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清麦未苏

17、丰都（4）

　　青衫鬼的父亲终日郁闷不乐，成日感叹朝廷之大却无人能欣赏他的才华，感叹命运不公让自己的儿子经历仲永之痛，于是借酒浇愁，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后来因为常年酗酒，人至中年就去了，剩下青衫鬼孤儿寡母在世间风雨漂泊

　　在之后青衫鬼的母亲身染顽疾无银钱医治，在同一年也去了，去之前握着青衫鬼的手告诫他一定要考取功名，光耀门媚

　　只叹世事无常，恰逢那年是饥年，又遭逢大雪，青衫鬼扛不住，在一个寒冷的晚上也死了，死之前还在背着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直至他身死，也没能把这句话背出来，但心里又谨记着母亲的意愿，于是没有背完的这句话变成了他的执念

　　今日宋染帮他接上了最后的“未知生，焉知死?”他才得以释怀，消除执念之后他就彻底正常了

　　谢宿雨听后歇了口气，心想，这呆子果真是个呆子，但凡是个正常人，遇到这种经历，那执念怎么说也是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才对，哪里会像这个呆子一般，执念是未背完的一句话

　　不过也幸好是个呆子，要是执念是考取功名，那恐怕就没有人能帮他完成执念了，就得靠着他自己去想通这个事，但看青衫鬼一副迂腐至极的样子，没有个几百年他恐怕是想不通这一回事的

　　谢宿雨深深的看了眼青衫鬼瘦小的身影

　　果然，呆子是有呆子的好处的

　　青衫鬼带着两人左弯右绕了半晌，终于在二鬼王的府邸旁停了下来，谢宿雨拱手相拜行谢礼

　　“多谢郎君”

　　青衫鬼惶恐的回了一礼，几经犹豫，欲言又止，看了看谢宿雨，又看了看宋退臣，思前想后了一番，最终还是把两人扯到一边，吞吞吐吐的提醒着他们两人

　　“小生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郎君和恩公，二鬼王他，生性好淫，平日里就喜欢好看的人”

　　青衫鬼飞快的抬眼瞄了眼两人，又迅速低下头

　　“郎君与恩公这般……天人之姿，还……还需注意……”

　　“多谢”

　　谢宿雨笑着朝青衫鬼点点头，虽说这个事情他早已知道，但这青衫鬼不过与他第一次见面便可提醒他们，心里或多或少的有些感激

　　“不……不用谢，郎君和恩公快去吧”

　　青衫鬼忙摆手，催促着谢宿雨和宋退臣进去报到，自己也转身走了，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谢宿雨用扇子敲打着掌心，与宋退臣一同看着守在二鬼王府邸门口的守卫

　　“退臣兄有何见解?”

　　谢宿雨问着宋退臣的想法，本意是让宋退臣想想怎么进去，哪知宋退臣直挺挺的就要往门口走，谢宿雨拉过宋退臣，他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哎，退臣兄，你这是打算……?”

　　宋退臣回过头看着谢宿雨，无比认真

　　“我去与守卫说前来拜访二鬼王”

　　“……”

　　谢宿雨神色认真的对宋退臣说

　　“退臣兄，我们是来找那本记录死者名字的册子的，你知道那本册子是什么吗？”

　　宋退臣彬彬有礼，不耻下问“是什么？”

　　谢宿雨“哗”的一声打开扇子，附庸风雅“是二鬼王府的机密！你这样登门拜访说要看人家的机密，饶是你哥哥那般的人怕也是要将人打出来的。拜访到要看人机密，有这样拜访人家的吗？”

　　宋退臣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睫轻颤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不过依照他的为人处事，暂且没有更好的办法。现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总不能只身捣黄龙吧，一来他们人多势众，他们真可能打不过，二来强取豪夺这种事他着实做不出来。

　　“你认为应当如何？”谢宿雨眨眨眼，笑的高深莫测“山人自有妙计”

　　“……”

　　宋退臣眼皮一跳，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从看到到谢宿雨那一脸坏笑开始他就知道这山人的妙计肯定不是什么好计，而谢宿雨这个人也不像是会走寻常道路的人，果然他对于谢宿雨还是有一种很鲜明的认知

　　这会儿他看着谢宿雨化成女像忙里忙慌的穿着紫色的纱衣，在他的脚边还躺着一名女鬼，女鬼身上盖了件谢宿雨的外袍。宋退臣的外袍他不好意思给那女鬼盖。女鬼一动不动的躺在那，生死未卜。宋退臣默默的把移开目光，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白衣，脑子里回想着谢宿雨的计划

　　就在方才他们跟着二鬼王府的鬼差找到了记录死者名字的册子，准确的说那根本就不是一本册子，那是一块石头，鬼差带来鬼魂，只需要将鬼魂的手摁在石头上面即可记录名字

　　谢宿雨咂舌，感叹鬼界办公的便利“原来鬼王的生活如此美好的吗？想当年我做弃剑阁掌门的时候累死累活的，诶，宋染，你说他这里鬼王怎么样才能当的？”

　　“……”

　　“不知”

　　谢宿雨面带可惜，思寻了下“估计应该没什么条件，不过就算有条件，似我这样的人，必定是人中龙凤，走到哪都是最耀眼的那个，只可惜我不是冥界之人”

　　“……”

　　虽然鬼王没有坐镇于此，但是该鬼王派了层层守卫守着那块石头，谢宿雨单方面的决定混入二鬼王府把二鬼王府里的水搅浑，然后去查找那块石头上面有没有他师尊的名字

　　计划是没有半点问题，只是宋退臣不理解为什么谢宿雨要扮成府里侍女的模样……

　　“呼，这衣服可真难穿”

　　谢宿雨深吸一口气，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是把衣服穿好了，谢宿雨长得随他娘，五官比较柔和一点，这女像也只不过是让谢宿雨的外形看起来女性化，至于他那张脸还是与正身的脸相差无几

　　“宋染，你不换衣服？”

　　谢宿雨穿好衣服后发现宋退臣低头盯着衣服看了半天，转念一想想到宋退臣这人事挺多的，那衣服上面那怕沾了一点灰尘他都要立马把它换掉的，方才他披着他的披风进了趟花楼，也就搂了个姑娘，宋退臣就把那件披风一把火烧掉了，比起五百年前，真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恐怖如斯！

　　但好像宋退臣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一个性格。谢宿雨抱臂，他是比较随便但不能不允许别人讲究啊，不过现在也确实情况需要，他犹豫，他踌躇，他轻咳两声

　　“退臣兄，要不你委屈委屈，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宋染撇过头看了眼谢宁，视线从谢宿雨身上滑过，又聚集在谢宁的脸上，目光有些躲闪，谢宿雨直迎他的目光，为保证话的可信度狠狠的点了点头

　　“相信我，退臣兄”

　　宋染听后抿了抿嘴角，默默的把白衣套上了，这人永远都是有事退臣兄，无事就宋染，这是他第三次看见他穿女装，第一次是在他和他的大婚上穿的嫁衣

　　那时他作为新郎官进新房，谢宿雨早就和魔物打做一团了，不过这也不影响他看他穿女装，很美，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美。虽然他也分不清大多数人的脸。今日看他化女像穿女装倒觉得没有那日男儿身穿嫁衣的好看

　　“慢点，烫”

　　破旧的房子里面蝶妖把烤好的红薯从火盆里夹了出来，贴心的把外面烤的炭黑的皮给他去掉了，找了张油纸把红薯包了起来这才递给余京墨，他做这事的时候眉眼带笑，像不烫人的太阳，又似三月迎风而绽的挑花，别样的温柔

　　余京墨笑着接过油纸，迫不及待的咬上了一口，绕是蝶妖已经提醒过他，他还是被烫的直吐舌头，想吐掉又着实喜欢这烤红薯

　　蝶妖一手拍着他的后背，一手摊在余京墨嘴边去接余京墨吐出来的红薯，眼神担忧

　　“快吐出来！”

　　不及过多的思考，余京墨一下就把烫嘴的红薯吞下了肚，煎熬的冒出了点点泪光，蝶妖见他顺下去了，拎起桌上的壶水给他倒了一小杯水，塞进余京墨一只手中，责备里满满当当都是关心

　　“都同你说过了，那红薯烫的很，让你慢点”看着余京墨把一杯茶一饮而净，眼前人似乎变成了那个另他朝思暮想的人，他顿了一下，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心急，都不知道与你说过的多少次了，喝茶要慢些喝，你每回都不听……唔”

　　正说教着，嘴边突然被怼进了一边红薯，余京墨握着红薯，讨好的笑着

　　“吃红薯，你今日烤的红薯可甜了，很好吃，你尝尝”

　　“……”蝶妖轻轻沿着红薯上缺口的地方咬下一小块，很甜，他情不自禁的想伸手抚上说书先生盲掉的双眼

　　忍不住的想，如果他的眼睛是好的，眼里是否会有那人的凌厉，是否会更像那人

　　“是很甜吧?”

　　余京墨突然的出声，打断了蝶妖的举动，他慌忙的将手别在身后，像个偷吃糖果被当场抓包的孩子，余京墨咬了一大口红薯，把红薯递到蝶妖眼前

　　“你吃吗？”

　　这个举动很像小孩子之间分食一串糖葫芦，余京墨皱起的眉头重新舒张，握着余京墨的手讲红薯推了过去，开着玩笑

　　“我是妖，不喜欢吃这些，喜欢吃人，你多吃点，把你养胖了就一口把你吃掉”

　　就算他的眼睛玩好无损，他也不会像那人的，他与那人只不过长得有几分相似而已，性格脾性都截然不同，他的眼里有他，而那人的眼里有苍生，有很多很多人，唯独没有他

　　余京墨愣了一下，扬起脸对着蝶妖的方向笑道

　　“你怎么这么记仇?”

　　他小时候第一次与蝶妖相遇，蝶妖直接说自己是妖，他当时年岁尚小，只听父亲讲过妖都是青面獠牙，丑陋不堪的，且残暴不仁最爱吃人，当即就问蝶妖是不是与他阿爹讲的那样，末了还问蝶妖是不是要吃他

　　后来蝶妖就把这事记上了，每当他问他吃什么的时候蝶妖都说自己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