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追你，可以吗》千本木

4、第 4 章

　　电影结束。

　　一出门就有几个情绪高涨的女孩子过来搭腔，“宝儿，签名海报转让不？价钱好商量。”
　　“一万，五万……”

　　江栎一直宝贝一样抱着，怎么可能转让，签名海报被她贴在脸上夸张地捧着亲了又亲，一路给江湛科普黑马影帝，YYDS嚷了一路。

　　江湛安静听了一路。

　　回到江宅，江浩哄睡小女儿，跟弟妹一起吃起夜宵。
　　他跟着乱掺和，“小栎啊，那个什么黑马，是你想嫁的那种？”

　　江栎笑得嘴角能飞上天，“当然啦，亲爱的不拉咋子，男神Kevin，能嫁给他一天死了都甘心。”

　　“呸呸，行了。什么不拉咋子，看个电影回来，哥都不会叫了。”江浩戳了下江栎。

　　“有了男神就是爸爸，谁还要哥哥。”江栎笑着就跟江浩开着玩笑，桌子上的红豆糯米丸子差点儿被晃洒。

　　江浩看见江湛正低头吹勺子，他朝着江湛努努嘴，“你大哥不行，二哥有本事，你要是真看上了黑马白马的，让你二哥说媒去。”

　　江湛闷声低头，规规矩矩，并没参与进去，听见这句，放下了羹匙。
　　“好。有机会，我去试试。”

　　一下子安静下来。
　　江栎被他吓了一跳，“二哥，你笑一下吧。不然我们以为你要当真呢。”

　　“你二哥答应的事，都是板上钉钉儿。”江浩还是乐哈哈，唯恐玩笑不够劲儿。

　　饭桌上氛围很好。
　　然而，江湛没开玩笑。
　　他的确是认真的，妹妹如果真的喜欢，天上的星星他也愿意试着摘下来。

　　江湛眼里，妹妹一直很懂事。
　　今年20岁，她是音乐学院大三的学生。

　　江栎比江湛小了九岁，出生那一年，江父一高兴给小女儿买的小提琴。
　　后来，江家父亲走得早，江栎在父亲走后，才握上了小提琴。
　　真正陪着江栎练琴的人，一直是二哥江湛。

　　初中的时候，江栎经常请假，去医院一住就是半个月，病恹恹的身子，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唯有跟江湛的合奏，一次次陪着她渡过最艰难的手术。
　　上了高中，尽管也是各种治疗不断，每天大巴的药片，身上还背着心脏起搏器的图标，但总算不用住院了。
　　江栎生来性格开朗外向，跟江湛好像一直都有说不完的开心事儿，时间长了，也会有几个女同学一起叫到家里玩儿。

　　江湛为了妹妹，每次江栎的同学来家里，他都主动下厨，特意学会了一道大同刀削面。

　　江栎高考结束的时候，没想到平时一起玩的同学跟江湛表白，还是跟江栎最要好的一个，她们还要一起上大学！

　　江湛怕拒绝之后，江栎就没了朋友，但又不愿意欺骗小女生，毕竟那个时候，他跟傅景阳有约，没办法再去跟女孩子约会，他只好很认真地告诉江栎的朋友，说他有男朋友。

　　在这之前，他没跟任何人说过。
　　这是他第一次跟一个外人揭开这段关系。

　　高中女孩子好闺蜜的秘密都不隔夜，这件事儿被江栎知道之后，红着眼睛把江湛乱捶了一通。
　　她真的好气，那么骄傲的哥哥，为了她，竟然小心翼翼地不敢直接拒绝女孩子的表白。

　　小公主脾气发完，她开始心疼哥哥，又给他个蜜枣，“哥，你答应我，别为了我委屈自己。我也答应你，我要是有了喜欢的男生，肯定会第一个告诉你，那时候你再给我把把关。”

　　江栎安慰他的一句话，让他一直记着。
　　江浩会挂在嘴边，江湛不会，他一直记在心里。

　　如今江栎嘴里的男神是贺凯文。

　　而贺凯文就是傅景烨，傅家的养子，傅景阳的弟弟。
　　这件事儿，他没跟大哥提。
　　因为捅破了，就算妹妹真的对贺凯文动了心，大哥也会顾及他的感受把这件事儿阻拦下来。
　　大哥前段日子生意上一个大单子，就因为中间商是傅家，他宁可赔上违约金，都毫不留情的拒签。

　　江湛不想因为自己跟傅景阳两个人的事儿，影响妹妹的生活。

　　可他一直就是医院公寓两点一线，江湛的圈子里跟贺凯文没什么交集，问过老徐也不清楚那天的酒吧里怎么就多了他这么个歌手。
　　只是江湛的工作太忙没法守株待兔，他只能趁着间歇时间，拉片快速刷一下黑马影帝的电影。
　　转眼半个月过去，快过年了，他又给自己多排了一个夜班。
　　到了中午，江湛一如往常，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就往科室赶。

　　“小江，你给我站住！”走廊里喝住他的是老主任。

　　“主任……”江湛手里的面包好像偷的一样，他顺手藏进白大褂兜里。

　　“兜里装的什么？以为我眼花了看不见？你想气死我啊，跟我来！”

　　进了主任办公室，江湛早就熟悉老主任的吼吼了，“师父，我不是兑付糊弄，明天一定去食堂。”私下里他一直喊老主任“师父”。

　　旁边的老院长拍了拍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老主任，慈祥地笑了，“小江啊，你师父这人虽然嚷嚷把火的，他是关心你。咱们是医学院，不是一个医生的小诊所，病人的健康重要，医生的身体也要保证啊。你不好好吃饭的事儿，能把你师父气的活回来……”

　　“院长，主任，下午有一台手术等着，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江湛知道这俩领导都是关心他，但他也是真的忙到脚不沾地。

　　老院长满脸皱纹都堆着笑，“你等等，上个月你代表咱院投到自然医学杂志的论文过稿了，下一期封面预定！”

　　“嗯。”江湛只点点头。

　　“小江啊，你一个年轻人，至少兴奋一下子呀。去年全国只有咱们院这一篇论文上了自然医学，这可是自然医学的封面。妥妥的诺贝尔医学奖候补啊。”

　　“谢谢领导师父栽培、”

　　“靠，闭嘴吧你。谁想听这些。”老主任气得直跺脚。

　　还是老院长语重心长，“小江，你跟你师父都是做事的人，我晓得。这样，你把面包放下，我们吃个饭，想跟你说个事儿。”

　　“院长，什么事儿，您说吧。如果是插队什么重要人做手术，看情况，我也可以接。”

　　啪一巴掌拍在江湛肩膀上，“全院就你敢这么跟老张说话！”

　　“师父，全院就你敢叫院长‘老张’。”江湛抬起眼帘，针尖对麦芒。

　　老院长摆摆手，“你俩别杠着了。不是手术，就是有个技术指导想请小江做……”

　　“可以。”江湛一口答应下来。

　　“你这就答应了？”老主任张圆了嘴。技术指导，医院刚来了几个学习考察的医生。院长他故意说的很含糊，其实不是指导医生。

　　“小江，你可不许反悔。”

　　“嗯。”江湛一手咬着面包，把塑料袋子也丢进了主任办公室的垃圾桶里，推门大步迈了出去。

　　留在办公室里的老院长笑眯眯地弯起了法令纹。

　　“你还笑？”

　　“老赵，你这就不懂了吧。如果坐下来，慢慢说，你这倔徒弟才不会答应。这样正好。”

　　“正好个屁。我根本都不想让他答应！”老主任脾气更冲了。

　　“我就知道，你们俩都是一条心。不过，央视审批的医疗剧本，现任医师原型。这是好事儿。你们那小小七千万的集资，这下就有着落喽。”老院长哼着小曲，背着手晃着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提前离开的江湛下午有个心脏搭桥手术，并不知情。
　　傍晚，他坐在电脑前面正整理着手术报告，半米高的材料摞在了他旁边。

　　“师父？”
　　“看看吧。你自己瞎答应的破事儿。”老主任嘴上的话很难听，却在他旁边放了杯热咖啡。

　　江湛简单翻了翻，“电视拍摄？医学总顾问？咱们院不是有专门的MSL么，那边的几位专家教授又很有经验……”

　　“行了，你都答应老张了。而且，这次那个医生男主角的原型，他们说是你。上面指名要年轻有为的临床医。”

　　没等江湛再开口，老主任一口气说完，“你转渤大这一年有些事儿该明白。你那个人体外心脏移植培养室等上面审批拨款下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跟外面这些有钱人混熟些，没准儿一笔就够。”
　　老主任这番话是从院长那儿传达下来的，口气生硬。

　　“小江，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浮躁的玩意儿。”老主任的手按在了他肩膀上，这句才是他的真心话。

　　“师父，两个月而已，没什么。”江湛语气淡然，比老主任更沉稳，他似乎并不在意。
　　渤医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附属心外医院，院里定下来的事儿，文件都是一页页盖章批下来的。
　　江湛明白，他得服从规定，不想让老主任为难。

　　老主任叹口气苦笑了下，“也是，咱不能只有工作。多接触下外面的世界，省着老张天天给你托人介绍媳妇儿，咱们院的小护士们也天天惦记你。”

　　这话江湛没接茬。
　　他夜班连轴转，本来4点钟可以正常下班。
　　医院的事儿不能因为临时接拍个电视剧乱了计划，临时急救，之后交接，江湛都安排的有条不紊。

　　等他揉揉眼睛关上电脑已经九点半。

　　当天晚上六点钟的开机宴。
　　江湛套上西装，外套都没拿匆匆赶过去，饭局接近尾声，剧组人已经要散场。

　　他被导演客气地介绍给了男一号：Kevin。

　　十分钟之后，小餐桌上只有贺凯文和江湛对坐。
　　江湛没想到这么快，以这种方式跟他又见面了。

　　医院是他的一方净土，在这里他并不希望被任何人干扰，但想起来妹妹还对这个人无限憧憬的样子，他还是开了口。
　　“野小子，就这么急着跟我献殷勤？”

　　贺凯文搅动着羹匙，看着热气不腾了，才盛了一小碗递给江湛，“一碗粥而已，算不上殷勤，只是孝敬一下江医生。”

　　江湛看着他这一脸得意的笑就来气，“孝敬我，就点了一碗粥？”江湛看都没看，真的是饿了，舀了一大勺直接塞进嘴里，盯着贺凯文。
　　“嗓子哑了，鼻子抽搭，江医生，你感冒了。”贺凯文递过去餐巾纸，“他们家的时蔬粥清淡营养正合适。”

　　江湛一口咽下去，的确没吃出什么味道，沉声说，“我自己是个医生。”
　　“医生也是人。”贺凯文毫不商量，挪走了江湛眼前的冰红茶。

　　“不是让我做医学指导么。今天第一课就教教你，不要盲目诊断。”
　　江湛刚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贺凯文又接过去一张纸巾。
　　“江医生，不如第一课讲讲为什么有人讳疾忌医。”又给他换了杯腾着热气的白开水。

　　“别打岔。你不是影帝吗？为什么跑医院来演个破泡沫剧？”江湛也没客气，喝了口水。
　　这才是重点，他不信什么巧合，并不看好这个跑到他跟前晃悠的野小子。

　　刚刚的开机宴上，尽管他只敢上了个尾巴，从众人的对话中得知，贺凯文好像空降神兵，辞掉了大腕编剧的电影作品，主动请缨临时补上了这个男主角的位置，帮了导演大忙。

　　“您还懂泡沫剧。”贺凯文笑了笑，这声您调皮了下，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改口说，“因为我想追你。”这次开口，比上一回轻松了些。他并不掩盖试探的目光。

　　“玩笑开完了，就好好说话。”江湛放下水杯，皱起了眉。
　　他真的搞不懂，江栎也是，贺凯文也是，怎么如今的年轻人，张嘴闭嘴就是这些不正经的玩笑话。一次两次没完没了。

　　果然又被江湛当做玩笑，甚至都不屑搭理他。
　　“好好说话就是，我想知道你的日常，一个医生平时的工作是什么样子？作为演员我很荣幸能够参与医生剧本。”贺凯文尽量换了个方式，在江湛看来无非把简单的几个字说长了。

　　“别一口一个你。我跟你哥同岁，你得叫我声哥。”
　　江湛心里很不愿意提到傅景阳，但在这个小孩儿面前，他隐藏好了心中对傅景阳的回避，看起来很无所谓。

　　“还是叫你江医生，习惯了。”贺凯文不想叫他“哥”。

　　在江湛眼里，他好像就是那个长不大的野小子。明明他现在比他高了大半个头。
　　就算这个人现在明显感冒症状严重，嗓子都哑了，也不把自己当回事儿，更不愿意让别人照顾，好像他是全人类的大哥。

　　只是，拒绝还需要个理由，贺凯文嘴角挂着个看不太出来的弧度，轻声说，“我们暂时是工作关系，叫哥不合适，你说是吧，江医生。”

　　“没大没小的。”江湛嗓子低哑，几个字都说得困难。

　　沙哑的嗓音快让他听不下去了，贺凯文强绷着笑脸，直接站起身，言语僵硬，“以后还承蒙江医生指导，太晚了，送江医生回去吧。”

　　什么样的电视剧，要做什么，他完全没概念，本来以为作为专业的男主角，能跟他聊几句。没想到，一碗粥下去，这就要送客？
　　江湛仰着脸，看着贺凯文。

　　“我之后还有事。”贺凯文顺口编了个幌子。

　　江湛这才站起身。
　　他身子底子其实一直很好，在医院工作，防护和个人健康管理也是常识。
　　但这段日子睡得少可能真的透支过度，免疫力低下，晚上出来一着急，空心一件西装，也是冻着了。

　　看见江湛连外套都没有，有过一次经验知道他这个人倔，不肯用他的外套，走到酒店大堂，贺凯文喊他，“等等。我让司机把车提到门口。”

　　“我没这么矫情。”江湛吸了吸鼻子。

　　“哦，跟你无关。今天开机宴消息放了出去，门口很多粉丝。我是怕走出去，被人认出来。”贺凯文这么说，江湛才停住脚步。

　　换车了，银色的SUV。
　　外面看上去比冬夜的雪还要冷。
　　里面开着暖风，江湛歪着头抵在车窗上睡着了。

　　贺凯文不想吵醒他，手机没接，慢慢把座椅放平，握着一个软绒靠枕塞在窗边，垫在了江湛脸侧。

　　看着旁边这张睡脸，年少时曾经单臂就能把他扛在肩膀上的男人好像是个神话里的巨人。

　　在少年的眼里，要仰望着他：他顶天立地，不可逾越；后来他越升越高，仿佛是高高在上耀眼的一轮白日。
　　而少年自己，宛若逐日夸父，也许是不自量力，也许是痴心妄想，追上他，追上他……一直有个声音在耳畔回荡，熊熊烈火在胸口燃起。

　　他真的一路追了过来。
　　然而，曾经的巨人如今面色苍白，白色衬衫上露出来一段细瘦的脖颈，好像他轻轻一按，就能掐断。

　　逐日的初衷有些模糊，贺凯文只静静守着：江湛，没开玩笑。这是我追你的第八个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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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