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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长明灯 ...

  •   四年前
      林黎病情稳定后,她订了张机票,回了一趟兆津。
      途中路过静心寺,她仰头盯着牌匾,看着里头香烟弥漫,于是她踏进了门槛。
      在里面兜转了一会,她看到一尊高大的佛像,佛像从高处往下俯视,一瞬间,她好像看出了慈悲。
      她踏进去,跪坐在蒲团上,伏低身子,虔诚一拜,这一拜竟有点久,她身子轻微颤抖,然后站起身的时候脚发麻了,差点踉跄。
      旁边的人在小声交谈着,说是要点一盏长明灯。
      她才想起来静心寺里有处点长明灯的地方。
      正好有一位和尚经过,她轻轻喊住了他。
      “师父,您好,请问这里可以点长明灯吗?”
      和尚停住了脚,望向声源处。
      这一眼惊了他。
      眼前的女施主眼底通红,布满血丝,还挂着很明显的黑眼圈,看样子是长积月累造成的。但是她皮相极美,寺里的烟雾增添了她几分的破碎感。
      那一瞬间,他觉得这人几乎要碎掉了。
      他点了点头,开口。
      “请问施主是要点长明灯吗?”
      她嗯了一声。
      “但我不知道在哪里点,可以请师父告知我吗?”
      和尚沉默不语,只是让她跟着他,他亲自带她去了点长明灯的位置。
      交代了她点长明灯的注意事项,然后递给她一只毛笔。
      “灯座下面可以写字。”
      她接过笔,道了声谢。
      沉思了一番,提笔在灯座下写了字,和尚就在她身侧,看她一笔一划,小心翼翼写下了三个字。
      ——祝梁深
      字是正楷字,很纯正的软笔楷书,他想她是练家子。
      将笔归还给和尚,她盯了一会长明灯,也递给和尚了。
      和尚将长明灯点燃供灯后,放在固定的位置。
      再回头就看到她俯下了身子,跪拜在蒲团上,蒲团遮住了她的脸。
      “一祝梁深平安喜乐
      二祝梁深前程似锦
      三祝梁深得偿所愿”
      她在心里不停地默念,虔诚地拜了三下。
      看着她弯腰的背影,和尚觉得她好像是在苦海里挣扎了太久的人,在这偌大的寺庙里求个浮木。
      出了大门,带着一身的香火味,她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有朵云停在那里,风停,云止,她不动。前几日她通过联系秦可得知梁深在首都京大读研,算了算时日,今年他该毕业了。
      期间秦可约了她出来,两人见了一面。
      秦可看着三年未见的好友,心里不禁一酸,她变了不少,人憔悴了很多,下巴也尖了不少,但美貌不减半分。
      两人喝着水,相对无言。
      “梁深这周六有个毕业典礼,今年他要毕业了。”秦可缓缓开口,盯着她。
      林黎看着好友,眼底清明,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要是想看他就去看吧,我是从李熙阳的朋友圈那里得知他们这周六有毕业典礼的。”
      李熙阳也读研了,和梁深同一个学校,同届入学同届毕业,两人还是同一专业。
      秦可不忍看着她继续装傻。
      “你回来难道就不想再看他一眼吗?”
      林黎用食指敲打着杯子,一下一下,颇有规律。
      “谢了!”
      最后林黎谢过好友的好意,谢过好友的用心。
      当天她订了一张七月二日上午飞往首都的机票。
      七月二日那天,京大很热闹,因为在办毕业典礼,所以人来人往,没安保人员限制出入校门的人。林黎便钻了这个空子,进了京大的校门。
      京大真大啊,她戴着灰色的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将她的脸庞遮住了大半。
      人流几乎都往某一朝向涌去,她猜测或许那边是办毕业典礼的地方。
      于是她跟在一群穿着毕业礼服的人身后,随着人流朝前走去。
      大抵是老天爷眷顾着她。
      梁深和李熙阳所在的班级正好在拍着毕业照。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他。
      四年不见,他好像又挺拔了不少,头发也长了点,碎发抵在额前,学士帽被他拿在手里,宽大的学士服套在他身上却不显得臃肿,白色的领子被光照得反光。
      她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将眼前的一幕拍下,又拍下。无声开口。
      “毕业快乐啊梁深。”
      她双手插兜站着,继续看着远处的人。
      有个女生跑了过来,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两人不知道在交谈着什么,但他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女生在他面前显得很娇小,聊了一会,女生将花束递给他,他愣了下,站在他一侧的是李熙阳,李熙阳见状,顶撞了他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
      见到此处,林黎不敢再看下去,或许下一秒她就会看到他接过对方的花束,于是在下一秒来临前,她及时转身离开。
      在她身后,梁深拒绝了女生递过来的花束,插科打诨掀过这段插曲。
      走出大门,她不禁嘲笑了下。
      四年了,那么优秀的梁深肯定不缺追求者,而且刚刚那位女生气质看上去很好,两人乍一看还挺登对的,梁深没道理拒绝。
      梁深拒绝后,抬头随意朝一方向望去,看到一道极瘦的背影,隔着好远,有点模糊,但一瞬间,他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于是撇下李熙阳,朝着那方向奔去。
      等跑过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他摇了摇头,自嘲,他大抵是疯了,怎么会觉得她会出现在这里呢。
      从首都回兆津,她整理了自己的情绪,见过林父林母,表示自己无虞,但还需在英国完成学业。在家里待了几天后,就动身去了机场,林父林母坚持要送她,她不愿,说是不愿忍受离别的哭啼,再说了等她完成学业后会回来的。于是林父林母只能作罢。
      但还是有人来送她了。
      兆津机场
      秦可紧紧拥抱了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
      “还会回来吗?”
      她看着眼眶逐渐红了的秦可。
      “别哭,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种哭啼的场面,叫你别来,你怎么不听呢?”
      林黎伸出手,五指张开,用食指背面拭去秦可眼角的晶莹,动作轻柔。
      “你叫我不来我就不来啊?你先前一走就是四年,连见都不见,这次不知道你又要走多久。”
      林黎莞尔,捏了捏好友的脸。
      “下次回来,大抵是不走了。”她轻声开口,脸上带着笑意。
      “好,一路平安。”机场里机械化的喇叭声在催促了,秦可不敢多留她。
      回到英国后,林黎开始着手备考雅思,最后考到曼大的设计专业,攻读硕士学位。
      而路远还在攻读博士,离毕业还有一年,等毕业后,他在英国的某一所高分子材料企业工作了两年。
      两人在英国继续相伴了三年,直到一年前路远率先回了国,林黎继续留在英国积累了一年的工作经验。
      白烟在眼前散尽,一声声沉重的钟声从塔顶传来,宛转悠扬,深沉而庄严。
      “施主今日来,可是得偿所愿?”
      她看着和尚,扬起笑容,不语。
      和尚看着她,她好像比四年前多了份生机。
      还是原先的位置,她独自走到点长明灯的地方,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拜,朝下鞠躬。
      无声道谢。
      一寸方圆,寺外是人潮汹涌,繁华热闹,寺内是香火不熄,众生悲悯。
      离开前,她掏出了大把红票子,没刻意数过张数,全投进了功德箱。
      路远听说她搬出去住了,给她打了一通电话,美名其曰是要给她庆祝乔迁之喜。
      她哂笑,路远热衷于搞这种仪式,之前在英国的时候,每年她生日,他总是想破了脑袋,变着花样给她庆生,每年的礼物也都不一样,但个个都是用了心的。她的心到底也是肉长的,病好之后,她劝路远别再对她这么好,再好她也不会喜欢上他的,路远被打击到了,但不忘嘴硬,他就是这么给朋友庆生的,让她别想太多。两人都是成年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于是她不再多说什么。
      林黎报出了地址,路远怕他们两人单独独处会尴尬,还主动叫上了秦可一起上门。
      门外响起了门铃声,她站起身,透过猫眼看到两张熟练的面孔,按下门把,打开门。
      “suprise!”路远将一盒目测六寸大小的蛋糕盒举到她眼前。
      是一家名为“勿忘”的蛋糕店售卖的蛋糕。
      勿忘做的蛋糕全是用动物奶油和新鲜水果做的,味道鲜美,卖相极佳。
      林黎很喜欢吃蛋糕,尤其是它家的蛋糕,也喜欢它家的名字。
      据人说,勿忘这个名字不是随便取的,是表示爱意的名字,很多男女暗搓搓表白就用勿忘蛋糕表明爱意,也有表白成功的情侣,在事成后又送了勿忘蛋糕,希望彼此不忘。类似勿忘我的寓意。
      当时林黎嗤之以鼻,觉得太过理想化了。一个蛋糕而已,需要那么多寓意吗?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勿忘蛋糕店还在开着。
      她让开门,让路远和秦可进门。
      “我没有多余的拖鞋,你们直接进来吧,不要太束缚。”
      在她转过身的时候,路远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充气礼花枪,用力一挤,啪的冒出一堆小礼花。
      “祝乔迁快乐!”两人异口同声道。
      她挑了挑眉,内心暗想看来得废一阵劲打扫地面了,但还是非常捧场地给了微笑。
      “来来来,吃蛋糕!”路远拆开盒子,举起一次性蛋糕刀,切下三块蛋糕块。
      太久没吃了,林黎不记得是否还是原来的味道了,但还是很好吃。
      路远接着拿出啤酒,掏出整盒整盒的小龙虾。
      林黎看着,会心一笑,知她者,莫过于路远。
      在英国的时候,她总是怀念着小龙虾的味道。
      “我想吃小龙虾,还得是爆辣的!”
      路远看着她笑,有食欲是好事,但是要他上哪去变出一盒爆辣小龙虾呢?
      不过他记在了心里。
      林黎将酒水一瓶又一瓶地下肚,却不见醉意。
      在国外几年,除了学会抽烟,她还学会了喝酒,烟酒不是好东西,但是那时候她只能靠着这两样物件来麻痹自己,路远刚发现她这样做的时候很气愤,最后由着她去了。
      秦可倒是惊讶了下。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
      她笑了笑,说自然而然就会了。
      三人窝在客厅打了牌,然后开始随意聊天,聊七聊八的,很快天黑了下来。
      送走了路远和秦可,她靠在门上看着对面花梨色的门,她这里动静那么大,对门没听到吗?还是其实对门的住客不在?
      想到这她就不想了,摇了摇头,正要转身进门。
      她身后呼呼一股风吹过,她立刻意识到,对面开门了!对门是有人的!
      于是停下踏进门的脚步,秉着以邻为友的态度,她转过头欲打个招呼。
      转过身的这一眼她只觉得万分惊悚。
      对面的人正是前几天才见过的梁深,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这般情景。
      梁深头一抬,就看见了她,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相视无言。
      她抱着一种侥幸的念头,万一他是来对门做客的呢?
      等了好半天,对门没再出现任何一人。
      她目光下移,看到他手上捏着的垃圾袋,顿时万念俱灰。
      得,对门住着的人就是梁深,和她隔着门。
      她这是有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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