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A和她的白月光》孤白木

7、没关系的

　　顾沉星下意识地摇头拒绝，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乐器，早就生疏了。

　　“我想听。”这次，林晚椿没有退让，她目光如炬，直视顾沉星犹豫踌躇的双眼，“你学了八年的乐器，现在却不敢弹了吗？”

　　“你这么知道——”顾沉星止住说了一半的话，她目光游移，不敢与林晚椿对视，小声嘟囔，“她怎么连这也跟你说啊？”

　　林晚椿不说话，仍旧用平静的眼神注视着顾沉星。

　　透亮的目光似乎具有一种魔力，顾沉星败下阵来：“行叭，但是先说好。”

　　她边说边朝摆着乐器的阳台走去，小声嘀咕的语调软软糯糯，跟撒娇似的：“我要是弹得不好，你不准笑啊。”

　　她弯腰插上电子琴的插头，坐在电子琴前试了试，清脆的单个音符从指尖蹦出。

　　这对顾沉星而言，是种陌生又熟悉的体验，她在注视中，生疏地弹错了好几个音符。可越往下演奏，她的手指就越发的娴熟，像是聚光灯下的芭蕾舞者，步伐紧凑、身姿轻盈。

　　很快，羞涩与胆怯被抛在脑后，她彻底地沉溺其中，脸上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自信与欢快。

　　流畅的音符似河流般从指尖淌出，温柔的犹如破开黑夜的月光，散发着泠泠的光辉。

　　林晚椿静静的听着，劣质的电子琴和算不上多娴熟的手法组成的曲子，从专业的角度而言，在她仍有印象的曲调里几乎排得上倒数。

　　但她听得给外专注，一眼不错地盯着坐在电子琴前的少女，年少的稚气与方才的不自信在琴声中褪去，显露出璞玉内里美不胜收的真面目。

　　她怎么会笑呢？

　　在那孤单的十年里，藏在琴房里的那架昂贵钢琴无数次被打扫的锃亮反光，又无数次堆积起厚重的灰尘，一次也不曾被奏响。

　　日光从空荡荡的阳台落进来，带着点午后的灿烂，落了满地，将顾沉星的影子拉得很长。

　　光辉落在顾沉星的身上，让逆光望去的林晚椿看不清对方的神色，恍惚间，棉服裹得臃肿的身影与记忆中消瘦的影子重合。

　　只是记忆里的人远没有面前的从容，她的脊梁挺得很直，头却低垂着，十指泄愤般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敲击着琴键，发泄出沉重焦躁的乱音。

　　她在愤怒，在宣泄，宛如铁笼中的困兽嘶吼挣扎。可她最后也没能在绝处找到生路，只能用琴声代替最后的悲鸣。

　　一首《致爱丽丝》流畅的演奏到了尾声，纤细的十指从黑白分明的琴键上移开，客厅毫无预兆的陷入一片死寂。

　　空气中的浮尘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现出形体，飘飘扬扬落不到实处。

　　林晚椿如梦初醒，慢慢地、轻轻地鼓起掌来，她说：“很好听。”

　　她的表情真挚，眼神纯粹，全然没有吹嘘的虚假。顾沉星肉眼可见的害羞起来，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

　　舒缓的音乐缩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顾沉星打开了话匣子，先前犹豫着不敢问的问题也终于说出了口：“你为什么会回来？”

　　林晚椿思考片刻，从头开始讲述这场奇幻之旅：“3220年12月7日，m国第七十五届奥斯卡的颁奖典礼，我拿下了最佳女主角，在上台准备发言的瞬间，回到了校门口。”

　　顾沉星瞪大眼睛，嘴巴几乎张成一个“O”形，她指着林晚椿的手微微颤抖，言语中惊讶十足：“奥斯卡最佳女主角？那不就是……”

　　全球影后吗？！

　　顾沉星生出做梦的恍惚感，倒也不是质疑林晚椿的身份，单从气质样貌而言，她并不觉得林晚椿说的话有假，她只是质疑她自己。

　　像她这样平凡普通的人，何德何能竟然认识全球影后这样只应该存在荧幕上的人物？

　　未来的她……这么有本事的吗？

　　“嗯。”林晚椿轻轻点头，语气平淡地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没有半分炫耀之意，她轻轻点了下自己的太阳穴，撒了个找不到破绽的谎，“我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不过我隐约明白，回去的方法大概与你有关。”

　　“正好，你……我是说未来的你，和我说过自己过去的艰难地生活。”林晚椿扯了扯唇角，没什么温度地笑起来，“所以我来当你的救世主了。”

　　玩笑般的话语让顾沉星一时无言，她撅着嘴，含糊不清地反驳：“我才不需要救世主，我自己难道照顾不好自己吗？”

　　林晚椿似笑非笑：“是吗？”

　　顾沉星一下就想起昨晚在楼下，她在林晚椿的怀抱中哭成狗的窘样，她抿起唇，果断选择转移话题：“那我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小镇里出来的普通女孩，怎么看也都和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扯不上半点关系啊。

　　“我们在同一家娱乐公司。”林晚椿面不改色地编瞎话，“你和我是同期的艺人。”

　　顾沉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她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只敢在梦里想想的可能。

　　心脏控制不住地砰砰直跳，放在双膝上的手因为紧张绞在一起，她咽了咽口水，声音干涩的不成样子：“林晚椿，那她……未来的我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吗？”

　　她垂着脑袋死死的盯着眼前黑白分明的琴键，后背绷直，像个坐在座位上被老师点名教训的小学生。

　　时间过去了很久，又或者只是因为她的心情太过焦灼误以为时间过去了很久，寂静拉长了期待与恐慌，她慢慢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未来的她，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心底不可避免地生出希冀与盼望，终于，她听见林晚椿毫无音调起伏的反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你不知道？！”顾沉星几乎是下意识地叫了出来，整个上半身微微向前倾，在看见林晚椿摇头之后，失望铺天盖地地用来，几乎要在瞬间把她吞没。

　　她盯着林晚椿完美无瑕的面庞，心里犹不死心，破罐子破摔地质问：“你不是未来的我最好的朋友吗？我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吗？我想成为歌手啊！歌坛巨星！”

　　林晚椿恍然大悟，想了想说：“三十三岁的你已经成为歌坛天后，有很多人喜爱你，也有很多人嫉妒你，你的每首歌都被评为金曲。”

　　“哇！真的吗？”死掉的心瞬间活过来，顾沉星从凳子上蹦起来，几步跑到林晚椿的跟前，她半蹲在地上，双眼亮晶晶的，渴望能够得到更加肯定的回答，“我成为歌坛天后啦？我的歌是金曲？！”

　　不等林晚椿回答，她又有些不自信地否认：“你不是骗我的吧？我都好久没有练习过声乐了，现在准备的都是文化课——”

　　“真的。”林晚椿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眸，语气笃定，不容反驳地开口，“你有一年为了满足粉丝的愿望，连开了六场巡回演出。”

　　“开到第三场的时候，你因为脱力发起高烧，迷迷糊糊中抱怨说自己办完这场演唱会就退圈。”林晚椿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成熟温柔的气质从她的身上褪去，在眨眼间呈现出孩子气的抱怨。

　　她此刻的模样和现在的顾沉星有八成的相似，就连说话的腔调也有了改变，惟妙惟肖地模仿顾沉星说话的习惯：“早知道唱歌会这么辛苦，我当初就不该入这一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我呢？”

　　讨打的语气配上凡尔赛的话语能在瞬间把仇恨值拉满，顾沉星心想，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的确是她的调调。

　　她忍不住咧开嘴傻笑，正巧装上林晚椿带着几分笑意的目光。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几分不好意思，面颊被绯红占领，滚烫的温度让她伸出冰凉的手贴在面上降温。

　　她不是不想收敛自己过分的笑意，只是……

　　只是脑海中一想到林晚椿描绘出的未来，她就控制不住地欣喜，她的未来……原来那么美好。

　　低着头给自己面颊降温的顾沉星没能注意林晚椿剔透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晦暗。

　　那样美好、灿烂地未来并不属于顾沉星，那样俏皮、意气风发地话语也不曾从顾沉星的嘴里说出。

　　十七年后，顾沉星这个名字早就销声匿迹。

　　她曾经在娱乐圈出现过，如同昙花一现，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红极一时。

　　可惜好景不长，带她入圈的师姐在镜头前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遭到顾沉星的性骚扰。

　　而她信任有加的经纪人则是放出似是而非的证据，指控她抄袭，更有过激的粉丝潜入活动的后台，偷偷换了她喝的水。

　　那杯水，由她不设防的小师妹递出来，最终毁了她的嗓子，彻底的毁了她的未来。

　　娱乐圈最是喜新厌旧的地方，纵使过去有再多的荣誉、粉丝，倘若长久的不活跃在公众面前也会渐渐销声匿迹，更别提当时陷入诸多丑闻，被公司下令雪藏的顾沉星。

　　她很快的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中，只有在考古贴中才偶然提到一句。

　　甚至没人知道……她早已死在那场声势浩大的讨伐和信任之人的联手污蔑中。

　　林晚椿的双手捧住顾沉星的面颊，她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像是要把这副天真活泼的模样刻在心底。

　　她想，没关系的，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顾沉星经历这些。

　　那些被顾沉星视作遥不可及的美梦，她都会帮助她一一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