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望久

20、【20】

　　#20

　　“学长、社区、普法、当天回。”向渺面无表情道，“没。”
　　非常吝啬，甚至懒得多说一个字。
　　她告白之前都要先强调自己已经毕业、成年了，妄图消除中间的年龄差，向峥怎么能当着严冽的面那么说呢！
　　向峥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没什么？”

　　“没早恋！”向渺脸颊皱着，“而且就算谈了也不算早恋！”
　　向渺一脸不开心，向峥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眼睛一眯：“你想和他谈恋爱？！”

　　两个人显然不在同个频道上。

　　“不想和他——！”向渺突然觉得向峥有点烦，他就像故意的，明明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向渺眉毛皱得更深，反驳，“是想和别人谈恋爱！”

　　一个没注意，没控制好音量。
　　霎时，只能那句话在空气里飘着，像是要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四周猛地安静下来，向峥拿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严冽的动作也停滞瞬间，他眸子微垂，朝向渺看过去。
　　坐得近的邻桌也不着痕迹地往这边看。

　　向渺身体僵着，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看都不想再看向峥一眼。
　　好烦他。

　　很尴尬的几秒，向峥反应过来，连忙安抚：“知道了知道了。 ”
　　向渺绷着嘴不答话，直到吃完饭，不管向峥怎么殷勤，都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同样的，也没再看严冽一眼。

　　晚上回家的路上，向渺独自在前面走着，根本不管后面跟着的两个人。

　　“冽……”
　　“不管。”

　　向峥刚张嘴，就被严冽堵回去。

　　“怎……”
　　“自己想。”

　　接连碰灰，向峥安生了，心中疑惑，他是什么时候沦落到不是哄人，就是在哄人的路上的？
　　果然，不管什么年龄段的小姑娘心思都猜不透。

　　看了会儿前面气哼哼走着的女生，向峥皱了皱眉，突然问：“我怎么觉得渺渺瘦了呢？”
　　严冽这次没再堵他的话，他的视线停在向渺身上，开口：“是瘦了。”
　　即便整个身体陷进长款羽绒服里，背影还是显得单薄。

　　向峥拧着眉，担心道：“本来就不胖，再瘦瘦，身上只剩骨头了……”
　　说着，他快走了几步，直至和向渺并肩，笑着叫道：“渺渺。”
　　向渺不理他。

　　向峥又叫她：“猫猫。”
　　向渺依旧不看他。

　　“哎。”向峥唉声叹气，语气可怜巴巴，“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外面的饭吃几年了也吃不惯。”
　　向渺终于看他一眼，开口：“不会自己做吗？”
　　“做。”见她出声，向峥连忙点头，“这次回去再忙也抽空做饭。”
　　说罢，他又连忙问：“你呢，食堂的饭吃不惯？我怎么觉得你瘦不少？”

　　向渺也知道她瘦了，没刻意节食或者运动，猛地察觉出来自己瘦了，是因为去年的衣服穿身上胖了。

　　向峥问：“压力大？”
　　向渺摇摇头，平时除了学习也没什么事情，高中三年都过来了，也没见因为压力瘦，想了半天，脑海里蓦地闪过邻居奶奶说她的那句“长开了”。

　　向峥没听清：“什么？”
　　“长开了，”向渺停住脚步，看向向峥，认真道：“就是我长大了的意思。”

　　是可以谈恋爱的意思！
　　是谈恋爱也不能被称为早恋的意思！

　　听她这么说，向峥配合着身体后仰，做出观察的神情：“欸，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五官更加明显，那双眼睛也大了些，连下颌线都出来了，站在这里，确实不像记忆中的小奶猫了。

　　“什么叫好像，”向渺纠正，“就是！”
　　“是是是。”向峥不和她争这些，他看向正走来的严冽，“听到了？渺渺长大了。”

　　向渺：“……”
　　又不想理向峥了。
　　就在她转身就走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严冽的声音：“听到了。”

　　向渺步伐一顿，向严冽看过去。

　　昏黄路灯下，隔着两米远的距离，不经意间对视，没人移开视线。
　　冷风吹来，小小的白色颗粒拂到脸上，凉凉的，很快融化。

　　下雪了。

　　-

　　这场雪没有真正下来，只是零零碎碎飘着雪花，落在地上极薄的一层，还没成型就已经消散在空中。
　　到了和学长约好的那天，Z市已经完全看不出下雪的痕迹。

　　地址离得不算远，向峥原本想送她过去，被向渺拒绝了。
　　约的九点，向渺提前了半小时，到的时候她才发现正在布置场地，每个人都急急忙忙的。

　　Z市自发组织的法律援助机构，大多都是法律人，也有被帮助后自愿帮忙的志愿者。

　　听于子显说，最开始是由位女士发起的，起因是发现她发现邻居阿姨长期遭受家暴而没有选择报警，或者说，在她心里压根没有报警的意识。
　　阿姨没怎么上过学，也许知道家暴犯法，不过潜意识里认为没用。

　　法律是武器，很多人不知道怎么拿起它。

　　从那天起，她就和另外两位女性同事毅然投身进来，无偿提供法律援助，慢慢地，帮的人越来越多，参加的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唯一不变的是，会定期组织普法。

　　于子显也是偶然间发现，每次趁着假期都会过来帮忙。

　　向渺帮着把椅子搬过去时，于子显失笑：“给你说九点就是不想让你干这些。”
　　“没事。”向渺摇摇头，“又不是来当吉祥物的。”
　　搬搬凳子、发发传单之类的，还累不着她。

　　听到这个形容，于子显没忍住笑了笑，他说：“我原来还真是这么打算的，你往这一坐，说不定来咨询的人都多不少。”
　　报道第一天，新生里有个漂亮小学妹就传开了。小学妹一心只有学习，非常用功，看得他们也不敢太懒散。
　　即便向渺也参加了辩论队，除了必要的事情，和她的交流也少之又少。
　　要不是这次高铁偶遇，估计等他毕业也和她说不了几句话。

　　于子显说完，向渺眸子微垂，没再接腔。

　　不到九点，场地就已经布置好，每张简易长桌后面都坐着一位律师，陆续的，就有居民停在那里，问一些问题。

　　向渺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身旁的桌上放着一摞摞印好的传单，太多东西没学，她现在也只能发一发传单。
　　谁知道于子显一语成谶，往她那走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小朋友，几岁到十几岁都有，声音软软地对她说：
　　——“姐姐，能给我一张传单吗？”
　　——“姐姐，你也是律师吗？”

　　向渺每次都会耐心地回：
　　——“可以啊。”
　　——“姐姐现在还不是。”
　　……
　　……
　　温柔、漂亮，又有耐心的姐姐没人不喜欢，到下午的时候，甚至有十来个初中生免费替他们宣传，拉了不少人过来。
　　等其余律师桌前都站满人时，他们闲下来了，开始围在向渺身边，七嘴八舌的。

　　向渺也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们讲了讲遇到某些问题时怎么保护自己，比如说，校园暴力；再比如说，出现任何情况都剥夺不了的、属于他们的受教育权……
　　向渺讲了很多，幸运的是，来这里的同学们都没有类似的困扰，他们连声回答“知道啦”，又问她大学生活开不开心，还有立志当律师也要考政法大学的。

　　直到下午五点，咨询的人才逐渐散去，那些同学们没有直接离开，说要帮忙扫扫地再走，地上也不怎么脏，也就任由他们了。
　　传单已经发完，向渺把长桌折叠好，准备把它搬回车上，但没等动作，旁边就伸出双手把桌子接过去。

　　“歇歇吧。我们替你干。”

　　听到声音，向渺视线从严冽身上收回，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我俩在那边看半天了。”向峥把水杯递给她，“挺招小朋友喜欢啊渺渺。”

　　向峥和严冽站那大半小时，看着向渺和那些小朋们说话，看着她给那个拿着卷子过来的小孩讲题……
　　那刻，向峥恍惚了瞬间，才对向渺真的已经长大这件事有了实感。
　　他出去打工的时候，向渺也就和围着她的那些学生差不多大，一眨眼过去，已经成了姐姐。

　　向峥心中欣慰的同时也有点遗憾，这些年，他真的错过了挺多，没有亲眼看着向渺长大。

　　“坐着吧。”向峥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想想等会吃什么。”
　　向渺慢慢点了点头，“哦”了声。

　　需要搬的东西不多，向渺拿着水杯坐在那里，视线随着他们动作。
　　有严冽和向峥在的地方，从来都不让她动手，也只有在他们面前，她才能真正地当一个吉祥物。

　　东西很快搬完，于子显看到严冽先叫了声“哥”，看到向峥后，问道：“这位是？”
　　向峥自来熟，熟练地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向峥，是——”
　　“——我哥。”向渺接道。

　　向峥愣了瞬间，附和道：“对，她哥。”
　　于子显明显迟疑瞬间才回握向峥的手：“您好。”

　　这时，向渺走流程似地又说：“哥，这就是我给你们说过的学长，上次严冽已经见过了。”
　　向峥心中纳闷，觉得她比平时要活泼，尽管好奇，面上还要装得人模狗样，“谢谢你邀请渺渺参加这么有意义的活动。”
　　于子显还有些愣：“不客气。”
　　这个情况和想象中的好像不一样，他想开口问，又不知怎么说。
　　向渺像是没注意他的欲言又止，依旧保持着笑：“那学长我们就先走了。”
　　沉默几秒，于子显摆了摆手，说“再见”。

　　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向渺把水杯递给严冽：“喝好了。”
　　她是故意的，严冽很自然地抬手接过。

　　“我发现你越来越放肆了。”严冽没说话，向峥看不下去，“现在连杯子都不想拿了？！”
　　虽然被说了，向渺嘴角的笑却不明显地浮出来，说出很熟悉的那句话：“严冽不介意。”

　　“我要是不介意你——”
　　“——哥哥，你介意吗？”

　　向峥还没说完，再次被向渺打断，她也不在乎旁边有没有外人在看，就那么抬眸望着严冽。
　　她看着严冽，像是眼里只能放进一个他。

　　于子显只在向渺脸上看到过一次这种神情：专注、生动，整个人充满了活力。
　　上次坐出租车回来，她看到严冽时，也是这样的神情，当时他以为是看到亲人开心，现在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下秒，于子显就见那个话极少的人眉眼微微下垂，道：“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