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浪》风淡眠

16、飓浪16

　　咚咚——

　　房门被敲响，卢愿慌忙擦干眼泪，偏头调整情绪。

　　“饿了吧，我朋友从外面回来带了很多吃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多吃点儿。”杨舒茜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卢愿扭头看她，泛红的眼睛又弯了起来，“谢谢。”

　　站在杨舒茜身后的张峙往前凑了凑，不太娴熟的关心着：“诶哟，卢医生你可把我们吓坏了，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倒了呢？”

　　“没休息好，没什么事。”卢愿解释着。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郑皓然也凑了上来，担忧溢出眼眶。

　　卢愿怔了怔，对于他的关心生出歉意，当初说的不够明白，他到现在还是把她放在眼里，但她的眼里却不会有他。

　　得尽快找个机会跟他把话讲清楚，总是这样对他不公平。

　　“好多了，谢谢你们的关心。”卢愿弯唇回答。

　　“那你现在想喝水吗？喝粥？吃水果吗？这有橘子，我给你剥一个？”郑皓然在床头柜的食物里翻找。

　　“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会儿想吃了自己弄。”卢愿立即摆手。

　　杨舒茜靠在柜子旁戏谑地看着郑皓然，问：“你怎么这么关心我们小卢呢？”

　　郑皓然看着她看穿一切的眼神耳根子不争气的发烫，又看向卢愿直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他啊，他就是多情，看见外面的花谢了都得惆怅一会儿。”张峙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手上用劲儿把他往自己身上揽。

　　眼看都快贴他脖颈了，郑皓然嫌弃的直咧嘴，三俩下挣脱开，将他往后一推，极其无语：“你干嘛啊，俩大老爷们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诶呦喂，我都没嫌弃你一身汗味，你还不乐意了？”张峙撸撸袖子，不屑的啧啧两声。

　　“我一身汗味，你先闻闻你自己吧。”

　　“我闻闻，来，我闻完你闻闻。”

　　“要吵架出去吵，别打扰我们小卢休息啊。”杨舒茜朝他俩摆摆手，送客的态度。

　　张峙不服气地撞下他的肩膀，他又撞回来，俩人跟小学生闹别扭似的。

　　“不是，你俩咋这么幼稚呢？”杨舒茜都不想再看。

　　卢愿被逗笑了，张峙还真是基地里的活宝，到哪都能带来欢乐。

　　聊了半天也没看见冯适的影子，卢愿不禁伸着脖子往门口张望。

　　张峙读懂她的眼神，向她解释：“你在找冯哥吧，他没来，被老刘扣下探讨问题呢。”

　　听到这个回答卢愿明显有些失落，“哦…”但她又很倔，不想承认，“我没找他，他该干嘛干嘛。”

　　为了掩饰这个谎言带来的一阵心虚，她从柜子上摸到一个苹果递到嘴边就连啃几口。

　　“好了，你们训练也挺辛苦的，早点回去吧。”杨舒茜说。

　　临走前张峙还朝走廊望了望，问卢愿：“卢医生，你知道密依姐去哪了吗？”

　　卢愿哼笑两声，“你根本就不是来看我的吧。”

　　“嘿，怎么能这么说呢，我都站这了，肯定是来看你的嘛。”

　　卢愿立掌打断他，“好好好，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不过我也不知道密依去哪了，跟我闹脾气呢，你先去替我哄哄啊。”

　　“闹情绪啊，完了完了又是一场难打的仗，不过卢医生你别担心了，我自有妙计。”张峙话还没落地人就跑了出去。

　　三人正往外走着，郑皓然走在最后面，在他踏出这个屋子前，卢愿叫住他：“郑皓然，你等一下。”

　　第一次听见卢愿主动叫他，还让他不要走，他心里的喜悦无法言喻，嘴角根本压不下来。

　　“怎么了？想喝水吗？”郑皓然折回床边，准备拧开矿泉水的瓶盖递给她。

　　他心里正美滋滋呢，却听到卢愿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郑皓然嘴角的笑意僵硬住，他意识到卢愿想说什么，于是看着卢愿的眼睛认真回答：“可我想对你好。”

　　听了这个回答，卢愿怔了怔，犹豫了一瞬直接挑明了话题：“为什么？你喜欢我？”

　　这次换做郑皓然愣住，他没想到卢愿也会这么直接，既然这份情感已经昭然若揭，那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于是他坦白道：“对，我喜欢你，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

　　由于他的真诚坦荡，卢愿眼中闪过惊讶。她之前拒绝过的人不算少，但没遇到过他这么执着的，一般都是拒绝过后走散在人海，不再有任何交集。

　　她抿抿唇，将拒绝的话说出口：“抱歉，我没法给你相同的回应，我……”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吧？”郑皓然苦笑着打断她的话。

　　卢愿垂下眼睫，脑海中又闪过冯适的脸。

　　“我……是，是有。所以你不要再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了，去看看其他人，我们之间并不合适，你会遇到和你同频共振的人的。”被他的问题这么一推，卢愿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郑皓然垂眸摇摇头，语气难免低落：“你们还没在一起吧，没在一起之前我还有机会吧，万一哪天你回头看见我了，就喜欢我了呢，因为人心都很善变嘛。所以，你也别这么轻易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利，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你喜欢谁是你自己的事，并不冲突吧？”他依旧不打算放弃。

　　“可这样对你对我来说都会成为困扰啊。”卢愿蹙眉道。

　　他抿紧嘴唇，默默吞咽着怅然若失。视线重新垂落在卢愿脸上时，重拾了往常的暖意，将拧开的水递给她。

　　“好好休息吧，不用想这么多。”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卢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关门声终止。

　　人都走了，只剩她一人凌乱，将多种情绪消化后她喝了几口水将水瓶放回柜子上顺手拿过手机点亮屏幕。

　　31号，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冯适之前说过今天有流星雨，还说好要一起去看的。

　　可现在他们之间的氛围应该不会如约了，他也没再发来任何消息。

　　点开和他的聊天页面，忘记什么时候把张峙拍的那张合照设成了聊天背景。

　　光是看着照片里他的脸，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卢愿轻叹一声气，握着手机调整坐姿，将枕头垫在背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再次看向手机时，那一屏幕的表情包让她眼前一黑。刚才手机屏幕没关，手指不小心触发了按键，一连串发了十多个表情包，还是小猫比心，躺在他的聊天记录里显得暧昧。

　　他不会以为她主动来求和好，还跟他表达爱意吧。

　　还没到两分钟，可以撤回，他应该没看到吧。

　　卢愿手忙脚乱的将那十几条消息都撤了个干净，退出微信后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她将手机丢到一边置之不理，其实内心很希望能收到他的回复。

　　时间一点点过去，手机安静的躺在枕头边，安静的过分，她忍不住打开微信查看，都二十多分钟了，他那边都没任何动静。

　　等着等着她开始自己生闷气，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这么多情绪，真想找个人倾诉。

　　她翻动着微信页面，看见了卢澈的名字，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退出微信进入通讯录拨打了他的电话。

　　嘟嘟几声，卢愿开始倾诉：“哥，挺长时间没和你联系了，我过得挺好的，爸妈那边也很好，你不用挂心。”

　　她抬头看着到瓶底的药，歪头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拔了手背上的针，按了一会儿止血。

　　轻叹了声气，她踩着鞋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闪耀的星空继续说：“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我的工作又忙起来了。基地飞行员已经开始飞行训练了，不过还是教官带飞阶段，每天头顶的飞机都轰轰的响，和你们训练那会儿的频率差不多。”

　　窗户开着，晚风灌进去中，吹动着白纱窗帘，外面的树枝的倒影随着它的浮动若隐若现。

　　“哥，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但我猜不明白他的心思，他一开始对我挺好的，最近却忽冷忽热，他好像在躲着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是你在这就好了，还能帮我出出主意呢。”

　　她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外面的夜空，夜巡的飞机还在盘旋着，闪烁的灯光牵动着她情绪的起伏。

　　“哥，我很想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线几近颤抖。

　　鼻子再次涌上一股酸涩，她将电话从耳边撤回，刚想熄掉屏幕，余光一瞥，看见上面的通话时长。

　　一分二十七秒。

　　时间还在流淌。

　　---

　　冯适从会议室中走出来，露台上的灯坏了，但室内的暖黄色光晕透出来，依旧能和星光呼应，将露台点亮。

　　他走到露台的角落，双手交叠着搭在围栏上，望着无边的天际出神。

　　直到刘宏远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才有了反应，回头看去。

　　“有心事啊？”刘宏远走到他身边。

　　冯适想到卢愿连续撤回的十几条消息，百思不得其解，偏过目光踟蹰开口：“我……我也不知道。”

　　“自己心里有没有糟心事儿都不知道啊？”刘宏远带着笑腔问。

　　冯适垂下眼眸，淡淡的光落在他的脸庞，硬朗的五官此时更多的是怅然。

　　刘宏远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又问：“我看你最近心思挺沉重的，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利的事，难不成感情受挫了？”

　　“刘队，你也这么喜欢八卦吗？”冯适偏头看他，嘴角挂着一抹笑。

　　刘宏远摇头，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你们小年轻都这么爱闹别扭，不是小吵就是小闹，有什么事说开了不就好了吗？总搁心里揣着，你难受，她也难受啊。”

　　冯适听后也摇头，转过身背靠着围栏，低声道：“没吵，也没闹。”

　　知了声填补了这一刻的沉默，刘宏远单手搭在栏杆上，凛然地看着他的侧脸，又像是训起了人，“没吵没闹，你自己在这别扭个什么劲儿？”

　　面对刘宏远训练时那般威慑的样子他都没有忐忑，现在却为这种私事感到一阵阵局促不安。

　　“我、我觉得她不需要我，但好像，又不是这样，我不能确定。”

　　冯适闭了闭眼，回忆着卢愿倚靠在他怀中，在她失去意识昏迷之前，呢喃了唯一一句话，是他的名字。

　　那一刻，他觉得她是需要他的。

　　刘宏远没关心这个她是谁，只是将情感经验告知一二。

　　“你以为。”刘宏远笑了。

　　他视线从冯适身上移开，步子朝边角的那盏漆黑的灯走去。他伸手敲了敲它的外壳，灯光刚好此时闪烁了一下。

　　“你看这盏灯，它刚才还是漆黑无光，你或许以为它已经坏了，不能再给你光明，你也不必再靠近它，但刚才它又闪烁了一下，其实它只是接触不良。及时清洁或者更换部件就可以避免因为长期累积的问题导致的各种风险。”

　　刘宏远又折回他面前，看着他迟疑的神情，正色道：“感情也是如此，不要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你看到的听到的只是片面，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的，不代表她真就如此，更不代表事情会按着你想象的方向发展。出现了问题，就要及时解决，一直这么拖着，迟早有你后悔的。”

　　冯适听着他的话还沉浸在其中，没做出回应。

　　“听明白了吗？”刘宏远忽然提高音量。

　　冯适挺直腰板，双手规矩放在腿侧，严肃道：“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就给我解决问题去，别影响训练。”刘宏远抬起手肘怼了怼他的肩膀。

　　“是。”冯适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谢了，刘队。”

　　他迫不及待的往出走，走到走廊里还小跑了起来，越过一扇扇玻璃窗。

　　刘宏远又看了眼那盏接触不良的灯，“小王啊，通知后勤的人明天来维修一下这灯。算了，换个新的，免得有隐患。”

　　冯适携着蝉鸣裹着风一路跑到保障中心门口，站在台阶上缓了缓呼吸才走进去。

　　看着走廊中心墙壁上那个“观察室”的标牌，他放缓脚步向前走去。

　　站到门口时，他敲了敲门，屋内没传来任何声音，他又敲了一遍，力量比第一次大一些。

　　门从里面打开，冯适刚想开口说话，看见对面人的脸又合上了嘴唇。

　　“你找谁？”一个护士拿着输完液的药瓶问。

　　“啊…卢愿，医生还在吗？”冯适支吾问。

　　护士回答道：“卢医生刚走。”

　　冯适眸光一转，匆忙回应：“谢谢。”

　　话音未落，他便快步朝外面走去，下了大门口的台阶时，他解开手机打开和卢愿的微信聊天页面，指腹刚按上视频通话，夜空中划过数道光芒。

　　他抬头一瞥，流星雨竟然来了。

　　远处的山峦在闪烁的星光下若隐若现，风吹过周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他还没来得及选择语音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