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标记我吗？》雪光寒

8、帮忙

　　瀚星帝国的法律称不上健全，但新颁布的律法总是执行得最严格。

　　昆西侯爵送走莱恩公爵的访问团队之后，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家里等着帝国拨下巨额的经费，结果没想到等来的是一份判决书。

　　塞维尔将裴子晏的事情上报了帝国，经过一系列暗中调查和核实，随后带着判决书返程了，判决书上的罪名清楚又刺眼：虐待Omega罪。不过加害人只有公爵夫人爱丽·马斯的名字。

　　侯爵夫人爱丽这会儿哭得满脸泪光，她已经在侯爵的书房里哭了一个早上了，“铭岂，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冲动。”

　　爱丽嘤嘤咽咽叫着侯爵的名字，满脸无措。她至今都还不知道侯爵其实对她的所作所为全都了解。

　　奚铭岂已经看完了跟判决书一起发送过来的详细证据，包括裴子晏死前录下的那段视频，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视频上清晰记录了爱丽将他的长子推下悬崖的过程。其他证据包括街角诊所医生的口供——是侯爵夫人爱丽让他不要帮助尼尔救助裴子晏，并且还给了他一些绷带。绷带经过监测加入了延迟伤口愈合的药粉。还有医院医生的口供，也是爱丽让他们拒绝接诊裴子晏的。甚至还附上了裴子晏四肢畸形愈合的照片和诊疗过程。

　　因为证据确凿，且是有高信用公民做担保，帝国法院直接宣判了侯爵夫人爱丽的判决结果——两年的监禁，侯爵也被处以巨额的罚金，当然经费也泡汤了。

　　“铭岂，你帮我想想办法吧！”侯爵夫人哭得梨花带雨，看着侯爵，心底感到一阵惶恐的绝望。

　　她的生活一直顺风顺水，哪怕当初给奚铭岂当情妇那段时间，虽然不太光彩，但奚铭岂从没亏待过她，给她的都是最好的，从来有求必应，最后也没有辜负她，她如愿成了侯爵夫人。

　　她早已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她有求他必应，哪怕是现在她触犯了帝国法律，她也依然有这样的习惯。

　　奚铭岂深深叹了一口气，说的话也略显虚伪，“你怎么能做这些事情？那孩子说跟你关系很好，我还以为——哎。”

　　奚铭岂扶着额，眼里不知道是悔还是恨。他好不容易才让昆西星系的经济和工业上升了一个层次，没有得到奖励也就算了，居然还因为平日的姑息养奸被惩罚了。心里也有些埋怨自己这个妻子过于傻了。

　　“我只是……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谁知道……谁知道他会掉下去……”侯爵夫人呜咽着。奚铭岂根本没有去听爱丽的哭声，他还在深思。

　　证据是由莱恩公爵作为担保的，裴子晏一定给他提供了很多证据，莱恩公爵未必不知道自己也知情。但是莱恩公爵没有将自己知情的事情提交，而他也仅仅受到了罚款的惩罚。

　　这是不是莱恩公爵故意给他留了一条生路？他是不是不该再去帮自己的夫人开脱了？或者至少不能是现在。思忖许久之后，侯爵弯腰扶起了坐在地上哭得声泪俱下的侯爵夫人，为她整理了一下额前凌乱的发丝，将她轻轻的搂在怀里。

　　“别哭了爱丽，法律系统我实在是插不进手。而且现在风头浪尖上，网络上都在谴责我们。这时候将你救下来太过打眼了，暂时需要你委屈一下。”
　　“你先去监狱里呆一段时间，我会让人多多照看你，马斯侯爵那里我去联系，我们会在外面一起想办法为你减刑。”

　　侯爵夫人哭得更凄凉了，“铭岂——铭岂！就不能让裴子晏取消起诉吗？他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

　　“判决书上禁止我们再接触他，现在智环系统对这一指令已经生效，我们俩的系统已经自动抹除了他，无法再联系他，他的任何消息我们都无法看到。”
　　“我们只要出现在他周围，他立刻会得到通知，只要他不想见，帝国这么大，我们就很难再见到他了。”

　　“不！”侯爵夫人哀嚎着，“我帮他办了新的身份通行证，我知道他叫什么！可以让律师联系他！”侯爵夫人喊道，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侯爵叹了口气，他耐心解释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给他办身份通行证的事吗？但是这个处罚是由陛下亲自下发的，就算我们让律师去找他，他撤销了起诉，也改变不了什么。况且，现在有人在帮他，他的任何消息都被很仔细的擦除了。”

　　闻言，侯爵夫人终于放弃了挣扎，她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

　　她以为让裴子晏远离昆西星系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为她的儿子们铺平了继承侯爵的大路，却没想到居然是斩断了自己的后路。而且她分外了解侯爵，说着会在外面为自己想办法，其实只不过是想放弃自己罢了。

　　“河洛，我的儿子，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侯爵夫人接受了现实，“我哥哥那里还有很多人脉，你跟他多想想办法。”她泪汪汪看着奚铭岂，固执地向侯爵暗示了自己身后仍有马斯星系的支持。

　　“我知道，爱丽，”侯爵极尽温柔的回答，“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儿子。最多半年，这件事风头过去了，我就很快想办法让你出来。”

　　“嗯。”侯爵夫人轻轻点头，红肿着双眼，仍然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奚铭岂此刻急着去为这事善后，想要离开，但爱丽却不肯，认罪意味着她过两天就会被人收监，事实上收监她的队伍确实已经出发了，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奚铭岂，她拉着奚铭岂的袖子呜咽着，奚铭岂又劝了她很久，爱丽才依依不舍放了人。

　　奚铭岂从主卧出来，走过廊道和花园，径直去了办公室，夜色黢黑，他并没有看见主卧花窗旁靠着的人影。

　　裴子晏浸泡在黑暗里，靠在这个阴湿角落听了许久墙角，冷风勾得他的衣角直抖，他却纹丝不动。

　　他对判决的结果不太满意，区区两年并不能偿还原主的死。他在这具身体里复生也多少影响了一些判决结果，当事人死了判决肯定会更重一些，但当事人活着，且活得很好，拿着大笔赔偿远走高飞，一切自然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他向来难以理解帝国法律的审判结果，也对此也早有预判，不过又很需要这个结果来让奚铭岂身败名裂，毕竟他现在暂时杀不了奚铭岂，所以才蛰伏许久，等一个判决。

　　他已经让尼尔先去了阿德里安，安排了高妮在那边接人，自己则独自一人在侯爵府藏了多日，侯爵府警戒很松，或者说在他眼里没有哪里的警卫不松，所以到今日都没人察觉侯爵府多了一人。

　　爱丽仍然在卧室里哭得辛苦，似乎因为此刻没人了，哭得越发声嘶力竭，双眼皮都宽了许多，她背对着门，哭得头痛耳鸣，没察觉身后那道门开了些许，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从门缝安静伸进来，在门边墙上的光屏上一点，室内猝然降临了一方黑暗。

　　爱丽哭声一顿，满脸迷茫，抬头看天花板，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灯灭了，身后没有脚步声，但在最后一瞬她余光瞟见了一扇黑色的人影在靠近，像猫。

　　她来不及出声，因为一只手如情人般温柔捂住了她的嘴，也来不及反抗，因为刀锋划过颈动脉的动作凌厉而熟练。

　　她瞪大眼，身体微微□□着，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花窗被溅上了暗红色的液体，而花窗外高悬一弯冷月，那样寂静。

　　手中的爱丽安静了，裴子晏低头确认怀里的人呼吸停了，随后看着霍开的伤口皱起眉，切得太深，快断了。这具身体用起来还是不太习惯。

　　“嘭嘭——”敲门声乍然响起。

　　他握紧刀，将怀里的人扶着头放在地上，缓缓站起身。

　　“夫人，您睡了吗？侯爵让我给您送一碗甜米糖水。”是一直跟着爱丽的男仆，也是爱丽和奚铭岂共同的情夫，是个beta，那天裴子晏坠崖这个男仆也在。

　　裴子晏回忆了片刻，脑海中闪过零碎的片段，是属于原主的回忆——甜米糖水，原主的母亲很喜欢，原主不太喜欢。但从前在母亲不开心的时候，原主都会去厨房要一碗糖水给他的母亲。

　　他细细体味着属于原主的那种情绪，对于母亲的依恋和担心，这对他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嘭嘭——”敲门声再一次响起，“夫人？”男仆低声问着，试图开门。

　　裴子晏站到了门后，花窗外投入的月光将他的肤色映得如干净的白纸。男仆打开门，一线暖光投入暗室，恰巧落在爱丽的尸体旁，将浸血的地毯染得鲜艳，但男仆第一眼是往床上看去，也就没发现地上的玄机。

　　他动作轻柔地进了门，伸手去开灯，还没来得及按下去，身后伸来一双细长洁白的手，捂住了他，将他拖入黑暗。

　　男仆挣扎得很剧烈，他身量长一些，裴子晏制住他的时候费了一些力气，但好在他一开始就占了先机，最后也没什么悬念。只是尸体倒在门边，脖颈的血溅在门背后，又垂落，从门缝漏了出去，浸进了门外的地毯里，血腥味很淡，但是经验丰富的人肯定会察觉。

　　比如，十分钟后就会抵达的巡逻。

　　已经来不及清理了，裴子晏困扰地皱眉，思考了几秒，脑海灵光一闪，随即播出一则通讯，光屏上显示的名字是塞维尔。

　　通讯很快接通，对面静默无声，等着他开口。

　　“帮个忙，公爵大人。”裴子晏懒懒散散，“来一趟主卧吧。”说完他随手挂了通讯，摸到床边静静坐下，神色如常，似乎半夜约人在别人的主卧见面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