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你会不会来》妘铎

16、向你打听一个人

　　“慢点喝。”石楠双眉笑弯，这个反应就是答案。

　　秦飞廉气息渐稳，又小心翼翼抿了口茶，轻声答：“还没。先忙事业。”

　　“哈哈，你这小子，倒也实诚。”石楠会心一笑，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有心仪的女孩，差不多可以考虑了。我算算，你们今年28岁了，一眨眼就满三十了。”

　　本就被刚才那一问带入敏感状态的秦飞廉眉心一跳，不知老师口中的“你们”，是“谁跟谁”。

　　见他不接话，石楠再次调侃：“怎么，我们的秦总，眼光很高吧，所以找不到心仪的女孩？”

　　“那没有。”毕竟是语文老师，秦飞廉对石楠的表达能力，有预设，“就是忙，所以没时间想这些。”

　　石楠眉眼含笑，认真看着昔日校草在她跟前自我剖析：“飞廉同学，既然你知道问题所在，那就好办。咱得尽量调整生活与工作的时间分配。你父亲应该最明白了，钱是赚不完的！”

　　“额。”秦飞廉点点头。

　　“对了，老师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石楠这次回国，其实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个学生。

　　秦飞廉微愣：“谁？”

　　“竹茹同学。”

　　“嗯？”

　　“你忘了吗？竹茹同学，隔壁班那个女生！瘦瘦高高的！”石楠误以为秦飞廉忘记了，“当时我还让她帮你辅导语文来着！”
　　高考都是八年前的事了。至今已是一段不短的时日。
　　忘了，也情有可原。

　　秦飞廉两个耳朵竖起，模凌两可“噢”了一声，气息收紧。

　　“当初你小子也是走运！其实像竹茹同学这样语数英占统治地位的学生，其他班也有。但不同的是，这孩子输出能力极强，就是说，她不光自己有一套学习输入的本事，让她给大家讲题，输出她脑中的知识，也特别擅长！我那会还在办公室跟其他两位老师说，这孩子以后如果当老师，绝对很厉害！”石楠忍不住侃侃而谈。
　　竹茹是她教书生涯里难得一见的好学生。
　　模样也长得特别好，白皙干净，清秀斯文，招人怜爱，没有一个任课老师不喜欢她的！

　　秦飞廉恍然大悟，对石楠点点头。
　　其实对这番评论，他也有发言权。
　　因为他就是竹茹输出能力强大的直接受益者。
　　没有彼时她的帮助与辅导，他的语文成绩那么短时间不可能突飞猛进！
　　后来，她知道他苦恼学英语后，又举一反三点播了他，让他醍醐灌顶，从此像摸到了学习语言类学科的窍门一样，付出的努力显化很快！
　　毫不夸张地说，家里当时请的那些名师，予他的帮助，不及她。
　　她有一种魔力，能把复杂的一切，简单化。无论哪门学科，都能针对他个人的情况，匹配最优的辅导方式。

　　石楠觉得这男生神情有些变化：“怎么样？你毕业后，有碰到过竹茹同学么？”

　　秦飞廉摇头：“没有，石老师。”

　　“好吧。”石楠叹了口气，面露失望，“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这孩子当时超可惜的！居然没报海京大学。我听说，你现在公司也在云江，竹茹同学她毕业后应该也留云江了，我还以为或许你们能碰到，毕竟在一个城市！兜兜转转的。”

　　秦飞廉哑口，方才他已经睁眼说了瞎话，现在只能继续对老师“谎”下去：“云江其实不小，也是大城市，好多区，碰到概率其实也很低。”

　　“倒也是。”石楠喝了口热茶，眉头一皱，“主要是这孩子，当年发生了一些事，让我一直牵挂至今！”

　　“什么事？”一颗心咻的一下提到嗓子眼，秦飞廉巴巴盯着石楠，呼吸下意识缓滞。

　　石楠看了他一眼，没多想：“那孩子吧，出发去云江上学那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高中三年，谢谢我的照顾。还说大学四年，也会好好学习！我当时听了蛮欣慰的，告诉她学校放假回海城，没事可以约老师，如果我正好在国内的话，她说好的。”

　　秦飞廉听得直皱眉，这听着并没什么不对。
　　虽然按照时间线，班主任这会讲的时候，竹茹对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剧变！

　　“那后来呢？石老师，她回海城有约你么？”迫不及待追问。

　　“没有。”石楠摇摇头：“主要是你们读大学的四年，我回来也不多，每次都有事情要忙，也抽不出时间跟大家约饭，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四年前，应该是暑假那会吧，我正好回国探亲，有一个月左右的宽裕假期。试着给竹茹同学打了电话，偏巧她正好回海城，我俩就约了时间地点一起吃个饭！谁曾想，那天的前一晚，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实习公司那边突发状况，要让她提前回海城处理工作，只能爽约了，一直对我说抱歉！”

　　不知为何，秦飞廉越听心头越乱：“石老师，所以，哪里不对么？”

　　“害，不瞒你说，我当时直觉就不对。这孩子，电话里透过来的语气不对，声音也有些嘶哑，所以我就问她，‘没发生什么事吧’，她说没，我说有事随时找老师。她又说好。结果互相说再见时，这孩子突然来了句，‘石老师，您下次可以来云江逛逛，这个江南城市，特别好’，我还没来得及回OK，她又自顾自补了句，她以后可能不太回海城了！我当时心里一咯噔，想着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便追着问她‘真的没事吗’，她说没事，就是想好好工作，在云江拼个事业，估计会很忙，所以也就不太会回海城了。”

　　石楠一口气讲完，然后陷入了一阵沉思。

　　在场唯一的倾听者，也跟着沉默。

　　石楠回过神后，冲昔日学生勉强笑笑：“害，你看老师我，净瞎操心。竹茹同学这么聪明，肯定在哪都混得好！说不定，现在都结婚嫁人了！事业家庭双丰收。”

　　“……”秦飞廉没吱声。

　　包间门开了，点的菜陆续上桌。

　　“石老师，那以后呢，你们有再约么？”秦飞廉闷声算着，大学毕业至今，又是四年了。

　　石楠怔愣瞧他，隐约觉得不对劲。

　　秦飞廉猜到了她的诧异：“是这样的，石老师，刚才听您这么一提过去，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该好好谢谢竹茹同学。如果您有联系上她，能不能给我下联系方式？我这边也让人打听下，云江再怎么大，毕竟都在一个地方。说不定能打听到。”

　　“噢。”原来是这个目的，石楠信了，转念又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倒也想给你，可惜没有。”
　　那孩子，如今号码都换了。以前的打过去提示是空号。

　　“好吧。”秦飞廉一颗等待的心，“咚”地往下一沉。

　　“我总觉得她那会应该发生了什么事！”石楠这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跟你说啊，那天之后，没多久，竹茹同学的父亲突然去世了。”

　　秦飞廉手一抖：“突然？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上他们家吊唁，但听竹茹同学高三的班主任说，噢对，就是教你们的数学老师，李大黄李老师，他说好像是跳楼，还是半夜没人看见的时候……”

　　“……”秦飞廉手劲一松，筷子滚落一根，“是什么情况？”

　　石楠也想知道，可惜信息有限：“我也不太清楚，好像生意上的事吧。可能很大一笔钱拿不回？还是欠了工人一大笔钱？诸如此类的，可能一下子想不通，就寻了短见。挺惨的。她父亲，好像一直是包工头，就是包建筑项目那种。赚得应该还算可以的。”

　　“那竹茹——同学，她当时有回海城么？”秦飞廉全身血液都在急刷。
　　班主任从坐下到现在，说的净是他全然不知的事。

　　石楠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或许，大概，没回？我当时给竹茹同学打电话，想安慰她来着，可电话没人接。网上留言，也没回。主要你知道吗，老师怕这孩子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担心得睡不好觉。可后来想想，竹茹同学，或许并不喜欢外人介入他们家的家事，所以斟酌了下，就没过多打扰。只给她发了短信，让她有事可以联系我。让她无论遇到什么，都要记得好好生活，一切往前看。”

　　秦飞廉心里的谜团已滚得巨大，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不是错过了她八年，是错过了非常关键的一个时期。

　　她最脆弱，最需要别人在旁给予安慰，甚至出手撑一把的艰难时期，他缺席了！

　　石楠夹了点菜到碗里，提醒发愣的学生：“咱边吃边聊，不然菜冷掉了。”

　　“噢好。”

　　“不过我后来想想，这孩子应该没事。可能那会太伤心了，所以没有接电话。”石楠之后也分析过，“竹茹同学，有个亲哥哥，你知道吗？”

　　“噢，听她有提过。”秦飞廉重新拿了双筷子，却没半点食欲。

　　“我听李老师说，也是一学霸，家里父亲走了后，他去了国外留学，还是一所全世界很有名的商学院！所以我后来就想，竹家经济应该还可以，不会有什么大的困难。”

　　竹茹的哥哥，叫竹沥。
　　秦飞廉记得很清楚。
　　因为当时她跟他提过一嘴，说“竹茹”和“竹沥”，其实都是中药材名。

　　如班主任所说，这位哥哥，确实也是一学霸，从小就一心想出国读书。
　　竹茹或许正是受了她哥哥的影响，从小就特别认真学习。说也许以后她也可以出国读书。

　　他当时还挺不屑，调侃她，“出国读书有什么牛的，最好的大学在中国”。
　　竹茹笑笑，回他道，“也对”。

　　彼此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说笑笑，仿若昨日。
　　秦飞廉心中走着过往的点点滴滴，愈发不是滋味。

　　所以，后来呢？
　　在兄妹俩的父亲突然轻生后，哥哥竹沥去了国外知名大学继续读硕，妹妹竹茹则回了海城开始进入职场，就这么简单？
　　好像并没什么不对。
　　可直觉总在隐隐提醒秦飞廉，应该哪里有问题的。

　　容他稍稍捋下时间线：
　　竹茹大学毕业后回海城时，已进入高远精密仪器实习，也就是现在这个公司。
　　一个月后，海城传来噩耗，她本人或是伤心过度没有回海城？或是回了。
　　再然后，她就继续一个人留在云江打拼，努力拿单子，挣业绩，成了高远的得力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