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渡她》沉渔厘

3、狭路

　　林黎匆匆赶到医院后，凭着电话里医生报出的病房号和床位，看到了躺在床上，脚上缠满绷带的路远。
　　由于来得急忙，她胸口起伏，还在调整呼吸，喘着气。
　　“怎么回事？”
　　“有辆车疲劳驾驶了，我就成了那个倒霉蛋，幸亏我反应快，打了个方向盘，但是脚骨折了，这不缠成了脚·木乃伊。”
　　“还有心情开玩笑呢，吓死我了！”
　　林黎走到一旁，一巴掌打在他的胳膊上。
　　“难道你不知道……我……我很怕吗？”林黎眼神放空，好像想到了什么。
　　路远怔了下，然后出声安慰林黎。
　　“没事的，我想见你了，所以拜托护士打了个电话。”
　　林黎瞪着他，这人想见她，还需要拐着弯吗？
　　“你直接打给我不就好了，麻烦护士做什么。”
　　路远笑笑不说话，他想知道如果他出了事，她是否会担心，当看到她一路匆忙赶来脸白了的样子，他瞬间心疼了。
　　“你躺下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买饭。”
　　快到傍晚了，他大抵是没吃饭的。
　　路远乖乖躺下去，看着她走出病房。
　　医院附近有很多餐馆，林黎选择一家看上去很干净的饭馆走了进去。
　　打包了一份清炒土豆丝和红烧牛肉炖蘑菇，还有一碗饭。返回医院途中路过便利店时顺手买了两瓶矿泉水和一袋橘子。
　　路远在闭眼养息，闻到香味，睁开了眼。林黎已经贴心地打开了饭盒，拿出筷子，将筷子头对着他。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路远注意到她只打了一人份的量，歪头问她。
　　“你不吃吗？”
　　“不了，我和秦可见面了，喝了杯奶茶，管饱了。”
　　路远不哼声了，专心吃着饭。
　　病房里有六个床位，声音吵杂，还混着消毒水的味道，让她觉得不舒服，于是人走了出去。
　　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唉，想抽烟了。于是左看右看，最后选择了较偏远的安全通道，按下把手，人矮身钻了进去。
　　抽出一根烟，放在嘴里，用手拢了拢，很快点了火，一系列的动作很熟练。
　　人靠在墙上，缕缕白烟升起，将她的面孔遮得时隐时现。
　　安全通道里很安静，一点小动静都会被放大很多倍。
　　楼上传来几声抽泣声，声音很轻微，但还是被林黎捕捉到了。
　　她没有好奇心，但是对方哭得一颤一颤的，声音很明显是女人，让她不禁我见犹怜，于是取下嘴里的烟，将烟夹在两指之间，脚步悄悄地走上楼。
　　果然在临拐弯处看到了一位披着头发的女人，离她一拳距离的地方站着一位男人，男人穿着白大褂，很显然是这医院的医生，两人都是侧面朝向，她看不到两人清晰的面孔。
　　“我好怕啊，梁哥哥。”女人往前移了移，似是要一头靠在男人的胸膛上，男人没动，只是手上多了一包纸巾，递给面前的女人。一包纸巾不动声色地隔开两人距离，也阻止女人向前的动作。
　　烟在继续燃烧，火星点点。
　　林黎将烟凑近嘴里抽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缭绕。
　　似是烟味大了些，开始传上来了，女人闻到了一股不属于安全通道里的烟味，抬起头，然后扭头看到了站在阶梯下的林黎，男人也注意到了一旁的动静，也扭头看了过来，两人拉开了好些距离，这下，两位台阶上的人看到台阶下有个女人，她的相貌极好，男人全身僵了一瞬。
　　只见她低着头，又抽了一口烟。对二人已看到她的事实浑然不知。
　　在两人刚看向她的时候，她恰好低头吸了一口烟，没注意到两人已经看到她了，烟雾散尽，她才注意到两人投过来的目光，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看向两位当事人，顿时被惊得忘了继续吐烟，一时被呛得不停咳嗽，眼角渗出晶莹。
　　咳嗽声在楼道里很清晰，还伴随着回声。
　　林黎看着男人的面孔，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咳嗽声戛然而止。
　　狭长的眼尾，墨黑的瞳色，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嘴唇，五官立体，左眼眼尾下方有个小痣，男人很高，白大褂穿上去仍能看出他宽肩窄腰，全身上下透露着冷淡的帅气。
　　这张脸林黎太熟悉了，左眼眼尾下方的小痣她还吻过呢。
　　到这境地了，她还能胡思乱想，也是没准了。
　　抛开荒唐的念头，她率先打破了平静的局面。
　　“抱歉，我只是经过而已，我什么都没看到。”
　　梁深目光下移，看到她手指间夹着的烟，火星子一闪一闪，在昏暗的通道里很扎眼。他不禁皱了眉。
　　林黎注意到他皱眉了，自认为是他见到前女友时的不悦。
　　她咽了咽口水，喉咙滚动，然后不带停地下楼了，将没抽完的烟熄灭后，找了个垃圾桶扔了进去。
　　梁深听到隔着一楼传来门咣当打开又关闭的声音，她似乎就在隔着一层楼的距离。
　　走进病房时，路远已经吃完了饭，空饭盒放在了一旁，她收拾好，将饭盒扔进病房外不远处的垃圾桶。
　　回来时，她一脸的幽怨。
　　路远嗅到了她身上还未散净的烟味。
　　“又抽烟了？”
　　她嗯了一声，声音恹恹的。
　　“怎么了，这是在哪吃瘪了呢？”
　　她移开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路远，你是我克星吧？我刚回来，托了你的福，首次进医院是因为看你，然后好不容易抽个烟，结果碰到了前任。呵。”
　　听到前任二字，路远怔了下，好半天才开口。
　　“是梁深？”
　　“除了他还有谁，兆津医院这么多，你说你在哪不好，偏偏在这里，偏偏他也在这里。”
　　她懊恼地捏了捏眉心。
　　“他也来看病？”
　　“不，他穿着白大褂，看样子是这里的医生。”
　　路远这才想起来梁深是学医的。
　　她剥开橘子皮，将橘络一点点剔除干净，路远和她一样，吃橘子都不喜欢带橘络的，总觉得这样吃咽不下去。
　　她沉浸在剔除橘络的过程里，路远知道这是她在消化情绪，分散注意力的表现。
　　有一道高大的白色身影走了进来，她全然不知背后有道目光短暂地盯着她，然后错开了。
　　“梁医生又来查房了？！”
　　“嗯”，低沉的嗓音冒出，隔着口罩很不真切。
　　做好常规体征检查后，梁深对着一旁的医护人员交代些注意事项。
　　她挑干净了橘络，将橘子递给路远。
　　“哇，女娃娃将橘子挑的好干净呐，这么体贴，是男朋友砸？”
　　在路远病床的左侧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说话带着方言的味道。
　　“不是。”
　　“我在追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林黎扭头盯着路远，路远讪讪地笑，末了，嘴硬道。
　　“我说的是实话，我确实在追你，只是还没追到。”
　　老大爷又继续开口。
　　“小伙子，女娃娃对你可真好呐，这么好的人不多见了，好好珍惜呐。”
　　路远直直点头。
　　“季大爷，最近呼吸好多了吗？还会呼吸困难吗？”
　　一道熟悉的嗓音在一旁响起。她扭头一看，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手不禁攥了起来。
　　“好多了嘿梁医生，多谢梁医生关心。”
　　梁深似是没看到她似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病人，查看体征，交代注意事项。
　　路远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这位医生姓梁，林黎的反应又很反常，看来眼前人是梁深了。
　　说来好笑，路远不曾见过梁深，但早已听闻他大名已久。
　　“黎黎，你累了吧？要不早点回去休息？”
　　路远企图扯回她的注意力。
　　梁深正在往外走的脚步停顿了下，回头，目光打量在路远身上。
　　察觉一股来者不善的视线，路远抬起头，对上男人阴鸷的目光。
　　视线只交汇了一下，梁深转头走出病房，林黎还在低着头，绞着手指。
　　路远长长地吐气。
　　伸出手扯过她的手腕，迫使她两手分开停下绞手指的动作。
　　“早点回去吧，黎黎，我也累了，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这病房我待不下去了。”
　　“好，但还是要遵医嘱，医生同意出院就出院，别乱来！”
　　“嗯。”他伸出手像反射动作一样揉了揉她的发顶。
　　回到家后，林黎觉得是该出去租个房子住，她想更自由一点，况且她早出晚归的，总会打扰到家里，她不想让父母再为她担心。和父母说出租房的想法后，父母点头允许，由着她去。林黎高兴地在林母脸颊上留下一个吻。
　　昏暗的室内，只点亮了一盏白炽灯，灯光强度调得很小，但足够照亮室内。
　　梁深刚下了手术台，回到家脱下外衣，走到沙发处，人疲惫地躺了下去。
　　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但他几乎都不发，也不点赞，只是默默地刷着。
　　手指停在了界面上，是秦可发的朋友圈，点开一张图片，他看到了一张在照片展示的手，其中无名指上有个小痣，不注意看很容易忽略。
　　朋友圈提示有新更新，他退出图片后，点击刷新，是秦可更新了朋友圈。
　　［最好的朋友要租房，求各位推荐好房源！］并配上了拜托的表情包。
　　梁深沉思了下，拨出号码，打给梁露。
　　滴的一声拨出去，电话很快接起来了，电话对面是个女声。
　　“好弟弟，怎么想起给你姐打电话了？”
　　梁露是他亲姐，比他大两岁，两人关系很好。
　　“我有一套房空着，借你的名义租个房。”
　　“就这事？”
　　梁深嗯了一声。
　　“知道了，这点小事不用特意跟我交代。”
　　挂断电话后，梁深将空房的信息整理成链接，发给李熙阳。
　　这几年李熙阳和秦可还维持联系，每次他和李熙阳小聚的时候是抱了私心的，总希望李熙阳能从秦可那里得知林黎的消息，然后不经意聊起来，可惜，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沓无音讯，每每这时，李熙阳总埋怨她的无情，顺带安慰梁深，劝慰他忘了。
　　李熙阳很快发了“？”。
　　梁深言简意赅指出秦可在找房的事。
　　李熙阳很快就上道了，一来二往做了中间人，隐去了是梁深帮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