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秋高气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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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
崔络不知多少次被门上的阵法弹倒在地，精疲力尽，捂着手上的血洞，坐在地上干嚎：“你们可知小爷是哪个，小爷是崔家的人！你们伤了小爷，崔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俞天章阴沉沉地坐在榻上，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怒喝一声：“闭嘴！”
崔络回头怒视，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之前裸裎相对的尴尬场面，不约而同又转开了脸。
“中都城谁不知道咱们是崔家的人，”俞天章道，“他们敢这么做，就是冲着崔家来的！”
冲着崔家来的？
崔络愣了愣，辽丹可以愉悦神魂，让人如临仙境，他当时整个人都像是坠入了甜腻的幻境之海中，醉生梦死、眼前全是绚烂斑驳、说不出具体形状的色块，有着浑圆双臂的接引仙女挂了帔帛，自九重天飘然而落，向他伸出纤纤玉手，要带他去至高的天宫、极乐的尽头。
就在那时，他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三哥的怒吼，振聋发聩、如在耳边。他当时手一抖，错过了仙女的邀请，只能眼睁睁看着仙女晃晃悠悠，又向天穹飞去。
难道，那不是幻觉？
崔络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
“你们倒不算太蠢。”
屋门被推开，青蝉迈步进来，他穿回了惯常的天青色广袖长衫，墨发披散，腰间挂着一支碧玉箫，“出来罢，接你们的人到了。”
“贱人！”
俞天章怒喝，他本就气不顺，来到长乐坊想找找乐子，结果又被人摆了一道，越想越气，一个箭步上前，右手凭空在空中一抓，竟然有无数冰晶迅速现形，凝成一把冰刀，被他横握手中，对着青蝉当头斩去。
本命刀，岁寒。
再如何懒于修行，他也是筑基圆满的修为，只差一步便是金丹，这一斩之下，整个屋子都仿佛落入了岐北的寒冰冷窖之中，崔络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哆嗦起来。
青蝉一动不动，寒冰的煞气在他面前戛然而止，被旁边伸来的一只扫帚挡住了。
见生又化成阿冒的样子，举着扫帚，客气道：“公子，莫要动怒。”
俞天章使出全身力气，却无法移动半分，那只扫帚是街头巷尾最常见、最廉价的一种，难以想象如何挡住岁寒一斩，竟连寒霜也没有侵染半分。
他的目光在见生脸上扫了一圈，瘦削黑黄的脸颊，肿眼泡圆头鼻。
“好，好。”他收回岁寒，冷笑连连，“一个杂役竟然也有如此修为，果然卧虎藏龙。”
青蝉笑笑：“谬赞。”他向门外伸出手，“随我来罢。”
俞天章瞪了他一眼，当先迈出门，崔络捂着手，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
见生收回了扫帚上附着的五蕴清气，与青蝉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行至院门前，青蝉隐在袖中的手指划亮阵纹，虚空中传来极其轻微的一震，俞天章有所察觉，举目四望，崔络却顾不得，他一看到大门，就急吼吼地冲过去，连手心的疼痛都忘记了。
门一推开，他没头没脑地撞进一人怀中，抬起头，正对上崔绍面无表情的脸。
崔络：“……”
他蹬蹬蹬后退几步，硬是挤出一个笑：“三哥……”话音未落，就被一耳光重重抽在脸上。
崔绍收回手，用帕子慢条斯理擦了擦，再丢到地上，微微一笑：“小弟淘气，让各位见笑了。”
“崔公子果然守约。”青蝉与他对视，过了一会，目光转到崔绍身后。
沈莫鱼站在白覆子身后，对他笑了笑，忽然迈步，向他走去。
崔络见状，赶紧爬起来，也小跑到崔绍身后，缩着脖子站好了。
交错而过时，崔绍蓦地出声：“两个月后便是大公子的生辰，我们准备了很好的贺礼，要去西洲城献给他。”
沈莫鱼只是盯着青蝉，脚步未停。
“如今，在这些礼物之外，我又发现了一个新的、更好的贺礼。”崔绍慢慢道，“大公子一定会喜欢。”
青蝉脸上现出怒色，握紧了拳头，不自觉上前一步，一只手按上他的肩，没有如何施力，却让他身形定住了。
沈莫鱼与他比肩而立，转身面向门外：“崔公子慢走，不送了。”
崔绍拂袖而去。
崔络苦着脸，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白覆子向院中看了一眼，目光从见生身上一掠而过，同样转身离开。
俞天章走在最后，崔家两兄弟自然不会搭理他，俞家帮崔氏和浮花宫打理灵脉事务上百年，这一代俞家的公子还娶了崔氏的女儿，却依然得不到半点重视，始终被看成家奴。
他远远缀在后面，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一个少年揉着腰，龇牙咧嘴地向着这边跑过来，焦黄的面皮，只穿了一件亵衣，狼狈不堪。
那个少年跑过他的身边，气息凌乱，脚步浊而重，分明是个凡人。
和当时接住自己一刀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俞天章刚想细看，却见他一溜烟跑进千姿楼，紧接着，“砰”的一声，院门关上了。
“有贼人偷了我的衣服，还把我挂在树上，挂了整整一夜！”阿冒大声嚷着冲进院子，一抬头，讶然道：“鱼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啦！”
他一转头，正对上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呆住了。
见生难为情，手虚虚握在嘴边，刚要说话，就听沈莫鱼说：“还不把阿冒的衣服还回去。”
见生望过去，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他赶紧将外衫脱下，递还给真正的阿冒，匆匆抹去脸上的化形粉，露出原本的模样，笑道：“师兄，你怎么认出来的？”
沈莫鱼看着他，心想，有什么不好认的，这样一双眼，谁会认错呢？
嘴上却说：“认出来就是了，你管我用了什么法子！”
青蝉扑到他的身前，紧张道：“那人可有对你怎样，你受伤了么，快让我看看！”说着就去拉沈莫鱼的衣襟，要看个分明，被沈莫鱼按住了。
“青蝉，”他温柔地望过去。
青蝉怔怔地：“嗯。”
“你倒是厉害得很，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那人吃瘪？”沈莫鱼连珠炮似地问出来，“我一想到他的样子，就……”
他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
“鱼老板！”
“鱼老板回来了！”
素蛾当先，一群女子叽叽喳喳从楼里跑出来，将沈莫鱼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问个不停，沈莫鱼对女子要耐心许多，微微弯下腰，柔声应答。
见生看了一会，忽然对青蝉一拱手：“多谢。”
此番变故之下，能有如今的结果，都是靠了青蝉胆大心细、机敏应变，而且看这番光景，师兄在千姿楼中，应该过得不错。
青蝉同样对他拱手：“也要谢你及时出现，从旁协助。”
见生想起瞎子，他方才应该是跟着崔绍回了兴化坊，不知现在又在哪里。
他走到墙角，摸出传音符，刚要捻开，就听头顶有人说：“我在这儿。”
瞎子不知何时坐在了院墙上，一条长腿踩在瓦片上，一条腿垂下来，他听着院中的一片热闹，唇角扬起：“还好平安无事。”
见生：“暂时平安无事。”
他还记得崔绍离开前的话语，他是要将师兄还在中都的消息，当做生辰贺礼，送给曲家的大公子么？
若是曲家大公子知道，会来捉师兄么？
他的心沉甸甸的，没有说话，靠在了院墙上。
两人一坐一站，望着院子里的众人，半晌，白惜光开口：“至少目前平安无事。”
得过一日是一日，他日之事他日叙。
零落天涯，浮生偷闲。
“今晚不开门了，素蛾，好好准备些酒菜，我们不醉不归！”沈莫鱼一扬手，豪气万丈。
青蝉一听就皱眉：“你的身体能喝么！”四目相对，他不一会便败下阵来：“你……不要喝太多。”
一堆人闹哄哄的，唯有阿冒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不明所以。青蝉一转眼看到白惜光，讶异道：“你不是……”
他望向见生：“你的朋友？”
见生笑了笑：“我的朋友。”
白惜光对见生伸出手：“来，我带你去买点好酒。”
见生犹豫：“万一那人又过来怎么办？”
白惜光：“他不会来的，有人会帮我盯着他。”
白覆子显然是发现了两人的身份，若是黄衣大巫所言为真，现在，截教还是站在他的一边。
见生放下心，抓住了他的手。
身体被猛地拽起，他踩在院墙上，可以看到笔直长路向西而去，暮色蔼蔼，夕云被落日勾勒出淡金轮廓，远方隐约可以看到碧波荡漾，泗淮水如同光滑的绸缎，在中都城中绕行。
一派秋高气爽的大好气象。
夜风吹拂瞎子的鬓发，两人的手交握在一处，瞎子的手指上有着粗糙的厚茧，掌心宽大，温暖而干燥。
“随我来。”他似乎是笑了，自院墙上一跃而下。
染满桂花秋意的凉风从见生脸上刮过，他也笑起来，心中是很久没有的畅快：“好。”
作者有话说第113章 秋高气爽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