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标记我吗？》雪光寒

77、神殿（1）

　　塞维尔去办离港手续，裴子晏没有行李，腋下夹着笔记本站在站台门口等他，司焰蹲在裴子晏一步开外，保持适当距离。

　　司焰捂着鼻子，“不管来多少次我都很讨厌这股味道。”

　　裴子晏也觉得味道很刺鼻，“为什么有防护罩味道还这么大？”

　　司焰解释道：“因为信徒要朝圣。”

　　裴子晏回头：“朝圣？”

　　司焰：“新涅克的防护罩上有一个静止通道，将火山附近的气息源源不断地送到山下的神殿，信徒们相信这是戈尔吐纳的神息，沉浸其中可以得到神的注视。”

　　裴子晏打量着远处那硕大的防护罩，“这上面还能开孔？”

　　司焰点头，“据说这种防护罩有一个特性，如果形成的一瞬间有密度高于该防护罩的介质阻拦，就能形成一个永久的通道。”

　　“但其实，在目前的理论上，密度高于这个防护罩的东西不存在，所以，新涅克的人都把这个称为神迹，是戈尔想要注视自己的信徒才留下了缺口。”

　　司焰捏着鼻子，不屑一顾，“你知不知道新涅克的人都短命，我一直怀疑是吸多了火山灰。”

　　司焰此话一出，四周忽然就多了些充满敌意的目光。

　　裴子晏感觉到周边的目光，默不啃声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假装不认识司焰，他看见路边有买电子过滤面罩的，顺手买了两个，一个给自己带上，一个一会儿给塞维尔。

　　司焰也看见了，走过去想买面罩，但摊主高呼戈尔的名字，然后激动地拒绝了他，气得司焰跳脚。

　　司焰不再口出狂言，安静捏着鼻子走到街道对面的店铺，换了一家店，终于买到了面罩。

　　他带上面罩，走回裴子晏身边，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裴子晏：“在这里修整几天就出发去参加考察项目。”

　　因为司焰没有坦诚过自己是克林克，所以裴子晏也就假装不知道，用表面上的目的敷衍司焰。

　　司焰倒是很直白:“我知道你们要去溟水星，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

　　裴子晏不太意外，“你为什么要去？”目光扫过道旁的草木，最后落在司焰身上。

　　司焰笑起来，看着他，“你去过我的房间吧？”

　　裴子晏侧过身看着司焰，正要承认，余光瞟到旁边站了个人，扭头一看，发现是塞维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正默然看着他。

　　裴子晏：……

　　司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塞维尔，眼皮一跳补充道：“你看见那些资料了吧？”

　　“看到了。”裴子晏走到塞维尔身边站定，“那找个地方聊聊吧。”

　　新涅克之巅是新涅克最大的酒店，顶楼的套房带泳池和会议厅，私密性极好，除了贵没有别的毛病。

　　裴子晏和塞维尔并排坐在会议室，司焰自觉地坐到他俩对面，将自己资料夹里的内容投到了空中，首先就是那两枚戒指。

　　“你看到那些资料了，我就直说了，”司焰看着那戒指，“这对戒指是裴家从奥日帝国时期保留下来的遗产，就是家徽上的两枚戒指。”

　　“裴策告诉我，传说中戈尔有三样神器，其中一样是源木之核，拥有穿透星空的力量，这两枚戒指就是源木之核制作的。”

　　“爆炸发生时，戒指将我传送到了地耀星某个废弃的神殿附近，我活了下来，那个神殿被奇怪的能量屏障笼罩，我进不去，但我在神殿前的界碑上看见了一段话。”

　　司焰说着调出了一张图片，图片正中的界碑上刻着鸡脚叉一样的字，裴子晏不认识，但看得出是神语。

　　“我找人翻译了这段话，‘死亡被虚妄的阴影钳制，命运的指引导向生命，死亡将引来新生。’”

　　塞维尔目光落在那块界碑上，听见司焰翻译的时候皱了下眉。

　　“我不知道我被传送到这个神殿的理由，但肯定跟这个神殿有关，我调查之后发现这个神殿不属于戈尔。”司焰调到下一张图，是神殿的全貌，确实看起来跟戈尔神殿的风格不相符。

　　戈尔的神殿一般以烈焰纹样为主体，而这个神殿以水纹为主体。

　　“我在神殿的装饰中找到了一个重复了很多次的菱形花纹，可能是一个图腾。”司焰将神殿全景图的细节放大，展示了那个菱形的花纹，花纹的细节很少，下面寥寥几笔像杂草，中间一团抽象的乱麻让人看不懂。

　　这图腾让裴子晏很熟悉，他感觉自己在哪见过。

　　“我跟着这个图腾去查了《神族起源考证》，溯源到一个奇怪的……神，我不能确定这个图腾是不是代表某个神，因为图腾的介绍里没有名字，没有具体的权柄，没有信徒，只有两个字。”

　　司焰翻到下一张图，是《神族》这本书的截图，书上画着那个不明所以的图腾，旁边只写了两个字——“生命”。

　　“其实在地耀星的传统崇拜中，戈尔代表‘死亡’，所以有一个代表‘生命’的神很正常，但是在我能搜索到的资料中，跟‘生命’有关的信息太少了，我找不到某个资料明确指出确实有这样一个神。”

　　“但是后来我在戈尔的神殿里听到了一种关于‘神血之祭’的说法，你们知道神血之祭吗？”

　　裴子晏淡淡看向司焰，“知道。”按照记载，“神血之祭”应该是他帮助宫切完成的，是他血洗了十个星球的神殿。

　　“他们说那并非是宫切下令血洗了那些神殿，而是‘生命’在掠夺‘死亡’的权柄，他削弱了戈尔的力量，协助瀚星帝国颠覆了奥日，并非人类自己颠覆了君权神授的制度，而是‘生命’终结了‘死亡’的统治。”

　　“而完成这一场血洗的人是来自溟水星的诺亚亲王，野史的记载里也说他的徽记是菱形的，虽然没有图片记录，但我想这之间肯定有关联。”

　　“我被戒指传送到了疑似属于‘生命’的神殿附近，我认为裴策也跟我一样传送到了某个神殿，可是我找遍整个瀚星都没有第二个‘生命’神殿，除了溟水星我还没去过。”

　　裴子晏听完，发出疑问：“但戈尔的戒指为什么会将你传送去‘生命’的神殿？”

　　司焰无助地摇头，“这是我一直不理解的一件事。”

　　这时塞维尔抬手将投影的图片往回翻，翻到了界碑那一张，说：“这句话翻错了。”

　　“神语流传至今早已经不是原本的那种语言，而这句话是最原始的神语，它的意思应该是：‘对死亡暗影的钳制已成虚妄，命运指引死亡引来生命导向新生。’”

　　司焰反复把塞维尔重新翻译的话读了几遍，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什么。

　　塞维尔将图片调回神殿的全景图，“明天去一趟这个神殿，你带路。”他朝司焰说。

　　司焰下意识点头，没有拒绝，只是说：“但是那里……有点荒芜……”

　　何止是有点荒芜。

　　神殿的位置根本不在地耀星的城市区，而是在一处活火山群附近，因为是活火山密布的区域，附近渺无人烟，连虫都难见一只。但因为常年的火山喷发都不大，所以火山脚下有机会积出厚厚的火山灰，形成了沃土，这片沃土上长出了一片丛林。

　　而神殿就位于丛林深处。

　　神殿的遗迹被遮天盖日的植被藏进了阴暗潮湿的角落，攀爬的藤蔓将神殿雪白的华表啃噬得斑驳，沁出或黑或黄的污渍。

　　华表的底座是海浪，但浪花已经变黑，往上的柱身有着树木的纹理，交织着水波纹，顶端是树冠的样式，但树冠顶端被雕海浪的形状，浪尖顶着一轮红日。

　　红日的材质不同于华表，经年累月的风霜之下仍然熠熠生辉，红得亮眼，并且在某些角度这枚红日可以折射出天空的蓝色。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进入神殿的神道被雕画成了木质的纹理，石板被茂盛的植被钻顶得四分五裂，裂缝里都生出了阴冷鲜绿的苔藓，显然这些裂缝已经出现了许多年。

　　唯一的前进道路被一棵倒塌的朽木阻隔。

　　朽木的表皮湿润而黢黑，间生着细绒的苔藓和细草，还有些幼小的菇类和蕈类躲在朽木巨大的身体的缝隙里，只露出一点点菌盖，被空气舔舐得萎缩。

　　司焰所说的界碑就立在朽木前，界碑比照片上的样子看起来更加破朽，但纂刻的纹路仍然清晰。

　　司焰伸手去触摸界碑，自他触摸的那一点泛起微光，然后向空中荡开白色的涟漪，从涟漪的路径来看，整座神殿被球形的能量屏障笼罩，看起来像个水晶球。

　　“从这里开始就无法再深入了。”司焰说，“我当时就没法进去。”

　　裴子晏打量着涟漪说：“这能量屏障看起来跟机甲的护盾很像。”

　　塞维尔默不啃声，只是伸出了手，他带着点不确定的犹豫，手掌缓慢靠近屏障，裴子晏扭头看他的手，在裴子晏的注视下，塞维尔的手跨过了屏障，没有像司焰那样被阻隔。

　　司焰惊讶，“这是什么情况？”

　　裴子晏心念一动，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那看起来如有实质的屏障，在触及他身体时化为无形，他站在界碑边，伸手在黢黑的木头上摸了一把，只摸到些朽木的碎屑和湿气。

　　司焰已经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裴子晏四下打量，皱着眉，回头看塞维尔，“这里……”

　　他手掌随手撑在界碑上，想说什么，浩瀚的白光忽然自界碑与他手掌中溢出，磅礴的能量瞬间汇入了他的身体。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猝不及防间他趔趄了一步，被冲击波冲得歪到，他以为自己要落地，却有人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