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青青向阳

14、捞沉船

　　珊瑚岛附近，周氏旗下星运打捞公司的两艘打捞船已经在此驻扎了很久，通过声呐反复甄别，确定了打捞位置，抛下大抓力锚固定船只，一直在搜集数据，还没有开启打捞，只派潜水员下水探查了一下情况。

　　菲利斯特号经过十天航行，顺利到达了目的地，和打捞船汇合。两艘打捞船的船长来向周正辰汇报情况，一起制定打捞计划，周正辰拍板第二天一早开始作业。

　　准备了一天，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早早起来，准备妥当，先派潜水员下海探测，潜水员配备空气瓶，把沉船附近的淤泥清理一下，便于后续操作。

　　水面平静，万里无云，无风无浪正是打捞的好时候。赵晨阳申请跟着一起下水，周正辰同意了，让他跟着其余四名专业潜水员一起下潜，并叮嘱他要跟紧他们，他们潜海经验丰富，这里的水域也下去过，熟悉地形，赵晨阳答应了，穿好潜水设备，背好空气瓶和氧气瓶，五个人一起潜入海中。

　　赵晨阳背着沉重的装备，在水中直往下沉，完全没有了以前的轻快，自我感觉像个笨重的乌龟。他跟在队伍的最后，背着东西姿势总是调整不好，张牙舞爪的游着，姿势难看的跟着一起不断向下潜去。

　　这里并不太深，前面的潜水员熟门熟路的跟着声呐的精确引导，来到了沉船的附近。

　　赵晨阳跟了一路，慢慢适应着人形游泳的感觉，快到海底，打起精神向海底看去，搜索好一阵也没看到任何沉船的痕迹，赵晨阳不敢相信，他可是能夜视的视力，周围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清清楚楚无所遁形，即使这样，他也没看到沉船的一个角。

　　他们到达的地点，是海底丘陵的一块高地，四周并不平坦，是由一道一道的山丘构成的。领头的潜水员，精准的游向了其中一个小山包，这个山包除了小一些，看着跟周围其余的没有区别，被坚实的泥土掩盖的严严实实，上面同样布满了淤泥和小型海底生物。

　　潜水员们一起绕着土包转了转，默契的分成两两一队，停在了成直角的两个方向上，上面的船员这时已经将碗口粗的吸泥器管送入了水下，两队潜水员们分别拿着两个管子，抬着放到面前的小山包上，开始从土包的底部吸取淤泥，很快就吸出两个泥坑。

　　赵晨阳赶紧上前到离自己近的那队，帮忙抬起吸泥器管方便作业，这样两队分别作业，吸出泥坑并钻好通道，完成一处后，再一起向前推进，再定位好地点，重新吸取，管道沉重，淤泥更沉重，赵晨阳的力气都感觉到了手臂发酸，其余的潜水员更是累的气喘吁吁，氧气面罩上呼出了一片白雾，氧气消耗很快。

　　就这样，干不到四十分钟就得浮上水面换气，他们五人，第一次换气以后，另外四人接替了第一队的潜水员，下潜作业，赵晨阳没有休息，直接跟着第二队下潜，重新拿着吸泥器管吸出泥坑，钻出通道。

　　就这样两队潜水人员轮替工作，干一个小时休一个小时，一上午很快过去，所有潜水员都精疲力竭，赵晨阳也感到有些累了，不是潜水累，而是背着一个沉重的龟壳，还要高度紧张精确的作业，感到了身心的疲惫。

　　海底的小山包随着吸出的淤泥越来越多，渐渐的赵晨阳能看出一些船体的轮廓了，船只整体并没有想象中的大，起码不如他们的船大，覆盖在上面的泥土和海洋生物太厚，所以显得是个小山包，随着淤泥的清出，整个小山包也在不断的缩水，变小。

　　中午吃饭，周正辰让所有人收工，先进行到这里，他过来看了看赵晨阳的情况，“怎么样，身体能吃得消吗？”

　　赵晨阳刚脱下一身的装备，甩了甩胳膊和腿，活动活动肩甲，点点头说：“没问题，歇歇就好了。”

　　“嗯，洗漱休息一下，吃完饭午休。”

　　“好。”赵晨阳笑笑。

　　简单说两句，赵晨阳就去冲了个澡，到餐厅吃饭。伙食很好，各类海鲜不稀奇，高品质的牛羊肉和各式各样的素菜，中西餐点应有尽有，赵晨阳拿了个大餐盘，打了满满一盘子的东西，坐下来满足的吃起来，干了一上午活，他简直胃口大开。

　　几个潜水员凑到了他身边，大家边吃边聊，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俄罗斯籍的健壮中年男子，第一队的领队，看着赵晨阳说：“小赵你身体素质真好，竟然一直没有停歇，海底压强太大，我潜下去两次就感觉身体沉重了。”

　　“是啊，我看你来回几次，一点儿事没有，好像海底压强和那些装备都没有重量似的。”其余人也附和着。

　　“没有那么夸张，我也感觉很累，就是一直在坚持而已。”赵晨阳第一次被人围着夸奖，感觉很是不好意思，刚才打饭的时候孙东诚也夸他来着，所有人都认为他很厉害很谦虚，其实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心虚，他不是人类，是鲸鱼，在水里自然比人类要适应一些，这真没什么好夸奖的。

　　大家说说笑笑吃完饭，都回去午休了，赵晨阳回去也是定好闹钟，倒头就睡，一觉睡了两个小时，直到闹钟坚持不懈的响起，才把他叫起来。

　　下午继续，赵晨阳他们又轮换着下潜了四轮，淤泥就吸取的差不多了，船体轮廓完全显出来，这时他们浮上水面，通知通道已经打通，可以连接浮船坞了。

　　周正辰和几个船长商议了一下，决定第二天再继续打捞，不然捞船捞到一半天就黑了，视线不好影响作业。

　　第二天一早，所有潜水员全副武装，孙东诚利用早饭时间，给他们详细讲解了一下用布放缆绳把浮船坞和沉船连接的要点和注意事项，赵晨阳听的很是仔细，他缺乏实践经验，就要多吸取一些理论知识。

　　九个潜水员一起下水，船员在上面放置下浮船坞，互相配合着，他们分工合作，分成两组，将到达准确位置的浮船坞和底下的沉船，通过钻好的通道用布放缆连接，前期很顺利，从两侧开始逐步捆绑，但是绑到后期的时候，出现了问题。

　　今天的海域没有昨天的平静，风渐渐变大，海底暗滔汹涌，水中没有了刚开始的平静。

　　在穿过中间船体和浮船坞的时候，布放缆发生了绞缠，一组的人一起上前去试图控制，另一组人在旁控制着布放缆的晃动，赵晨阳也去帮忙试图解开缠绕在一起的布放缆。

　　然而在暗流的推动下，布放缆没有解开反而越缠越紧。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离潜水员的停留时限仅剩最后10分钟的时间了，潜水电话中传来俄罗斯人不标准的汉语，“咱们上去吧，等换气过后再重新布线，时间不够了。”

　　其余人还在犹豫，没有立即应答。赵晨阳却知道，这股暗流越来越汹涌了，上去以后天气情况决不允许他们再下来的，基本在之后的几天里可能都是这种坏天气，放弃这次就不知道要耽误多久了。

　　赵晨阳想了想，把自己的信号绳解了下来，对着通讯说：“重新布缆来不及了，用我的信号绳替代吧。”

　　“这怎么行！”

　　“太危险了！”

　　“快把信号绳栓回去！”通讯里传出了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惊呼声，这种深海里，身处暗流中，解下信号绳实在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太过冒险。

　　“没事，只要动作够快就没有危险，我抓紧弄。”赵晨阳边说着安抚大家，边手里动作不停，已经把信号绳替代了布放缆，重新开始对浮船坞和沉船布线。

　　大家看他心意已决，都不提离开的事情了，纷纷上来帮忙，争分夺秒的开始连接沉船，幸好这段时间暗流没再加强，没有再给大家的工作增添困扰。

　　幸运的是，大家赶在潜水时限到来前完成了水下布线，随后赶紧向上浮去，在海面上冒出头时，大家都松了口气，其中几个人因为上浮过快，身体不适，浮上海面就起不来了。

　　赵晨阳身体没事儿，先帮着把潜水员们一个个浮上船，船上的船员赶紧七手八脚的把潜水员们拉上去，帮着卸下装备，三三两两把这些手软脚软的人扶着背着送去了医务室。

　　赵晨阳最后一个上来，脱下装备，拒绝了别人背他，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就起来了，准备去看看大家怎么样，周正辰这时听到消息赶过来，上下打量着赵晨阳，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事？”

　　赵晨阳冲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听说你解开了信号绳，这是很危险的操作，以后不要有了。”周正辰眉心紧蹙。

　　赵晨阳很奇怪他明明知道自己是鲸鱼，怎么还会觉得他在海里出事，周正辰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朝他走近了两步，看看周围人离的不近，而且都在各忙各的，压低声音说：“虽然你适应海里，但现在毕竟是人身，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你自己也没试过人形在海底游，还是小心为好。”

　　赵晨阳看他说的郑重，是真的关心自己，不自觉也郑重起来，保证的说：“我身体没有不舒服，放心吧船长。”

　　“这次不成功，下次再操作就行，不过耽误几天，没必要冒险。”周正辰看他没意识到危险，加重语气说：“即使你不会出事，别人呢，其余人都陪着你一起冒险，现在还有几个人受伤，幸而伤的不重，如果伤重呢，你怎么想？”

　　赵晨阳听到这里，感到很不好意思，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只想到尽快完成工作了，他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对周正辰说：“对不起，船长，我没想到，我去看看他们，跟他们道歉。”

　　“不用道歉，大家都是成年人，对事情有自己的判断，留下也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你只要以后注意安全就是了。”周正辰看他双颊通红，真心道歉，口气也缓和了，不再说他。听到他们在海底冒险的时候，他心慌意乱，幸而时间不长，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下海去找他，再知道他的特殊，也挡不住这种担忧，不自觉的口气就重了。

　　周正辰没等他再说什么，道：“回去歇歇吧，不用下海了。”

　　赵晨阳点点头，目送他离开了，他自己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在餐厅旁边，一个大开间，改造成了诊所的样式，里面排着一列列的单人病床，最前方有药柜和配药室。右前方屋子里是一排排医疗仪器，用来拍片等检查的。

　　赵晨阳进到屋里，看到八位潜水员全都在病床上躺着，严斌在药柜前配药，严斌是随船的医生，上次航行就有他，赵晨阳跟他比较熟，笑呵呵的一个中年大叔，很是和善。

　　他和严医生打过招呼，不打扰他配药，走进里面看望大家，走到离他最近病床上的潜水员，也就是那个俄罗斯大叔，问候他身体怎么样了，大叔坐起来回答说，“我没事，耳朵有些不舒服，过两天就能好了，那帮家伙非得把我送来，我都不需要用药，累了歇歇再走。”

　　他指指对面床的两个人，“他们两个比较严重，严大夫说有些伤到了肺，需要住院治疗几天，幸好咱们船上什么设备药物都有，这些海上常见病更是准备充分。”

　　接着他又指指旁边病床的几个人，说：“他们都没事儿，跟我一样，耳朵有些不舒服，不吃药就能好。”

　　最后是斜对面的病床，最里面的一个人，“那个也有点儿伤到，身上关节疼，严大夫说他有点儿轻微的减压病，应该是之前就有，这次又给弄犯了，也需要休息几天。”

　　听大叔说完，赵晨阳才放下心来，都不算大事。其中几个累的睡着了，赵晨阳和醒着的人打了招呼，问了问他们需不需要喝水之类，他们都表示不需要，又问赵晨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听赵晨阳说他一切正好，都表示羡慕他有个好身体，大家压低声音聊了几句，看大家都很疲惫了，就让大家先休息，他走过去问问严医生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严斌也不跟他客气，让他把需要吃药的几个人的药都拿给他们，让他们就水服下，睡着的也喊起来，吃完药再睡。

　　忙完这些以后，他还给赵晨阳看了看身体，本来想给他用仪器检查一下，毕竟来回海底这么多次，别有什么暗伤，赵晨阳坚决表示不用，他非常健康。别开玩笑了，他不是人类好不好，用人类的机器检查，万一检查出个什么特殊器官啊什么的出来，他要怎么解释，他坚决不会上检查台的。

　　赵晨阳看过病号们，严医生也没什么事了，就重新去了甲板，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自己能帮忙的。他来到以后看到所有船员都聚集到甲板上，一问才知道是在等待沉船上浮。

　　水下作业完成以后，船员们打开了供气阀向浮船坞里面充气，用高压空气将浮船坞水舱中的水压出，达到一定的程度，浮船坞就将沉船拖出。

　　大家聚精会神的期待着距今600多年的明代沉船展现全貌，受现场气氛影响，虽然在海底已经见过沉船了，赵晨阳还是期待能看到它完全从淤泥中脱出的样子。

　　时间在等待中越发缓慢，谁也没去吃午饭，都在紧张的操作和等待着。

　　渐渐的，乌黑发亮的浮船坞缓缓浮出水面，带着下面的沉船，沉船上面的船体部分已经完全没有了，只剩了一个甲板和下面的底座，淤泥混合着海水向四周扩散，一股腐烂的味道蔓延，说实话味道并不好闻，但是大家屏住呼吸，依然看的目不转睛，有味道说明有微生物，难道这艘船上运载的是粮食？那可就没什么价值了，毕竟六百多年，什么粮食都腐烂了，大家窃窃私语的猜测着。

　　此时有船员已经穿好潜水服下到海里，准备将沉船上的缆绳与船上的吊机吊钩相连。

　　然而海浪越来越急，风也越来越大，吊钩像钟摆一样来回摆动，总是与缆绳擦肩而过，几名船员配合着都没办法把他们正确相连，众人看的心急，周正辰正想再叫几个人下去一起帮着弄时，只见一个小伙子纵身一跳，拽着缆绳扑到了吊钩了，旁边的一个人手疾眼快，抓住吊钩，配合着把缆绳连接到吊钩上。

　　“好，跳的好！”

　　“配合的不错！”

　　随着大家的喝彩，吊机绞动的声音传来，数吨重的沉船，彻底被打捞出了水面，沉船被吊起放到了专门安置的仓库里，接下来就是对沉船的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