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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过往 ...

  •   隔日正好是周末,沈闻非按照房东给的地址和密码进了房子。
      和曾杰飞给他看的照片一样,房子各方面都很符合沈闻非的预期,尤其二楼挑空那有块大白墙,正好可以贴块毛毡板当照片墙。

      最主要的是租金居然比沈闻非预想的要便宜三分之一。

      房东不在国内,只发了一份从度娘复制粘贴过来的简陋租房合同,让他有什么要补充的补充清楚,他代交由曾杰飞帮他签字即可。

      沈闻非总觉得这房子有炸,这个价格,这种条件,房东还这个等着被租客坑的态度。

      难不成这屋发生过凶案?
      沈闻非背后开始细细密密发起凉,给梁兆舟拨了个电话。

      “喂,沈老师?”

      “梁老板,冒昧问一句你们这楼没出过什么事吧?”

      梁兆舟愣了愣:“我们楼出什么事?”

      “没有啊。”沈闻非松了口气,“还真就让我捡这么大个便宜?”

      结合沈闻非还没回复的租房消息,梁兆舟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在租房?”

      “是。”沈闻非说,“待会就是你新邻居了。”

      “好啊,”梁兆舟也不知道他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快,但还是应道,“搬家有需要可以找我。”

      “行。”沈闻非应答下来。和房东确定了租房消息。

      房子是曾杰飞帮忙介绍的,沈闻非觉得自己能低价租到房子,可能是因为曾杰飞在中做媒,于情于理也得请曾杰飞吃顿饭。
      但他和曾杰飞算不得多熟,他也不想搞得那么正式,便连同梁兆舟和白司逞一起叫上了。

      梁兆舟出院后两人都没见过面,对方这几天也不知道在忙着干什么,黑圆圈很重,胡茬也没刮干净,整个人跟刚从尼古丁里拖出来的一样,烟味呛得沈闻非都有些受不了。

      沈闻非皱了皱眉。趁着对面两人斗嘴,他往梁兆舟那边侧侧身子:“最近没休息好?看你抽烟挺猛的。”

      梁兆舟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努力打起精神:“是,最近有点忙。”

      沈闻非想起在洱海时这人接到的什么疗养院的电话,直觉梁兆舟这个“忙”和这事有关系。可对方不欲多说,他便只是点点头:“嗯。还是得多休息。”

      “沈老师明晚初秀?”梁兆舟问。

      “是。”沈闻非问,“你会来看吗?”

      “当然会。毕竟是沈大神……”梁兆舟的话还没说完,手上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沈闻非皮笑肉不笑道:“老板,我要辞职,理由是老板总怼我,我因此受到了严重精神创伤。”

      梁兆舟点头,却道:“你老板拒绝。”

      “叮!”
      沈闻非一惊,两人同时抬头。
      白司逞拿茶杯在桌上碰了两下,“那边两个,别打情骂俏的,我这种单身狗看不下去。”

      沈闻非身子猛地一僵。这才注意到他和梁兆舟距离太近,跟小情侣凑一起耳语似的。这个想法让他耳根莫名一热,迅速缩回手坐直身子。

      梁兆舟扫了白司逞一眼:“看不下去就滚啊。”

      白司逞也是个老狐狸了,立马把两人的关系猜了个大概,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带了过去。

      。

      因为没喝酒,饭局很快就结束了。看着沈闻非的车子离开,梁兆舟收回看向后视镜的视线,朝蹲在路边抽烟的白司逞和曾杰飞喊了一句:“抽快点。”

      “抽快点~”曾杰飞拖着调子重复一遍,“人沈老师还没走的时候怎么不摧,现在人走了催什么催?”

      白司逞也笑:“不是,你那小男朋友……哦,是未,来,小男朋友不经逗啊。”

      梁兆舟没理他们,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给沈闻非发了条消息:“不是谁都跟你俩一样不要脸。赶紧上车走。”

      洗手台上的手机响了两声。沈闻非知猜到是谁的消息,手在头上有些烦躁地揉了两下,被几点泡沫辣了眼睛,辣得他呲了呲牙,胡乱往脸上泼了几捧水。
      手机又响了一下。他烦躁地在眼睛上揉了两下,红着眼睛把手机抓进淋浴间。

      【梁兆舟: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和我说一下】
      这条是半小时前,自己刚上车那会发过来的。但是他回来到现在都没回复。

      为什么不回?
      不回就是不回。

      沈闻非啧了一声,把淋浴头关了,抓了条毛巾把手机上的水珠擦干净,看下面两条消息。

      【梁兆舟:今晚的事不好意思】
      【梁兆舟:我代白司逞跟你道个歉】

      靠!

      沈闻非在心里骂了一句,打字道“没事”。就在要按下发送键时,他却犹豫了,现在回复不就说明自己其实早到家了,是故意没回消息了吗?

      沈闻非举着手机思考几秒,又放回洗手台,又拿起来,又放回去……成功让自己打了个寒颤。

      梁兆舟看着顶部断断续续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没忍住笑了笑。

      草履虫好像又要憋死了。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情好了点。却并未选择出手救它。

      过了约莫三分钟,手机震动几下:
      【长点脑子:到家了】
      【长点脑子:没事】
      【长点脑子:你好好休息】

      白司逞白了他一眼:“笑的一脸奸||淫。”

      梁兆舟中规中矩在对话框回复了句“好的”:“不会说话就闷着。”

      。

      电梯刚消过毒,消毒水味浓的很是呛鼻。

      孙娟被从ICU推出来,医生和两人嘱咐了几句,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情况不太好。

      医院的电梯挺大,但在有一张病床和几台仪器的情况下就显得很拥挤。梁兆舟站在里面有些喘不过来气儿,甚至鄙俗地觉得医生和护士穿着白大褂站那像是百鬼夜行。

      这十年来,他几乎不会自己来疗养院,别说白司逞曾杰飞这两个铁哥们,火火也跟着来过很多次。总得要个人陪着,他才能在病房多待一会。
      说得矫情点,他是真离不开这几个兄弟朋友。

      “滴”
      电梯响了一声。梁兆舟猛地松出一口气,将手心里出的汗在外套上抹干净。
      这种场面疗养院的医生护士见多了,习以为常地别开脸,帮着两个小护士把病床推回病房。

      白司逞接了个工作电话,回到病房时医生护士已经走了。
      病房里增加了几台仪器,显得尤为狭小,两个沙发都被挤到一块放着。

      梁兆舟帮孙娟拉好被子,在她微微颤动的手指上捏了捏。

      别说十年,就算只是八年五年前,只要是孙娟有动作,无论是眨眼动手指甚至放个屁,梁兆舟都会彻夜不眠去各大网站找找有没有因为有了这个动作而清醒过来的特殊病例。

      特殊就是特殊。
      孙娟已经遇到过泥石流这样的特殊事件,就算从概率上来说,成为“特殊病例”的概率也很小。

      许是感受到梁兆舟在握着自己的手,孙娟手指颤动得更加明显,甚至上下动了几下。像是燃尽柴油的轮船,远远看着海滨的灯塔奋力踩下油门,却未能行驶出半毫米。
      希冀和崩溃交织。

      梁兆舟没有加大力道,轻轻握着她的手,压低身子在孙娟耳边轻声说道:“有得治,妈,咱还死不了的,放心。”

      。

      休息室只有一张单人床,白司逞很熟练地从床底拖出一张行军床,刚躺下没两分钟又接到一个电话。白司逞叹了口气:“到底有没有人记得老子还在休假期。”

      梁兆舟挥手让他赶紧出去接电话。

      隔着一道门,隐隐能听见外边检测仪器的运行声。犹如压抑的,沉重的病气的实体,无形却有力。
      梁兆舟被压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他从枕头下拿起手机,本意想给沈闻非打个电话,可已经十二点了,便收起了这个念头,点开音乐APP。

      特别关注页面只躺着一个名字:
      54

      54一共发布过五十首歌,其中八首标注着出自国漫《名垂》。

      古筝声从耳机里流泻而出,梁兆舟有些疲惫地叹出一口气,用手把眼睛挡了起来。

      【现在我已经站在沉南市XX县二级公路泥石流现场,本次山体滑坡已经造成一千一百余人伤亡,三千一百余人失联。于今日早九点三十四分,第一批救援队已赶到……】

      当时的手里如同现在一样捏着把汗。梁兆舟委婉问一旁看新闻的大妈“可以把声音关小点吗?”。大妈白了他一眼,问他那么讲究就别坐绿皮。
      就像现在一样,梁兆舟闭上眼睛,也只能闭上眼睛,试图屏蔽周围干扰。

      他经常这样做。先把自己从问题和情绪中剥离出来,再去思考要如何解决。

      而这次,他显然做不到把自己完全剥离出去。脚下的情绪漩涡已经不是漩涡,而是黑洞,吸进去就很难出来。

      为什么和凭什么已经问不出口。
      他只能不断往前跑,直到被救援人员拦下,将他带进一个临时救治所。他抓住过路的护士,几乎是嘶吼出自己父母和师母的名字。
      护士指出以个方向。

      他爹死了。
      他师母也死了。

      别说自然灾害,在一个逝者面前谁都无能,谁都可笑。

      “孙娟,还活着吗?”他问。

      护士又给他指出个方向,告诉他重伤患者都在那边。

      孙娟躺在床上动不了,颤抖着手抓住了梁兆舟的腿,口水鼻涕眼泪混着流,无能地低压嘶吼着,甚至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身下染出一片水迹。

      太狼狈了。

      过去那么耀眼,那么骄傲的母亲,就躺在这样一个脏乱的临时救护所里,以一个极为标准的废人模样。

      梁兆舟站不住,跪在一片泥泞中,听见了孙娟此生说出的最后两句话:
      “妈还不想死。”
      “别恨妈,妈也不恨你。”

      。

      “……撑不过去了吗?”曾杰飞问。

      白司逞往病房这边看了看,点了根烟:“心脏问题,估计……快了。”

      “那……”曾杰飞想问梁兆舟怎么样,最后还是忍住了嘴。
      就梁兆舟那人,只要他想,什么情绪都能藏得住,他问了也是白问。
      曾杰飞换了个话题:“你说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老梁那性格能干什么出格的事严重到会被孙阿姨赶出家门……”

      “我上哪知道?”白司逞有些烦躁地弹了下烟灰,“行了,他一个人估计正难受呢,我进去陪他待会。”

      挂了电话,白司逞重新回到病房休息室。

      梁兆舟躺在床上,耳朵上戴着的蓝牙耳机偶尔闪动一下。

      “回来挺快。”梁兆舟说。

      白司逞叹了口气,梁兆舟已经猜到刚才那个电话是曾杰飞打来的了。
      白司逞:“忙着回来看你是不是缩墙角哭呢。”

      “要不我嚎两嗓子?”梁兆舟问。

      “可别。”白司逞坐回床上,“我可没人沈老师耐心好,给你送鸡汤削苹果的。”

      一提到削苹果,梁兆舟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沈闻非拿着苹果,势必要削出一条完整皮皮儿,结果荣获半个残疾苹果的光荣事迹。跟被点了笑穴一样,胸腔震动几下笑出声。

      白司逞听见声音,慌忙抽出几张纸递过去,反应过来这人在笑,跟被传染了似的也笑了起来:“傻逼啊你?”

      梁兆舟坐起身:“傻逼吗?”

      白司逞收住笑:“不傻逼。你这叫惊悚~”

      平时护士每隔两小时就要来病房帮孙娟翻个身,但因为孙娟今天才出ICU,护士只用来记录一下仪器数值。估计是以为屋里两人终于压力过大疯了,查完房就慌忙走了。
      外边儿重新恢复安静,白司逞坐了一会坐不住:“老梁,跟我说会话。我一个医生在这待着都浑身刺挠。”

      梁兆舟摘下一边耳机:“刺挠就抓抓。”

      “滚蛋。”白司逞骂道。

      白司逞小时候家里出事,算得上是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活下来的。在认识梁兆舟后他偶尔也会跟着曾杰飞一起厚着脸皮去梁家蹭饭。
      曾杰飞脑残,但他是高才生、是社会栋梁,他能感觉出梁兆舟和孙娟的相处很奇怪,明明母子俩人就站在那,可总像是隔着层膜,而这层膜从来不是梁兆舟不过去,而是孙娟不过来。
      说得难听点,比起母亲,孙娟更像个叛逆期拒绝和家长沟通,自我封闭的少女在装妈。
      既脆弱,却又无比强硬的要把这点脆弱藏起来。

      以至于知道梁兆舟被赶出家门时,白司逞并没有多么震惊。只是奇怪孙娟这么一个始终端着不肯放下面具,表面永远温文尔雅风轻云淡偶尔还有点强势的美丽女人,为什么会在大半夜发了疯似的将她儿子推入暴雨中。

      白司逞这些年不是没有过猜测,但结果只会指向一个答案,一个他根本不敢想的答案。

      “咔擦——”

      梁兆舟点燃一根烟,撕下烟盒盖当烟灰缸,吸了一口后将烟从食指中指间转到食指拇指间,同时很快地用中指从内往外弹一下。这种掸烟灰方式是高中刚学抽烟那会琢磨的,当时主要觉得花哨和足够装逼。没想到现在练顺手了,经常被曾杰飞调侃闷骚。

      自从被“专业冷静”的白医生拿着肺部CT耳提面命一顿后,梁兆舟已经很久没像这几天一样一天一包烟地抽了,身体居然还有些不适应。

      白司逞摸过他的烟盒,抽出根烟叼着,半晌骂一句:“艹。”

      耳边的音乐正好到了高潮阶段,刀光剑影声伴随着一段滑音越来越响,就在人心跟着往上扬起时,整首音乐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旋即一位老者娓娓诉出几句佛经,随着老者声音的消失,以几个泛音开头,古筝声慢慢响起。

      完美衔接。

      梁兆舟吐出两个很圆的烟圈,开口道:“有人给我妈发了短信,说我睡了他。”

      白司逞的身子猛地一僵,瞳孔随之扩大几倍,手里的烟没拿稳在床单上烫出个黑洞。

      他和梁兆舟曾杰飞三人虽然是一届的,但因为专业不同,三人见面不多,见了也就吃顿饭,吹吹牛,不然就是K个歌,很无聊的消遣方式。
      可就是在这种平均每周见一次面的情况下,白司逞却记得大四那年,有个和梁兆舟同专业的大一新生扬言要追他,还经常在学校贴吧,或者表白墙上发一些神经叨叨的话,甚至于每一条有关梁兆舟的评论或者帖子下都有他发的,一个提着刀的小人的表情包。

      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一个母亲,在毫无准备,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收到一个男人发给自己的、有关自己儿子睡了一个男人的消息。

      “我妈和我师母,就是老肖他老婆,算是闺蜜。我妈我爸那晚受刺激挺大的,我师母就叫他们一起出去散心。第二天,老肖收到消息,系里一个学生疯了被送精神病院。而这个学生,跟他的得意门生,我,有很大关系。”

      梁兆舟吐出口烟。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晚师母给自己发的话,让他别担心,她会给他父母做思想工作,也会帮他把事情解释清楚,顺带还调侃了几句孙娟是个工作狂,出去散心都得记挂着店里要购春茶,要去沈南。

      白司逞没再说话,气儿都有些喘不匀,直到连着抽了两根烟,才哑着嗓子问:“那神经病呢?”

      “死了。”梁兆舟中指在烟上弹了一下,“送精神病院的路上跳车被撞死了。比我爹娘,师母死的都早。”

      白司逞抽了两口烟,今晚不知道第几次,又骂了一句:“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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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因为作者身体原因,五一后需进行系统治疗,故本文要停更几个月。感谢小伙伴们这段时间的陪伴,如有缘分,几个月后见。 本文不!!坑!!只是停一段时间哈。 致歉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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