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见天日》春宝

11、第 11 章

　　“跑圈结束，解散，大家自由活动。”

　　宋致站在塑胶跑道终点线，等待队伍最后的陈姝越过白线时，代表体育老师宣布她们可以自由活动了。

　　林知语端着陈姝的白色水杯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陈姝，给她喂水。

　　陈姝手都抬不动，她半边身子都倚靠在林知语身上，低头就着她的手喝水。热水下肚，陈姝感觉自己像个炸药桶，热得快要爆炸。

　　“有没有冰的？”陈姝问。

　　“你不是来姨妈了吗？”林知语从她口袋里拿出一瓶冰镇雪碧，拧开瓶盖递到陈姝嘴边，“就给你喝一口，不能多。”

　　陈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保证，转头就一口喝掉了小半瓶冰镇可乐。

　　她顾不上什么生理期不生理期，先降温了再说。

　　“……”林知语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小镜子：“你要不对着镜子看看你惨白的脸？”

　　陈姝凑过去看了眼，镜子里的她皮肤白得没有血色，原本很好看的淡粉色的唇也被抹了一层白粉似的，好看还是好看的，就是像个漂亮的女鬼。

　　“陈姝你面色看着不太好。”文科实验班语文课代表蒋文川握着一瓶热牛奶走近她，踟蹰着说：“医务室就在小卖铺后面的矮楼里，你要去吗？我可以陪你一起过去。”

　　陈姝扶着林知语的胳膊，林知语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眼神八卦。

　　陈姝看着鼓起勇气来她面前的蒋文川，礼貌婉拒：“不用了，谢谢。”

　　蒋文川却没走，依旧杵在她面前，红着脸有点没话找话：“医生是我叔叔，浙大医学院毕业的，很厉害。”

　　陈姝微微皱眉。她记得她已经把情书塞回他桌肚了，那就是不动声色的拒绝。

　　她和蒋文川的关系仅限于交流学习的普通同学，他现在这样，其实已经越线了。

　　他的几个男生朋友围在他身后低声起哄，蒋文川红着脸低声斥了他们一嘴，他们反而变本加厉地起哄，还有人吹了下口哨跟陈姝夸张地说：“看看川哥这一片丹心呐。”

　　比起地痞流氓，他们没有太大的恶意，但也让陈姝不适。

　　因为不够尊重。

　　她拒绝的意思还不够明白是吗？他是听不懂人话吗？

　　放在以前，陈姝还会装着乖乖女的样子羞涩婉拒，但是此时此刻她很累，没有心思再演戏。

　　她冷下一张脸，刚要开口时，宋致走到她身边，掀眸对蒋文川说：“她不去。”

　　陈姝怔愣一下，宋致这人还没走？

　　“回教室吗？”宋致偏头问陈姝，正好挡在烈阳照过来的位置。

　　他高陈姝将近一个头，身上带着刚刚淋过凉水的沁凉，陈姝微不可察地往他身边靠了点，点点头，“好。”

　　生理期去医务室于事无补，还是回教室补觉更好。

　　天气太热，很多怕晒的女生直接买了冷饮回教室，林知语也不愿意在外面待着，她跟陈姝一起走。

　　“要回去了？”王子越站在操场旁边的洗手池前用水冲洗脸和手臂，水花四溅，看到小伙伴们路过他，他乐呵呵地将大拇指摁在水龙头前，改变水流方向，滋向陈姝他们：“看招！”

　　生理期怕冷，陈姝现在忽冷忽热，眼见着要被凉水滋上，她连忙拉住身旁人的衣袖躲他后面。

　　高大的身形为她挡住大部分水花。

　　陈姝抬眼，看到宋致用沾了水滴的脸低头看向她。她摸摸鼻子，抿住莫名翘起来的嘴角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宋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低头掸去衣服上的水。

　　林知语就暴躁了。她离水龙头最近，被溅了超级多的水。她撩起湿哒哒的刘海，撸起袖子朝王子越跑过去，边跑边放狠话：“你、死、定、了。”

　　身后传来王子越的嚎叫。

　　陈姝转头看他们打闹，她笑着问：“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的吗？”

　　宋致长腿踏上教学楼的台阶，转头看了眼在操场上上演你追我赶的俩人，低低出声：“嗯。”

　　陈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宋致这人的回答又是一个字，表情贯如往常的无悲无喜。

　　他就不能多说几个字，或者表情丰富一点？不然她总感觉自己在跟佛祖对话。耳边已经回荡起寺庙阿弥陀佛的声音了。

　　陈姝指指王子越与林知语，盯着宋致，故意逗他：“你要不要加入他们？”

　　宋致表情似乎裂了下，冷声开口说：“不要。”

　　陈姝乐了，她这次能读出宋致皱眉的微表情。他仿佛在说，他才不要跟两个傻子玩水。

　　陈姝心情很好地扭头，哼着歌往楼梯上走。

　　黑色发尾无意间甩在了下一阶梯宋致的脖颈，一扫而过。宋致脚步微微停顿一下，喉结上传来微妙的痒意，他低着头，上下滚动了一下喉结。

　　体育老师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了些，但陈姝不得不承认，现实就是如此，处于生理期的虚弱女生依旧要刷题看书，一天都松懈不得。

　　好在她一般是第一天最难受，之后几天能恢复过来。

　　当天晚上她已经舒服了些，所以依旧在晚自习之后去了舞蹈室练舞。

　　十点四十五分，她从舞蹈室室外旋转楼梯走下来时，看到了路灯下的宋致。

　　舞蹈室绿色外墙攀爬着爬山虎和一种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团团簇簇，从不堪重负的墙上弯垂下来。宋致穿着宽松的白T，高高瘦瘦地站在墙边，旁边的山地车坐垫上落了几朵花。

　　他戴着白色耳机，低头拂去花瓣，却不知，又一朵小黄花飘飘转转停在他衣领处。

　　“哥哥！”陈姝从楼梯上弯腰俯身，抬手晃动，眼眸弯起来，如天边弯月一般。

　　她快步跑下来，见宋致若无所觉，就笑着踮脚捡走滚落在他衣领上的花瓣，“一朵花，你没发现。”

　　宋致看了眼捻在她粉色指尖的黄色花瓣，没由来地想到了美术鉴赏课上展示的粉粉黄黄色彩鲜艳明媚的油画。

　　陈姝低下头给她的自行车解锁，随意问：“你怎么又来了？”

　　宋致收掉耳机，放进书包侧边口袋，“路过。”

　　陈姝撇撇嘴，又是“路过”，这人就不能不那么嘴硬，直接说来接她？

　　她隐晦提醒：“同城新闻说暴露狂有精神病，已经被精神病院强制收容了。所以……”

　　宋致抬眼看着她，“所以什么？”

　　“所以，你就不用再那么麻烦地过来接我回去了啊。”

　　她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宋致好心好意来接她一两次就够了，她当然不会把别人的好意当作理所当然。

　　宋致看了她片刻，说：“我真的是路过。”

　　“啊？”陈姝懵了，一双水润黑亮的眼睛怀疑地快速眨了两下。

　　宋致指了指她身后的方向，淡声说：“我外公住那边。”

　　陈姝下意识望了眼宋致指的地方，这条街是半商业街，充斥着各种类型的艺术辅导班，在这条街之后蜿蜒出的街道看着很普通，像被开放商遗漏的历史老街，带着股岁月尘土的气息。

　　看起来确实像是以前的居民区。

　　陈姝反应过来自己意识过剩，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这下，只会说一个字的人变成了她。

　　陈姝低头懊恼着。

　　宋致偏头，嘴角微弯。

　　“王子越也住那边？”陈姝没话找话，主要是想快点转移话题，让宋致忘记她意识过剩这件事。

　　“对。”宋致骑上车，“林知语也住那。”

　　陈姝又干巴巴回：“哦。”

　　骑上车身心飞扬之前她想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他们仨从小认识的话，周六日会不会一起做作业一起玩？打打闹闹的，应该还挺好玩的。

　　这天晚上依旧陈姝先去洗漱。

　　她盯着卫生间突然多出来的另一个小垃圾筒呆滞了两秒。

　　清洁阿姨不会做他们没有吩咐的事情，所以这个垃圾桶应该是宋致放这儿的。难道是她昨晚下楼两三趟扔卫生巾的动静吵醒他了，所以他干脆另外买了一个专门给她用的？

　　陈姝红着脸给垃圾桶套上垃圾袋，盖上盖子。

　　陈姝包着洗干净的头发走出浴室，她素着一张脸犹豫了几秒敲响了宋致的房门。

　　宋致拉开门，对上她一张素面朝天被水汽蒸得粉红的脸。

　　“哥哥，家里有消食片吗？”她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我好像积食了。”

　　宋致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他房间，拉开抽屉，取出医药箱，拿了一盒消食片给她。

　　在他找药时，陈姝无意识视线在他屋子里晃了下。

　　白灰色调，他的房间简洁到可怕，就连床铺上的床单和被子都一丝不苟，仿若一个供人参观的样板间。

　　只有墙上挂着的一个老旧祈福带，让这间房有了居住的气息。

　　陈姝视线不由在那个边缘褪色泛粉的“福”字上多看了几眼。联想到之前灵隐寺那回他在佛像前的虔诚跪拜，陈姝怀疑，他是佛教徒。

　　陈姝回房吃下消食片，吹干头发窝进被窝里。

　　她每天会给自己十分钟睡前玩手机的时间。

　　今天苏城小姐妹群聊很安静，陈姝想起来她们说以后周周要考试，她们这会儿应该在准备周考，没时间水群。

　　另一个群聊倒活跃了。

　　陈姝盯着由她和宋致、王子越以及林知语新建的四人群聊，戳进去看，原来一分钟前王子越给他们四人组了个群。

　　下一秒，群聊名称就被王子越改成了“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好土。

　　陈姝趴在被窝里笑，就见林知语跟她心有灵犀地在群里让王子越改群名。

　　王子越将群名改成：“除了林知语，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陈姝翻了个身，捂着被子笑。王子越这次在疯狂被揍边缘。

　　林知语在群里艾特了王子越，一连发了上百个“暴揍你”的表情包。

　　王子越发了上百个下跪小人，林知语才勉强饶了他。

　　王子越这次艾特了陈姝，问她：【我们这位新人朋友，周六日打算你打算怎么过？】

　　陈姝想了想，回：【做作业、学习、练舞……（循环ing）】

　　王子越：【这也太无聊了，要不你来致哥外公家玩吧？咱们四人正好凑一桌打牌！】

　　陈姝抿着唇，她答应下来好像不太好吧？毕竟宋致都没有开口邀请她过去玩。

　　就在陈姝打算以作业多婉拒时，微信弹出一个新消息提醒，是宋致。

　　【宋致：你想去吗？】

　　陈姝想了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