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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附负责? ...

  •   丧葬公司的员工在病房内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面对孙娟生前的每一件物品都如同对待她这个人一样庄重严肃。
      梁兆舟居然有些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受。

      门板和瓷砖墙面碰撞在一起,沉闷且刺耳,像是寺庙的破钟。

      梁兆舟看着手机上沈闻非三分钟前发过来的,他到疗养院停车场的信息,和现在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朝后挥挥手。丧葬公司的人上电梯走了。

      “梁……”

      沈闻非眼前忽地一黑。
      门被人狠踢一脚,重重合上。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拥抱了。
      第一次算是梁兆舟卖惨得来的,这次倒挺名正言顺。

      沈闻非随着对方的力道往后退了几步,后脑勺不轻不重地在墙上撞了一下,又很快被一只手抚上。
      男人身上的烟草味很重,湮灭了他身上那股像是茶树般的,很淡很好闻的草木香。梁兆舟的呼吸声很重,一呼一吸间都带着强烈情绪,沈闻非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什么也没说。

      梁兆舟的声音听起来挺闷,除去嗓子哑了这点外听着还挺平静:
      他说:“沈老师,给唱个歌吧。”

      “唱歌吗?”沈闻非扭动了下身子,从这个完全被包裹的姿势中抽出半寸,舒出口气儿,“行啊,沈老师给你唱个歌,想听什么?”

      “都行。”梁兆舟说。

      “都行啊。”沈闻非想想,“给你唱个儿歌吧。”

      “黑黑的天空低垂……虫儿飞,虫儿飞……”

      沈闻非哼出两句,发现歌词有些不大合适。梁兆舟似有所感,抢在沈闻非换歌前开了口:“就唱这个。”

      这语气听起来当真挺委屈。

      沈闻非感觉自己的心被戳了个小窟窿,像是胃酸返流般,喉头一阵酸涩发紧。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沈闻非的歌喉和他这个人完全是对应生长,温柔中带着点慵懒,细细接触下来又能感受到那份藏在骨子里的坚韧和赤忱。

      沈闻非的心没有放在唱歌上,偶尔忘词就跟着节奏哼两句,感觉从头到尾都只在唱“虫儿飞”三个字,手搭在梁兆舟宽厚的背上打着节奏轻轻拍着。

      “沈老师。”梁兆舟开了口。

      “沈老师在呢。”

      “我妈是我害死的。”

      沈闻非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在对方背上拍着的手停电了一拍。

      梁兆舟整个人都很疲惫,唯独抱着沈闻非的手却很有力。

      孙娟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凉。梁兆舟在床边坐了很久很久。
      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在孙娟的病房里坐这么久。

      说来可笑。
      这才是这个病房里十年来唯一的奇迹。

      疗养院的医生护士都是很会看人眼色的,尤其是这种十年金主的眼色,谁也没有进来打扰。

      梁兆舟很感谢他们。

      孙娟的手指渐渐不再柔软,这种硬化梁兆舟感受过一次,在十年前沉南的临时医疗救护站里。

      梁兆舟松开了孙娟的手,声音很冷很哑,带着鼻音:
      “儿子不孝。”

      这是他对自己这么多年的梦魇,唯一能画上的句号。
      不完美。
      但他尽力了。

      这么多年,梁兆舟每天都会想,孙娟究当年说出“不恨”这句话,究竟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最后的放手,还是怕死而下的缓兵之计。

      孙娟很怕死,怕到店里入不敷出那年都得买进口保健品。孙娟也很爱他儿子,爱到这辈子唯一对梁兆舟发的火就只有那一场。

      梁兆舟觉得自己真的恶毒,害他们出事,还要把他们往最差劲最恶毒的方向推。

      就像每一个关于父母的问题,他都只回答“死了”。
      这话不是诅咒,他也自认不是在用“死了”让自己提前适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且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自己还能说什么。

      所以他在那个雨夜站了十年。
      雨水劈头盖脸而来,像是锐刀,割下他所有皮肉。有时候梁兆舟觉得这样挺好的,像是小时候动画片里的哪吒,把皮肉还给他们,徒劳当个赎罪。

      讲完故事,梁兆舟的声音明显更哑了点:“沈老师。”

      “沈老师在呢。”

      沈闻非轻轻在他背上拍着,很有节奏。
      肖教授夫妇俩曾经其实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和沈闻非一般大,先天性心脏病,很小就去世了。
      那会儿的沈小非不知道心脏病是什么,总想带着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一块玩,小肖每次都会拒绝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说“我这里有个洞”。

      沈闻非觉得梁兆舟心口也有个洞,里面关着梁兆舟的十年。

      “沈老师在呢。”沈闻非第三遍重复了这句话。

      他不想再用任何一句话困住梁兆舟。
      他只想把梁兆舟放出来。

      。

      梁兆舟没让白司逞和曾杰飞来疗养院。
      四人是在殡仪馆碰的面。

      梁兆舟没通知任何亲戚,实际上也没什么亲戚可以通知,不大的场馆里只有他们四个人。场馆负责人拿了几分单子给梁兆舟,梁兆舟签了字,和工作人员耳语几句,工作人员点头,片刻后拿了医药箱过来,梁兆舟把医药箱递给沈闻非,在自己膝盖上点了点。
      沈闻非愣了一下。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猜到自己膝盖上有伤。膝盖上伤的不重,但沈闻非不想拂了对方的好意,拿了个创可贴在左膝盖上贴了贴。

      梁兆舟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初阳升起,照在他发白的唇上,工作人员来和他确定了今天下葬后开始准备工作。

      墓园距离殡仪馆很近,几分钟的车程便到了。

      双人墓终于成了双人墓。

      。

      火火是个人精,从梁兆舟发给他的寥寥两句放假通知中很快猜到发生了什么,王思然在三俩的朋友圈拟了一份茶馆停业通知,给店里员工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快要步夏了,雨水如是说。
      这是辞林今年的第一场雨。

      再次收到梁兆舟的消息是三天后。

      沈闻非在这期间回了趟父母家,当天早上去的,当天下午就被沈母赶走了。理由是他那眼神跟自己下一秒就得嘎一样。沈闻非笑了笑,觉得她这话还挺吉利。
      此外,54老师接下了《名垂》第三季主题曲创作的活。

      酒吧一条街和上次见是一个样子,除了那家远近闻名,平均每个月得被警察叔叔光顾两次的GAY吧外,一排的火塘,清吧各有千秋。

      门口挂着一串风铃,随着门被推开和关上的动作发出清脆响动。

      梁兆舟面前已经放着几个空玻璃杯,脸色却不见得多差,沈闻非无法判断他是醉了还是没醉。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坐到他身边的吧台椅上。

      梁兆舟问:“沈老师今天去春游了?”

      沈闻非今天去外采风找灵感,他有些惊讶地打量自己一遍,确定身上没有什么能说明他出门了的小尾巴,问:“你怎么知道的?”

      梁兆舟笑笑,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酒:“闻出来的。”

      “闻?”沈闻非拉起衣角使劲儿闻了闻,没闻出来什么味儿:“汗味啊?”

      “不是。”梁兆舟笑笑,“青草味儿。”

      “哦对,你们天天闻各种茶是得有个好鼻子。”沈闻非说。
      酒保问他要喝什么,沈闻非指指梁兆舟的杯子,调酒师刚想点头,梁兆舟开了口:“换一个。”

      沈闻非挑眉。

      梁兆舟:“当然,如果沈老师对自己的酒量很有自信的话……”

      “停停停。”沈闻非打了个手势,“您可闭嘴吧,待会把我气跑了你就自己买醉睡大马路吧。”

      梁兆舟给调酒师报了个酒名,听到后半句笑了笑:“你不会。沈老师心软。”都能给我抱十分钟的人,还能把我丢在马路不管?
      梁兆舟说这话时声音很小,沈闻非没听清问了两遍梁兆舟都没回答,也就放弃了。

      梁兆舟给他点的这酒是什么沈闻非不知道,但喝起来甜丝丝的,有一股桃子味儿。
      沈闻非:“这没什么酒味啊。我觉得我喝个十杯八杯的没问题。”

      “是的先生。”调酒师点点头,“因为这是气泡水。一般不喜酒精的女生喝的多。”

      “扑哧”
      梁兆舟趴在吧台上笑出声,肩膀止不住地颤。

      沈闻非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从震惊无语到想骂人,十秒内换了几换,简直可以纳入北影教材。沈闻非屈起指节在桌上敲了敲:“我要和他一样的。”说着他指向梁兆舟。

      调酒师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开始制作。

      梁兆舟笑够了,凑到沈闻非耳边,低声说:“沈老师看见没,这才是真的缺根筋不会说话的。”

      可不,说沈闻非的同时,还把女生都给纳入不能喝的行列。

      沈闻非瞥他一眼:“你意思是我缺半根呗?”

      梁兆舟被他看得又是一乐。

      沈闻非懒得理他,接过酒喝了一口。一口下肚,沈闻非啧啧舌头,很严肃地问道:“梁老板,像你这种成功人士不会让我请你喝酒吧。”

      梁兆舟握着酒杯笑,没回答。

      沈闻非继续问:“我喝醉了你负责吗?”

      这话歧义挺大,但草履虫显然没往这方面想。梁兆舟点点头。

      沈闻非指着梁兆舟,对缺根筋说:“消费都记他账上。再加几盘小吃。”

      缺根筋点头应下。

      本着出门在外不蹭就算亏的原则,尤其还是在这种对方很明显在嘲笑自己的情况下,这杯烈酒沈闻非还是喝完了,末了直接趴在了桌上。

      昏暗灯光打在反挂的高脚杯杯身上,反射出细碎光点。
      沈闻非一手压在脑袋下,一手跟着耳边爵士乐的节奏很轻很轻地在桌面上点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酒保端着两个高脚杯从身后走过,步子不疾不徐,片刻后端了杯热水放到沈闻非面前。沈闻非正好有点口干,拿起水杯就要喝。

      梁兆舟眼疾手快一把把被子按下去:“热水,晾凉再喝。”

      “哦。”沈闻非说着放下冒着热气的杯子,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自顾自笑了两声,“梁老板,你以后的男朋友有点惨,去哪玩儿你都能闻出来。”

      果然醉了。

      梁兆舟叹了口气,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拦着他。不然以沈闻非这种碰到一起听过的歌都得换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本身就很暧昧的场所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偶尔逗着玩玩还是会挺开心的。
      梁兆舟想着笑了笑:“听沈老师这话,你是要当个渣男,考虑这么全面呢。”

      这话接得挺没逻辑,要是有,也得跟DNA一样扭个三扭。

      沈闻非撑起身子,喝了口气泡水:“应该不会。”

      “什么叫应该不会?”梁兆舟问。

      沈闻非看了他一眼,一脸理所当然:“因为我没谈过啊,我上哪知道是不是当渣男的料?”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梁兆舟的意料,差点脱口而出“真的?”两个字。
      粗俗点说,沈闻非光靠这副皮囊就足以收获足够多的情书表白信了。

      喝完那杯烈酒,沈闻非口一直很干,气泡水被他几口喝完,沈闻非放在酒杯,呼出的气都带着水蜜桃味:“你这什么眼神。我没谈过恋爱很奇怪吗?”

      不等梁兆舟回答,沈闻非自己把话接了下去:“不奇怪,一点儿都不奇怪。我的志向是音乐,是祖国,是人民,是……”
      沈闻非卡顿一下,重新趴回桌子上:“哎哟。你别和我说话了,我喝酒了,现在特别不清醒。”

      “什么?”梁兆舟没见过喝完后这种款式的。

      “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耳背啊,赶紧去医院挂个号查查去,病拖久了不好。”沈闻非嘀咕着,毫无预兆地往梁兆舟耳边一凑。

      梁兆舟的心跳漏了一拍。

      某位缺根筋的小艺术家又要开始犯规了。

      沈闻非对他躲开的动作很不满,又得照顾他是个聋子,拖着嗓子大声喊道:“你到底还听不听。”

      梁兆舟咽了口唾沫,往沈闻非那边靠了靠身子:“听,你想说什么。”

      “我说……”

      两人的距离太近,对方的每一次呼吸都拍打在自己耳尖的感觉着实不好受。梁兆舟自觉有点撑不住,抬起空酒杯,含了块冰进嘴里,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拿酒杯的手刚垂下来肩膀上就搭上个脑袋。

      沈闻非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张了张口说出一句:
      “梁兆舟,我喝醉了,你是不是得负责。”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附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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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因为作者身体原因,五一后需进行系统治疗,故本文要停更几个月。感谢小伙伴们这段时间的陪伴,如有缘分,几个月后见。 本文不!!坑!!只是停一段时间哈。 致歉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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