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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停电(二) ...

  •   讲台上,老沈放下练习册,纳闷道:“害,硬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老人家我在学校教了二十年的书,从来没碰上过晚自习停电,哪晓得今晚上就撞鬼了啦。”

      学生哈哈大笑。

      “班长。”老沈目光在漆黑模糊的教室里巡视一圈,又喊了另外一个名字:“宋奕成,你们俩去食堂的超市看看,还有蜡烛卖的没?”

      俩人齐声应下来:“好。”

      **

      好像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会有晚自习停电这个情节。

      停电的校园让高中生们卸下了分数的压力,每一间格子窗都传出阵阵欢声笑语。那声嘈嘈切切,成为青春里想抓住的某个瞬间。

      禾南和宋奕成并排走在路上。

      天边孤月高悬,遍地的月光亮得乖张。那光透过梧桐树荫的间隙洒下来,风吹得树叶沙沙响,地上的树影光影浮动。

      宋奕成盯着一路延伸的斑驳银光,忽然觉得停电的校园夜晚,与以往截然不同,连月亮都更躁动,亮上几分。

      某株帅草借风生势,他将手腕处的校服往上推了推,蠢蠢欲动地伸出手。

      走动间,那只修长的手“不小心”地磕上了禾南的手背,宋奕成视线还假眉三道地盯着前方的路况,嘴角却已经快压不住,马上就要起飞了。

      正当那株草想半自然、半扭捏的更进一步,下一秒,他嘴角坠机了。

      禾南转过头瞥了他一眼,眼神直白且锋利:“挤到你了吗?不好意思,我走路身旁有人的话,就会不自觉偏过去。”

      说完,禾南与他拉开距离,往右边移了半个身位。

      宋奕成:“……”

      原本俩人的距离其实挺正常,但被这么一岔,硬生生有了大概三十厘米的空隙。这宛若天堑般的三十厘米,将可怕地使一切自然沦落为不自然。

      宋奕成抿紧了唇,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默然半晌,他突然抬起食指,冷不丁地开口:“看,飞机!”

      他飞快地伸出另只手,直白热烈地想去捞身旁的月亮。哪知,那三十厘米确实有点长,他微小福度的动作落了空。

      宋奕成当场就瓷了一秒,脑子里好像有座火山,猝然喷发出高温滚烫的岩浆,不仅烧得他耳梢通红,还无差别地将面子里子都烧了个干净。

      想牵手,却够不到。

      有多丢人呢?反正是要多丢人就有多丢人。宋大校草当场把这辈子的出丑事想了个遍,愣是找不到比此刻还尴尬的时刻。

      但当面子里子全丢完后,宋大校草又催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觉悟。男人嘛,有的时候就是要主动一点,强硬一点。

      他再度伸出了手。

      那动作,带着横冲直撞的少年气。坦诚,大方,爱意毫不遮掩。

      却不料,一楼某个班级有人闲得无聊,趴在阳台望月解愁,意外地旁观了一场纯爱战士的表演秀。

      那人比宋奕成还急,手还没拉上,就扯着嗓子吼:“就牵个手?是男人就踏马的给我抱,给我亲!”

      说话的内容实在太过劲爆,那个班级的闹声在一瞬间消失殆尽,然后轰隆隆一群人头在阳台抢起vip座位。

      宋奕成:“……”

      他当场想用水泥把那位吃瓜人的嘴,死死焊上!

      禾南直白锋利的眼神垂下来,看了眼宋奕成焊在半空中的手。

      一时之间,俩人无话。

      怎么说呢?古人都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干哪档子事都需要适宜的氛围啊。

      宋奕成扭捏中带着点自然,悻悻地收回了那只“一事无成”的废手。

      俩人又并排着走了一段路,已经越过教学楼所能看见的区域,拐进了笔直通往校门的大道上,再走一百米,超市就在路的右边。

      学生和老师都集中在教学楼附近,这条大道上没什人,很静,除了同样闲下来的食堂人员。

      食堂面积宽阔,往里的空间几乎透不进什么月光,他们一个个都坐在食堂门前的台阶上。有的点上一两杆烟,闲唠着,声音很碎。

      同安校园内是有流浪猫的,偷渡进来后被学生天天投喂,喂得那叫一个油光水亮,任保安怎么赶也赶不走。

      那几只猫也机灵,有时候见势不对,就假装败退,过几日又逍遥在校园的各处角落,与严肃的大人打起游击战。

      偶尔一两声猫叫,更显寂静。

      宋奕成盯着视线中的某处虚空说:“每个人都不是生来就会谈恋爱的,想考个大学都得苦读十年寒窗呢。要是我有什么动作,让你堂皇,你就告诉我。”

      他清咳了声,有些正式地盯着禾南:“如果获得你的允许,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啊?”他的话有点绕,禾南愣了一秒,垂眸看向他摊在她面前的手掌:“嗯。”

      她怎么不懂?或许第一次的时候,是迟钝地没察觉出来,但第二次,某人的小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还扯什么飞机,连机翼划过空气的声音都没有,但她愿意配合。

      愿意配合眼前这个,笨拙的无可救药,笑起来眼睛却发亮的少年。

      “哦。”宋奕成拖长尾音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他摊在她面前的手竖起来,不按套路出牌地挥挥手:“嗨!”,随后,便没下文了。

      禾南:“……”

      停电的校园确实处处透露着不一样,不仅少年抽疯了,小卖部那位懒得出奇,永远只缩在收银台后面的老板,竟在门口就招呼起客人来:“诶,两位小同学,要买点什么啊?”

      禾南冷淡地将眸光收回来,看向老板,说:“有蜡烛吗?”

      经营小卖部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今天坐班的是男老板。那男老板愣是把在学校开超市的清闲事干出了996的感觉,头顶正中央秃了一片。

      他拍了下光溜溜的光头,说:“哎呦喂,中午停过电,蜡烛在下午的时候就被班主任们包圆了。”

      宋奕成从禾南身后冒出头,问:“那老板,有哇哈哈卖吗?”

      那老板和善地笑了一声,回:“自然是有的。”

      宋奕成手肘搭在禾南肩膀上,伸出一只手上的五根手指:“给我来五板!”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干净,指骨节也不粗,手指甲被修剪出圆滑的弧度。

      那只手大剌剌地摊在她眼前,还顽劣地晃了晃,拇指指腹顺着中指划拉了一遍,其余手指随之蜷曲,动了下。似是在勾引她,与他十指相扣。

      禾南咽了咽口水,克制地移开眼。

      回程路上,禾南上着楼梯,有些无奈地说:“这出去一趟没完成任务,老沈呆会儿又得批人喽。”

      宋奕成抱着五板哇哈哈说:“没事,我等会儿去认识的班级乞讨一圈,总能凑出几根,点亮十九班的一片天。”

      禾南被他逗笑:“算了吧,别麻烦了,没买到就没买到呗。你这么绕一大圈子,说不定还没凑到,电就来了。”

      宋奕成老神在在地啧了声:“班长,在老沈手底下干这么久,他的虎须有几根还没摸清楚啊?老沈既然交代咱们买蜡烛,那这蜡烛,不管是买,还是众筹,都得有蜡烛送到他跟前。倘若咱们俩两手空空,不定那老人家得气成什么样呢?”

      禾南认真地瞥了眼懒懒散散的宋奕成,发现他好似天生就很懂人,轻易的就讨了人喜欢,是人群中最闪闪发光的那个。

      她收回视线,想起下午时何育人放在办公室角落的蜡烛:“老沈办公室就有,不过是何老师的,我们去跟他借吧。”

      宋奕成立刻点点头:“好的,借!”

      **

      俩人一进教室,就属肖尔最眼尖,率先嚎了一嗓子:“哇,还有哇哈哈啊!”

      班上一群十八岁上下的高中生们,仿佛被摁下了童年记忆的开关,穿越成长的时光隧道,奇怪地开始乐了起来。

      被二十多双眼巴巴的眼睛盯着,仿佛早就预料到这大型幼稚园的情形,宋奕成还横上了,放言说哪个表现乖哪个先得。

      这差点激起民愤,但却在某个瞬间烟消云散,一众人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竞争。尤其男生反应最激烈。

      肖尔扬着高高的手说:“宋草,我最乖。”

      宋奕成:“……”

      他嘴角隐隐抽搐,被恶寒到了。他撕开了一板的塑料包装,偏头看了眼跟着他身后进教室的小尾巴,带点痞气的说:“班长最乖。”

      他说着往禾南课桌上放了一瓶哇哈哈,又顺路往自己桌面放了一瓶:“我也乖。”

      “……”

      老沈看着教室里热闹的气氛,没多说什么,挥挥手走了:“你们自己玩儿吧,有事到办公室找我。”

      老沈一不在,那气氛就像是往燃得正旺的篝火堆里,再浇上一桶热油,彻底活了。

      宋奕成跟禾南还忙着分蜡烛和哇哈哈,班上的学生就掏出自己带的小零食,相互招呼着吃喝起来。

      两个老沈留下的打火机在课桌间流窜,所过之处,一簇簇火苗悄然燃亮,撑起一小片昏黄。

      不知何时,也不知谁起的头,但总有那么一首歌,明明连歌名都不知道,却能跟着唱出歌词。

      班上学生拉着手,烛光荧荧地照在少年们飞扬的脸上,没有谁的声音特别突出,都很轻,不想惊扰了停电的校园夜晚。

      “我只想要拉住流年,好好的说声再见,遗憾感谢都回不去昨天。”

      “我只想铭记这瞬间,我们一起走过的光年。”

      禾南分完蜡烛回到座位。她的座位偏左后,刚好可以定格下整个教室。

      融融的烛光下,同学们笑着的脸,在忽闪的火苗中光影交错。

      在这个停电的校园内,每一间教室都在欢闹,上演着不同的故事。课桌间坐着风华正茂的少年,他们个个独一无二。

      那些或远或近的声音嘈嘈切切,尽数又被眼前烛火下的歌声覆盖。

      “班长。”身后的人唤道,禾南转过身去,宋奕成抬了抬下巴,低声说:“摊开手。”

      “嗯?”禾南闻言将手背放在了他的课桌上,以为他有什么东西要给她。

      宋奕成垂下头,用食指头在她手掌上,一笔一划地写道:“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他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去部分眉眼。
      他的那根蜡烛被杵在课桌的左上角,徐徐地燃烧着。
      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优越的下颌骨线条,背光的那半张侧脸轮廓模糊许多。

      干燥温热的指腹滑过掌心,有些瘙痒,像有根轻柔的羽毛,浅浅地拂过心脏。

      禾南轻轻地“嗯”了一声。

      宋奕成轻笑了一声,他滞留在那儿的手指穿过禾南的指缝,反手将她抵在桌面的手背带起来,接着,十指相扣。

      明亮的烛火映在他漆黑的眸内,他看向昏黄教室内杂乱坐着的同学们,他们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才不懂遮掩。
      赢时就要放声大笑,输时亦可流下两行清泪。若为朋友那便要挺到最后,若许一诺那便重千斤。若遇不公那便去争,能争一寸,绝不会退让半尺。若陷穷途那便攒劲,一路势如破竹。

      宋奕成的体温明明比她高,但他却说:“我觉得,我抓住了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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