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 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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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小道曲折蜿蜒，因为雪天路滑下山的路走得远比上山更为艰难，要是一个不留神脚下打出溜，恐怕小命也得摔掉半条。
那人背着她也不说话，只一步接着一步的埋头走着，他步伐迈得不大，每踏出一步前都非常小心谨慎，同样每一步都十分平稳得令人心安。
她把脸靠在那人的脖颈处，贪婪得感受着他均匀平稳的呼吸，以及久违的令人心醉的沉香木香。
风雪骤停，山野间的松竹都铺上数层白霜，满目烟白犹如人间仙境。凉风袭来，松竹间的枝叶交错纠缠，落下数不尽的雪花点点，或洒或飘，最终都飞向他们，不多久青丝便被染上一层银白。
此情此景，有种浑然天成的浪漫，美景配良人，乔娇娇忍不住吟诗一句，“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这是白居易的《夜雪》。”她话音刚落，原本默不作声的那人就接过话茬。“你很喜欢雪？”
“古往今来有多少文人墨客都为雪景陶醉，我当然也不例外。”她轻笑着说，随手拨弄掉落在那人头上的飘雪。“你呢？面对这么美的景色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月落霜华，凝冰结彩，山间寂静幽然。
她听到那人深沉如水的声线，宛如漂浮在重重山影间的回声，“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雪染白头，白头偕老。
她怎么都猜不到那人竟会往这处去想。彼此的心思一下被挑明，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只得佯装镇定地说，“你这说法有什么出处？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
那人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轻声回说，“没什么出处，随便翻书时看到的。”
“没有出处的可不算，你再想想。”她抿嘴笑着说，“得有个出处才行，还必须符合要你当下心境。”
“那就……”那人又走了几步，恍然间停下来说，“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他声音低沉动情，一言一词都像跨越了千万的回响。侧眼看去他纤长的睫毛上挂着些许透明的冰晶，宛如晶莹剔透的钻石镶嵌在眼睑处。
这是李商隐的一首《无题》，明知相思无益却欲罢不能，说得就是情根深种，念念不忘的刻骨铭心。
难道……这就是那人此时此刻的心境……
红晕瞧瞧爬上双颊，乔娇娇只觉得周身的温度似乎有回升的征兆，脸上越发滚烫，像面对着火炉似的。
“你怎么不说话了？”那人轻声细语地问。
她窘迫局促得实在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只得转移话题说，“听我哥说你在盛灵山待了很久。”
“嗯，住了快半个月。”那人背着她重新小步挪动起来。
“是遇到什么事吗？”
“刚开始是有点小麻烦，不过很快就解决了。”
“那为什么还待这么久？”她打量着那人的神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那人挑起下下巴望向山间雪景，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不想回去，这里清净。”
乔娇娇失神一笑，“怎么着，何总还学古人玩起避世隐居来了？该不会是要出家修行，脱离红尘？”
“红尘愁苦深似海，偶尔避世一阵子没什么不好的，而且我也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环境让自己冷静下来，也好认清我真实的内心。”
“所以，你有什么收获吗？”乔娇娇好奇地问。
那人叹了好长一口气才说，“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要把你忘了，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捂不热。”
说话间他的声音也跟着愈发颤抖，像被凉风打得支离破碎了一般，“其实，我不愿回去也不是在逃避什么，我只是害怕……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你，害怕自己会没脸没皮地粘着你。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动，我只是担心这样会惹你厌烦。”
“乔娇娇，面对你我总是失控，越来越不理智，我变得没有自尊也没有自信，这样的我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所以我不想再见到你。”
原本听到这番话，乔娇娇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感动，差点没留出两行清泪来烘托气氛，但一听到那人最后一句话，就有点不大痛快，心里堵得慌，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不想见到我干嘛来找我，不如让我冻死在山上好了。”她横眉冷眼沉声说道，“这样一来，你永远都不用见到我，岂不是更省事省心。”
那人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气恼，扑哧一笑，缓了许久说，“我原先也是这样想的，你死就死吧，和我有什么关系。”
乔娇娇刚想发火，就听见他声音更加低沉地说，“但是当我知道你不见了的那一刻，我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全都土崩瓦解。当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你带回来。哪怕你这辈子都不会和我在一起，一辈子不想见到我，我也要去找你，我要你活着。”
“可要是找不到我呢？或者我要是真的噶了怎么办？”
“我……”他的声音像被裹挟在寒风里冻得几不可闻，“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肃杀的寒气逼人，凌冽的风像刀子一样划过鼻尖，疼得她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她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不要有太大的情绪反应，“何湛，你好傻，你还说我笨，明明你比我更笨。”
“娇娇，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可能永远没办法忘记你，无论你怎么伤害我，怎么想尽一切办法躲着我赶我走，我想我都会爱你一辈子。”那人说话的时候嘴角扬起一抹略带遗憾的微笑，“我没有过深爱一个人的经验，所以现在回想起来，我以前确实错得太离谱。我总是想方设法地对你威逼利诱，从来不顾及你的想法去强迫你做出选择，也难怪你总是躲着我，你不用担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为难。”
“何湛，不是这样的……”她颤声回答，滚烫的液体从眼尾滑落，在冰冷的温度中用不了多久就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娇娇，我爱你，但你是自由的。”他的话像风一样轻柔，却犹如晨昏的暮钟直击人心。“现在我已经想通了，也做足了心理准备。就算你一辈子都不会选择我，我也会一直默默地爱着你祝福你。”
她再说不出一句话，只得用力地咬紧手背，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泄露出痛苦的呻吟。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般颗颗滑落，随风吹散落入那人的颈间，又随着他优雅的脖颈弧度滑入衣襟深处。
月色渐浓，差不多走了一半路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还有多久才到？”乔娇娇闷声问，手电筒的光芒在漆黑的月夜中显得微不足道，绝望地散发出最后一丝亮光。
“刚下半山腰，现在天全黑了，再走下去可能不太安全。”那人将她的身体往上颠了颠，“再往前走一点就有个小旅馆，看到了吗？就是前面那个亮灯的地方。”
乔娇娇顺着那人的视线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的一片黑暗中看到几盏忽明忽暗的昏黄灯光。“看到了。”
“我们先在那落脚过一夜，明早再走。刚刚在山上也没有信号，一会还得和山下的人报个平安。”那人说着脚下的步伐也逐渐加快起来。
“你怎么知道那个有灯的地方就一定是旅馆，万一是一户人家呢？”
“这里是盛灵山。”那人轻笑一声，“你忘记是谁开发的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里规划。”
瞧瞧，又拿捏起派头来了。不过看到他露出的微笑，她心里也莫名的感到一阵轻松。
走到跟前乔娇娇才发现这所谓的旅馆不过是一家普通的民居而已，外观和乡村里最常见的自建房没什么两样，只因坐落在半山腰，又沿下山之路而建，由背后的密林野景为衬托，倒显得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泥灰色的门房外立着一块亮着白灯的长方形招牌，红底黄字，上面写着“小朱旅馆”四个大字。
那人背着她轻轻扣响了铜棕色的木质大门，不多久，随着几声吆喝从屋内小跑出来一个胖头圆肚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身上裹着一件厚重的军大衣，衣摆尾部破了几个口子，白花花的棉花露在外面，看上去有些破旧。
中年男人刚打开门，看清来人以后不由惊呼一声，“何总？什么风把您刮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朱老板，你这还有房间吗？”那人礼貌地询问。
“有呢有呢，何总是要在这留宿吗？”
“嗯，天黑了，山路不好走，麻烦了。”
“哪里的话，能迎到何总光临是我的福气。”姓朱的老板一把甩掉手中的烟蒂，殷勤地敞开木门，转头对屋内吼道，“淑芬，快去准备几道好菜，何总来了，今晚在这过夜。”
那人跟着朱老板一脚跨进大门，乔娇娇在他身后嘀咕道，“你认识他们？”
“嗯，老朱一家是盛灵山的原居村民，景区开发以后整个村落都搬迁到其他地方去了，只剩他们一户人家还留在这里。”
“那他们为什么不搬？”乔娇娇打量着狭窄陈旧的民房，实在想不通这里有什么好留恋的。
“这就是我这次来盛灵山的目的。”
“不肯搬难道是拆迁款没给够？”
回忆起以前在新闻上看到的，大多数钉子户不肯走的原因无外乎就那几个，钱是最大的问题，只要钱给够就没有迁不走的钉子户。可看朱老板老实巴交的样子，实在不像是狮子大开口的那种市井小民。
“我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也以为是钱的问题，所以派人过来协商，但不管怎么谈都没个结果，所以我只能自己亲自过来看看情况。”
“然后呢？”
“我来了以后发现老朱他们其实心肠很好，他们根本不在乎钱，或者说不管给他们多少钱他们都不会搬。”
“为什么？”她困惑地问。
按理说这世上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况且对几乎一辈子不会出山的村民们来说，拆迁款算得上是一笔足以改变生活的巨款，哪有不拿的道理。
“因为这栋房子是老朱唯一的儿子给他们建的，他们舍不得搬走。”
“那他们可以跟着儿子一起生活不是更好，干嘛非要留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那是因为……”他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民房背后的一片区域，夜色下一切都看不真切，只隐约能瞧见那里郁郁葱葱一片，似乎是长满了茁壮而□□的植被。“他们的儿子就埋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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