了。”
      “啧。”高聪摇头评价 ,“也能理解,谁能不想利息最大化呢。”

      严冽垂着眸子,不置一词。

      向渺升大三的秋天,十一月,由于她辩论队的比赛缘故,严冽生日时一起吃饭的还是去年的两个人。

      不同的是,这次曲鹏罕见地过来和他们吃了顿饭,来的时候拿了瓶酒,白的,53度。
      老板很舍得。
      高聪看着桌上随便放着的茅台,忽然觉得这路边的烧烤摊都上了几个档次。
      曲鹏刚抬手,他就很有眼色地拿过来、打开,给大老板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做好不醉不归的准备。

      严冽不喝酒,齐小卫小屁孩一个,只有他舍命陪老板。高聪刚准备把酒瓶放下时,就听大老板说:“给小严也满上。”
      高聪的动作猛地顿住,齐小卫也倏地抬起头。

      他们从没见严冽喝过酒,有时出去谈事情免不了被劝酒,他就会说“酒精过敏”,接着默不作声地把酒桌上的其他人照顾得服服帖帖。
      所以即便他不喝酒,那些老板们一顿饭吃下来心情也很舒畅。

      只要能把合作谈下来,曲鹏向来不管他喝不喝。
      今天是第一次,明确地要求给严冽倒酒,还是白酒。

      高聪举着酒瓶,干笑道:“我陪您……”

      曲鹏却看着严冽说:“喝不喝啊小严?”
      这句话一出,仿佛回到八年前,他笑着问:“赌不赌啊小严?”
      对视几秒,严冽收回视线,抬手把杯子放到高聪面前,示意他倒。

      高聪脸上的笑很僵,但他还要尽力维持着,硬从中挤出几个字:“这是白的!啤酒你都不……”

      “好!”还没说完,曲鹏抬手拍了下桌子,笑着说,“我就喜欢你这种什么都不怵的劲!”
      他指着桌上的茅台,说:“只要它今天能见底,你能走着回家,我提前放你走,赌不赌啊小严?!”

      听到这句话,高聪的眼睛都瞪大了,这他妈怎么选?!
      严冽滴酒不沾的人,这可是白酒,他不一杯倒已经很牛逼了,喝完不酒精中毒都要烧香拜佛了,怎么可能再走回家!

      无数的念头窜到高聪脑子里,到最后只剩一下想法:这可是提前放他走!
      共事几年,严冽从不说关于以后的那些话,高聪却比谁都知道,他多想离开。
      严冽身上套着一层又一层的锁,他只有完全解开,才能心无旁骛地和向渺在一起。

      高聪看着严冽,紧张得咽了咽唾沫。

      严冽垂眸盯着手腕上的编绳,停了几秒,嘴唇微张,只说了一个字。
      他说:“赌。”

      他愿意赌。
      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越喝,严冽的脸色越白,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醉了,但他却一次次把杯子递过去:“再来。”
      曲鹏不阻止,静静看着,高聪有点不忍心,小声劝道:“就两年,很快的。”
      严冽把杯子拿起,还是只说了一个字。
      他说:“不。”

      最后,所有人都不知道,严冽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他没有一杯倒、没有吐、也没有撒酒疯,只是起身那刻他踉跄了一下。但也就一下,他就保持了平衡。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清醒着。
      可离得近的几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眼神已经失焦。

      曲鹏坐那没动,他点了根烟,吸了口,说:“齐小卫跟着他,只要他能摸到回家的路,我说话算数。”
      说罢,他又说:“整个过程录下来,只要你提醒一个字,都不算数。”
      和当时让严冽打拳击一个道理,就是放他走,前提是他得有那个本事抓住。

      月亮挂在天上,清冷、悲悯,月光照在每个独自前行的人身上。

      一路上,齐小卫提心吊胆地跟在后面,头一次觉得这里离他哥家那么远。

      严冽除了走得很慢,和平时几乎没有什么不同。齐小卫也猜不准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现在录着视频,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惹出什么事情。

      就这么,平时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们硬是走了半小时。

      等开门时齐小卫才发现,严冽拿钥匙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地抖。前两次,他甚至没能把钥匙插进孔里。

      严冽站在那里,攥拳、松开,他来回活动着手指,垂着的视线却始终落在手腕上的编绳上面。他面无表情,只不过连嘴唇都泛着白。
      两三分钟后,严冽重新拿起钥匙开门。

      这次,成功了。

      见状,齐小卫连忙关上手机,着急道:“用不用去医院?”
      严冽摇摇头。

      “那我给你煮点醒酒汤!”
      严冽却挡住了门,终于说了几个字:“辛苦。回家吧。”
      说完,不等齐小卫开口,他就已经把门关上。

      关上门那刻,严冽快步朝厕所走过去,步伐是乱的,身形是晃的。
      再多一秒,他就要露馅了。

      不知道吐了多久,严冽才停下,最后只能听到他轻轻笑了声。

      严冽摇摇晃晃站起身,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捧水后双手撑着洗脸台没有动,任由脸上的水滴落在池子里,再流入下水道。

      凌晨两点半,严冽靠在洗手台上,垂着眸给手机解锁。他没有用指纹,而是僵硬地按着密码,输了三次都错了。
      第四次时,他闭了闭眼,深呼吸口气,重新输入。
      按一个数字,严冽停顿几秒,等最后的0319按完,解锁成功。

      向渺的生日,怎么会错。
      他不会记错的。

      打开相册,严冽点开那张这段时间不知道被他看过多少次的照片,没再动作。
      照片是向渺开学拍的,当时好不容易晚上有空出去散步,她坐在沙发上也不动,只是伸出手,等着他去牵她。
      她笑着,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很亮。
      于是,他在伸手之前下意识拿起手机把这幕拍了下来。

      严冽看着屏幕上对他笑的女生,一动不动。
      由于喝酒太多,此时靠着洗手台的人心率失衡、四肢发凉,整个人被酒精填满,混沌又狼狈。
      但在这样的状态下,却听他声不可闻道:“渺渺,我好像活过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啦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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