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文女配只想练剑》森灯

38、旧事重来

　　游逢雪原本就打算放走桑怀佑，正愁找不到合适人做替罪羊，楚芳群便自己送上了门。

　　“你愿意放了我？”连桑怀佑都有些不可思议，笼子被打开了，他却不敢迈出去，生怕游逢雪在憋着什么坏。

　　“自然，你已经中了我下的毒，若敢有二心便会受噬骨剜心之痛，死不瞑目。别用这副表情看着我，若非我仁慈，只怕你早已变成一具枯骨。我可以给你选择，听我的还是和他一起死？”游逢雪指着门外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楚芳群。

　　桑怀佑受制于游逢雪，只能听命于他：“从前的事是我的错，多谢妖主既往不咎，从今以后我听凭您调遣，绝无二心。”

　　林间清露泠泠，晨光熹微。
　　女人拿着刻刀将最后一笔雕成，她满意地看着木雕成品，招招手将自己的女儿叫过来。

　　“做好了，你看，喜欢吗？”

　　小女孩高兴地接过木雕，脆生生道:“喜欢！”

　　“好了，拿着去玩吧，别跑太远，快到年尾了，最近镇子里不太平，注意安全。”

　　小女孩应承下来，抓着木雕跑出屋外，想拿到小伙伴面前给他们看母亲给她新刻的木雕。

　　她一蹦一跳地走在蜿蜒小路上，没有发现她的影子在日光下变得越来越扭曲，伸展出十几条手臂，争先恐后地攀上小女孩的脚腕。

　　小女孩觉得自己的小腿有些冷，低头一看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黑色影子一圈一圈地缠着她的小腿，冰冰凉凉的触感紧紧咬着她的皮肤，她吓得惊叫起来，用力地蹬腿，却没办法挣脱这无形的束缚。

　　“娘亲，娘亲，救救我！”

　　更多的影子从地上游过来汇聚到小女孩脚下，她的尖叫惊得周围的树丛颤了两下。

　　小女孩的母亲听到了她的呼喊，拎着从集市上买来的驱妖符急急忙忙冲出屋外，她把符纸贴到小女孩腿上，紧紧缠绕着女孩双腿的黑影一接触到符纸就像被烫了一下，退缩了两下。但很快黑影一拥而上将符纸撕碎，叫嚣着要把小女孩吞没。

　　剑光一闪而过，斩断满地黑影，大片面积的黑影被劈成四分五裂的几小截，仓皇地向四周逃窜。

　　一道银光从天而降，立刻将黑影驱散，穆霖漪将这些影子都吸到了捉妖袋中。

　　年关将至，人界与妖界的门开始变得不稳定，各地妖物作乱的事情频繁发生，每到这时各宗派都会加派人手到各地进行巡护。

　　穆霖漪这几日跟着桑怀佑的逃跑轨迹一路追到泉溪镇，到这里之后线索便断了，她料想桑怀佑可能已经回到妖界，便不打算再追，索性留在这里斩妖除魔。说来也巧，泉溪镇距离清隐山不到百里，是穆霖漪出生的地方，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多谢仙者，多谢仙者。”一朝得救，女人高兴地抱着小女孩向穆霖漪道谢。

　　她怀中的小女孩却哭得很伤心，她手中的木雕被剑气扫过断成两截，上半截木雕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停在穆霖漪脚下。

　　她的哭声令穆霖漪深感愧疚，她捡起木雕的脑袋在小女孩面前，看着她满脸泪痕手足无措。

　　“呜呜呜我的木雕，娘亲，我的木雕坏了。”

　　小女孩的母亲把她抱在怀里哄，可小女孩沉浸在木偶损坏的悲伤中不可自拔。

　　“乖，回头我再给你刻一个新的，别闹了好不好？”

　　“不要不要，我就要这个！”

　　游逢雪被小女孩吵得头都大了，他变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木雕拿到小女孩面前：“给你一个新的，别哭了行不行？”

　　小女孩只看了一眼，便哭哭啼啼地说这不是她的木雕。

　　穆霖漪将手握成拳放在小女孩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小女孩抽噎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手掌缓缓张开，一只通体流光溢彩的半透明蝴蝶从穆霖漪手心飞到小女孩鼻尖，小女孩立刻破涕为笑，扔下手中破烂的木偶，将蝴蝶捉在手里赏玩。

　　“不小心弄坏了你的木雕，我向你道歉，这只蝴蝶送给你，原谅我好不好？”

　　“好！”小女孩的笑声清脆明朗。

　　女人感念他们出手相救，邀请二人来家中用膳。

　　“用膳就不必了，我想问问你泉溪镇近日的情况，你们晚上有没有听到过莫名其妙的孩童的哭声？”穆霖漪在来的路上便听说了泉溪镇最近闹鬼的事，进来之后更是发现这里的居民面色皆是惶惶不安

　　“是啊仙者，这几天我们镇上都被这个哭声搞得惶惶不安，这哭声似婴儿又似沙哑老者，循声而去却又不见其踪，不知道究竟闹得是什么鬼，听说镇东那户人家的儿子半夜上山采药被那鬼怪给吃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连尸首都没找到。我前几日在集市上花了五文铜钱买了这个驱妖符就是为了保护一家老小的安全，没想到竟半点用都没有，我竟是被那黑心商人给坑了，若不是仙者相救恐怕我与我女都要命丧于此，仙者，请您一定要保我们镇上平安啊！”

　　穆霖漪扯下小女孩腿上残留的符纸碎片，碎片一到她手上就化成粉末。

　　“这符倒也算不上是假的，只是画符之人手法粗陋画错了一笔，所以驱妖的效果大打折扣，我送你三张驱妖符，往后便可高枕无忧。”

　　女人接过驱妖符躬身拜谢，随后领着女儿回家去了。

　　穆霖漪将地上另一半木雕捡起来，两个断裂的木头拼起来，拼成一个完整的形状，木雕的下半部分是镂空的，盘根错节的藤条蔓延而上，看起来十分特别。

　　“这样的木雕真是好久都没见到了。”穆霖漪眼中浮现出几分怀念之色。

　　“这是什么？”游逢雪觉得这个木雕看起来有点熟悉，来的路上见到过几棵和这个木雕长得一样的树。

　　“是蕴灵木，当周围灵力丰沛之时蕴灵木会变得像焰火一样绚丽。泉溪镇从前是灵力充沛之地，人们以为蕴灵木天生流光溢彩是因有神力加持，因此把它叫做仙木。后来，这里的灵力逐渐变得稀薄，蕴灵木也变得和普通的树木一般失去了光彩，但人们对仙木的憧憬延续了下去，他们相信当仙木重新焕发光彩的那一刻，在仙木下许愿一定会实现。”

　　“后来泉溪镇还衍生出一个习俗，新的一年大人要取仙木的树枝刻成木雕挂在小孩脖颈上，这样树木中的仙人就会予以孩童庇佑。不过都是些假的传说，就连现在的小孩子都不会相信了。”

　　穆霖漪细细摩挲着木雕的每一条藤蔓，从交缠的缝隙中看到二十年前的那个雷声轰鸣的雨夜，沙哑却又稚嫩的诡异声音与雷鸣混响，让人浑身忍不住颤栗。恐惧的悲鸣没能唤来传说里仙木中的仙人，挂在脖颈处的粗陋木雕在挣扎中掉到献祭的火堆里，很快燃起更刺眼的光芒。“二十年前的这个时候，泉溪镇有一户富商，商人唯一的儿子被食魂妖附身，需要吸食幼童之魂才能维持生命，彼时正值荒年，富商用几石粮食便换来两个幼童，按照指示打算在月圆之夜极阴之时，将幼童献祭给食魂妖，这样他的儿子才能继续苟延残喘。”

　　“然后呢？”游逢雪想知道这件事的后续。

　　想象中的绚丽光彩没有出现，仙人没空聆听凡人的小小心愿，熊熊火焰越燃越旺，火星飞溅到皮肤上，将灵魂灼烧得痛苦不堪，直到有人用剑斩断束缚，救人于水火之中，穆霖漪才直到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仙人，不在仙木中，在仙山之上。

　　“然后正巧我师尊游历四方途径此处，发现泉溪镇有妖物盘踞灵力异常，便潜伏在人群中伺机而动，在那夜将食魂妖逼出富商之子体外，师尊重伤食魂妖却没抓得住他，我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该重伤未愈而亡了，没想到还没死透。至于那两个幼童，有一个灵魂被食魂妖吃了大半没救过来。”
　　“另一个小孩是……”

　　穆霖漪承认得干脆:“是我，我的父亲借口要为我过生辰，将我的双眼用黑布蒙了起来送到商户家，我这才知道他们用我换了全家得以生存的珍贵粮食，我不怨他们，他们后来还是没有撑过那个荒年，我却被师尊救下捡了一命，舍断前尘之事拜入清隐宗，学习仙法道术后我才知道蕴灵木能发光不是因为有仙人庇佑，只是灵力反应的一种表现罢了。”

　　“虽仙木只是传说，并无仙人庇佑，但万树流光溢彩的情景想必也十分壮观。

　　“连我都未曾见过蕴灵木真正的光彩，传说中蕴灵木林如晚霞烧云，”穆霖漪向木雕注入了些许灵力，木雕表面镀上一层淡淡荧光，焕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很快变归入沉寂，“章家后园原本也有一株精心养护多年的蕴灵木，为了能让它一直保持五颜六色的模样可费了他们不少功夫。”

　　游逢雪想起来那棵显眼的树，白天看着没什么特别，到了夜晚与遥遥月色交相辉映，美不胜收，他看着穆霖漪手中残缺的木雕，心中有了新的想法。

　　两人在他们救下的女人家里住了下来。

　　夜晚来临时，穆霖漪果然听到了熟悉的哭声，但当她顺着哭声在泉溪镇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食魂妖没有实体，需要寄生在别人体内才能存活，他迟迟不肯现身或许是因为重伤未愈不能现身，还有两日就是月圆之夜，到时是食魂妖最虚弱的时候，他必定要出来寻找猎物，穆霖漪便在泉溪镇等着食魂妖现身。

　　白天食魂妖销声匿迹，穆霖漪便画些驱妖符给各家各户送去。奇怪的是游逢雪一连两日都不见人影，表现得鬼鬼祟祟好像有意在瞒着穆霖漪什么事情，不过穆霖漪对打探徒弟的私事并无兴趣。

　　到了月圆之夜那天，泉溪镇的人都听从穆霖漪的嘱咐紧闭门窗，将驱妖符贴在门上做好防备。
　　穆霖漪和游逢雪提前来到镇东那户人家的儿子失踪的地方。薄云散去，明月一出，婴孩哭啼之声便随之响起，绵绵不绝。

　　林深之处，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一瘸一拐地从黑暗之中走出来，他的身体两边高低不平，仔细看能看到中间一条从脖颈延伸至右腿的伤痕，他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由两个残缺的人体拼接起来的怪物。

　　怪物的眼睛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亮，他盯上了藏于暗处的穆霖漪，咧开嘴笑了一下露出粗糙皮肉之下的森森白骨。

　　两道剑光一齐而至，分别砍断了食魂妖的左臂和右臂，容器被破坏，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从怪物的脑子里钻出来，他要寻觅新的容器。

　　食魂妖张开嘴想要直接把穆霖漪吞入腹部，穆霖漪挥剑将之劈断，很快他又粘合在一起，黑色液体沾在剑上，穆霖漪看到了很多人的回忆，她甚至看到了自己年幼时的面孔，这段记忆应当是当年和她一起被献祭的小男孩留下的。

　　“这只食魂妖的力量已经不剩多少了，他的灵体被另一股力量长期压制变得非常脆弱，看见他头顶上的眼睛了吗，那是他的命门，从背后袭击他。”

　　游逢雪听从指令从背后接近食魂妖，趁他不注意之时从半空中一跃而下刺向命门，食魂妖立刻像泄了气一样瘫在地上。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钻入她的脑海中，是当年和她一起的那个小男孩。

　　“救救我，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救救我……”

　　一张稚嫩却毫无生气的脸躺在地上，布满血丝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看起来不甘心极了，穆霖漪被仙风道骨的白衣仙者抱在怀里，哽咽地指着那个男孩：“仙者，你救救他，他还没死。”

　　仙者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却有种历经沧桑的疲惫之感：“我也想救他，可他被食魂妖彻底污染，他们已经融为一体，救不回来了。”

　　“他明明还有声音，他在向我们求救呢。”

　　“你听错了，你产生幻觉了。”

　　穆霖漪将信将疑地看着那个男孩，他的嘴半张着，缓缓吐出一句话：“师尊，你救救我啊，我才是你的徒弟。”

　　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出现在穆霖漪面前，他笑了笑，穆霖漪虽然没见过他，却觉得他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

　　“师尊，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她记起了那个奇怪的梦境，梦中她只有闻琅华一个徒弟，清隐宗上下没有一个叫孟离归的人，而她发现了一个和孟离归长得很像的可疑男人，梦的最后一幕，是失控的男人露出尖利的獠牙，金色眼瞳泛着妖异的光，九条尾巴在他身后如同被火灼烧的云。

　　“师尊，师尊。”有人在叫她，把她彻底拉回现实。

　　游逢雪的脸和梦境中面目妖异的男人的脸重合，穆霖漪的离光剑差点出鞘，幸好她反应过来了。

　　“你看——”游逢雪向不远处一指，漫天流光骤然迸发，如同点点星光坠落人间。

　　泉溪镇霎时间被流星般闪烁的光辉照耀，孩童欢闹的声音顿时响彻整片小镇。

　　“是仙人显灵啦！大家快来许愿——”

　　“这是你弄的？”穆霖漪触碰低垂的树枝，仿佛将绚烂烟火抓在手中，“原来你是在忙这个。”

　　“你的生辰快到了，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好，该有的你都有，我就想送些你没见过的东西，现在仙人显灵，你有什么心愿想要实现，就在仙木下说出来吧。”

　　游逢雪眼中倒映着熠熠流光，好像晃一晃就会溢出来，他满含笑意地看着穆霖漪，期待着她的回复。

　　穆霖漪本来想说这么幼稚的东西她已经不会相信了，但游逢雪的眼神让她没办法轻易拒绝，于是她双手合十，轻轻许下了自己的心愿:“那我就不为难仙人了，希望今天我能睡个好觉。”

　　游逢雪笑了一下，对穆霖漪的愿望早有预料，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放在她面前摊开，一个木质镂空球形香囊球躺在掌心中央，散发着淡淡安神香气。

　　“仙人说你的愿望他愿意帮你实现，你愿意接受吗？”

　　穆霖漪接受了游逢雪的礼物，她把香囊球挂在离光剑上，看起来颇为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