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清麦未苏

28、蛛网（8）

　　养魂草一拔，除去圣女外都变成了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长虫，又哪里会认识绾禾是他们的女儿，当绾禾伸手要抓它们时，动物的本能让它们戒备起来，直起上身，嘶嘶的吐着蛇信子发出警告，无咎夺过一个士兵的剑，用剑鞘将那两条蛇挑开，之后不顾绾禾的挣扎将绾禾打晕抱到了马上，离开了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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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媛今日做了什么?”

　　“回太子殿下，良媛今日如往常一样待在房里没有出去”

　　尉迟无咎摆摆手让婢女退下，只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穿过屏风就见绾禾抱着双腿蜷缩在床上，尉迟无咎神色温柔了下来，走到床沿坐了下来，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串糖葫芦

　　“绾绾”

　　献宝似的递给绾禾，绾禾从到尾都没有一丝表情，甚至眼角的余光都未给尉迟无咎一点，尉迟无咎自知对她有愧，也没有强迫她，顺手把糖葫芦放在绾禾面前，自顾自的同她说着话

　　“母后的近日的身体好了不少，兴致也好了不少，今天还同孤说明日她要去清音寺替我们祈福，还说想见一见你，可惜近日南方大寒，等孤将这件事情忙完，立了功，就向父皇请愿封你为太子妃”

　　绾禾神色一动，尉迟无咎一直观察着她，自然没有落下这个小动作，便顺理成章的以为绾禾是听到太子妃才神色松动的，于是便向绾禾承诺了许多，企图让绾禾开口说一句话，自他把她从桃源带出来的那日开始，她就没说过一句话

　　绾禾兴致缺缺，不想听他唠叨，闭着眼睛背对着他躺了下去，尉迟无咎识趣的出去了

　　他一走绾禾便睁开了眼，自桃源那件事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他把她带到了东宫，娶她做了良媛，虽她不知道民间的习俗，从下人的口中也知道了这是太子的一个妾室，绾禾觉得讽刺

　　这两个月她也知晓了无咎真名是尉迟无咎，贵为民间的太子，接近她的目地不过是为了取桃花源的那株养魂草给他母后治病

　　可凭什么他母妃的命要让她全族的命去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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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无咎正在与御史大夫商议南方大寒的后难民安置问题，宫里的公公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了

　　“何事如此惊慌?”

　　尉迟无咎正想让他滚出去，就认出了那个公公是他母后宫里的，于是便只能强压着怒火

　　“回殿下，娘娘她今日在清音寺忽的被一只毒蛇给咬了”

　　“荒谬！寒冬腊月天哪来的……”

　　尉迟无咎愣住了，寒冬腊月，毒蛇，绾禾！公公在底下抖如筛糠，他也知道说娘娘寒冬腊月被蛇咬了不可信，可……可确实是被蛇咬了

　　“殿下恕罪，奴才所言若有半点虚假定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尉迟无咎心下已猜了个大概，他颇为头疼的揉着眉心，对着太监挥挥手

　　“孤知道了，孤这就去”

　　一旁的御史大夫很有眼力见的告退了，尉迟无咎也没有空去追究绾禾了，牵了马就往宫里赶，刚到宫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片哀嚎的哭声

　　尉迟无咎腿一软，母后走了?但事情的发生不给尉迟无咎半点喘息的时间，有太监来报，说皇帝来看皇后的路上，被突然窜出的毒蛇咬伤了

　　尉迟无咎心神一震，来不及悲痛便往养心殿赶，这次虽赶上了，但是依旧阻止不了皇帝殒命。两个时辰之内，帝王和皇后双双殒命，皆殡于毒蛇的獠牙之下

　　尉迟无咎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在皇宫里忙了一天一夜，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封了口赶出宫去，此时太过于蹊跷，为了避免有心人拿此做文章，尉迟无咎放出消息，说皇帝突发顽疾驾崩了，皇后一时承受不住，随后跟着走了，成就了一段帝后之间生死相依的佳话

　　第二天夜里，尉迟无咎一身丧服回到了东宫，一到东宫便只往绾禾的屋里赶，他携带着一身的风雪推开了房门，带来了一身寒气，径直走向床边

　　绾禾此时的双腿已经不见了，从锦被里伸出来一条玄色蛇尾，脸上也隐隐约约长出了玄色的蛇鳞，尉迟无咎已经肯定是她了

　　绾禾动用了法力，这才现出了原形，以前绾禾和他说过离了桃花源在没有施法的情况下圣女是可以一直维持人形的

　　绾禾抬起头，目光落在他的丧服上，悠然的笑了起来

　　“痛吗?我就是要你这样痛！至亲亡，爱不得，哈哈哈哈，多好啊！”

　　她瘦了很多，以前婴儿肥的脸现在没有一点肉，下巴削尖，脸上还有若有似无的蛇鳞，现今这样显得面目狰狞，状似疯癫

　　尉迟无咎双目赤红，想要将绾禾生吞活剐的心都有，绾禾注意到他的表情，继续刺激他

　　“你杀了我吧，把我杀了，就可给你爹娘报仇了，你杀了我啊！哈哈，咳咳咳，你没了父母，我没了我的家园，凭什么我一个人痛苦！我也要让你痛苦一辈子，杀了我啊！哈哈哈”

　　声音如同蛊惑人心的海妖，引得尉迟无咎不受控制的将手掐上了她的脖子

　　手中的力气越来越大，绾禾扬起颈脖，一点挣扎都没有，静静地感受氧气在肺里慢慢流失，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脸上挂着一种解脱的快意

　　尉迟无咎突然心神清醒，候然松开了手，背过身去，不敢再去看她，过了良久，尉迟无咎平静了一些

　　“你走吧，等开了春，你就走吧”

　　绾禾捂着脖子趴在床边猛咳，听后错愕不已，尉迟无咎最后看了一眼绾禾便离去了，闯进了风雪里

　　将皇帝和皇后一同葬入皇陵，尉迟无咎登上皇位，第二个月，国师不辞而别，临走之前给他留下了一面镜子，一面可以时刻看到绾禾的镜子，他在镜子里看到了绾禾只身入雪山，去取了一个水晶匣，看到桃花源里的那些蛇一次一次的去咬她，看见绾禾每日以心头血喂养那些蛇，看见了许许多多的绾禾……

　　第一年，他把那面镜子藏了起来，第二年，他把那面镜子放在了寝殿，第三年，他把镜子随身携带，很多年后，他把镜子带进了墓地，将军按照他的遗愿将他葬在了那片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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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雨声滴答滴答，和着笃笃木鱼声，落在池塘的浮萍上，池塘里的几尾锦鲤猛的摆尾，荡起片片涟漪，把亭亭玉立的娇好的荷花打的摇摇欲坠，道灵观的大堂之中，镀金的佛祖面含微笑，微垂眼帘，怜悯的看着众生万物，一老一少两个和尚跪在蒲团，右手一下一下的敲着木鱼，左手捻珠，状似静修

　　“近日功法可有长进?”

　　老和尚动作未停，甚至于都没有睁开眼

　　“修行似遇瓶颈，多年来不见丝毫长进”

　　“修佛道，清六根，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你既未入红尘，又谈何超脱红尘?”

　　佛以大爱渡世人，若小爱过不去，又谈何拥有大爱？

　　梦参若有所思，他生性寡淡，与其说他觉得那些爱恨嗔痴，生离死别皆是笑话，倒不如说他从始至终都不明白那些爱恨嗔痴，生离死别

　　未入红尘，谈何超脱?不知渡己，谈何渡己人?

　　梦参敲木鱼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他睁开眼睛，入眼是老和尚略显佝偻的背影，也许，他应该去凡世间走一遭，梦参停下了诵经，站起身来，对着老和尚的背影拜下

　　“弟子拜别师尊”

　　老和尚的木鱼有规律的敲着，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梦参躬身退下，撑起纸伞走进雨幕之中，僧袍干爽，未曾染上凡俗的雨

　　“笃笃笃笃……”

　　佛堂里的木鱼声越来越快，和着落在瓦上的雨点，愈演愈烈，忽的一下，老和尚手中的佛珠断了，散落了一地，敲击木鱼的笃笃声戛然而止，天地俱静，唯余淅淅沥沥的雨声

　　老和尚睁开了眼，眼底翻滚着浑浊，他看着散落满地的佛珠，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把它们拾掇起来，过了良久，他跪直上身，双手合十，对着怜悯众生的佛祖拜下去

　　“阿弥陀佛”

　　人生一世，犹如蜉蝣寄予天地，着实短暂，梦参从禅房中醒来，屋外传来雨落在地上的声音，梦参一阵恍惚，就好像他只是在这禅房之中歇息了一番，他下界经过的六十余年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如今天亮了，梦醒了，他又重新回归了道灵观法号梦参的和尚，并非高坐庙堂之上的皇帝尉迟无咎

　　可是，怎么能忘了呢，他怎么能忘了他的愧疚，他的痛苦，和他对绾禾陌生又热烈的爱意，梦参起身推开窗，任凭窗外的雨打在身上，他就这样站在窗前抬起眸望向窗外飘落的雨，那日走的时候，中天庭也下了这么一场雨

　　“吱呀”

　　门从外面被推开，梦参望了过去，小和尚手中端着一盆水，看起来是给他打扫禅房的小和尚，小和尚看着面生，以前从未见过

　　这六十几载里，道灵观也并不是一成不变

　　梦参不认识小和尚，但小和尚却对梦参很熟悉，在梦参接过水盆之时兴奋的说道

　　“梦参师兄，你当真醒了?！”

　　梦参净湿了毛巾将脸埋进毛巾里，小和尚依旧很兴奋，眉飞色舞的说个不停

　　“今早上完了早课，主持让我打盆热水送到师兄房里，说师兄今早就要醒了，方才一进来，师兄果然就醒了”

　　顿了一下，又无不崇拜的说道

　　“主持可真厉害，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