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男子》解大花

45、法海

　　第二天早上，许晓冬第一个醒来，已经恢复神智，但脑子里乱作一团，好像有段记忆消失了，产生一段巨大的空白。他茫然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身处一个陌生酒吧内，他睡在沙发上，四周的沙发上、地上睡满了人，白简秋枕着他的大腿，睡得正香。
　　听到动静，白简秋也醒了过来，关切道。
　　“晓冬，感觉怎么样？”
　　“我、我很好啊……”许晓冬疑惑道：“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西溪湿地公园么？”
　　白简秋犹豫一下，说道：“你昨晚进去找我们，结果摔了一跤，晕过去了。我们担心你的身体状况，就先把你带回来了。回来的路上刚好遇见朋友，他说可以帮你检查一下。”
　　“这样啊。”许晓冬挠挠头，刚好看到裴问，惊讶道：“这不就是那个食堂帅哥？！”
　　裴问被惊醒，打着哈欠坐起身来，冲着许晓冬摆摆手。
　　“你好，又见面了，缘分就是这么巧。”
　　许晓冬震惊道：“原来你们都认识啊！”
　　许晓冬这一嚎，把所有人都惊醒了。为表感谢，许晓冬自掏腰包，请大家吃生煎包。别人都吃生煎包，裴问和萧默却只吃白粥配腐乳，许晓冬看着他们，犹豫道。
　　“这位大哥也不吃荤腥么？”
　　萧默冷漠道：“嗯。”
　　许晓冬总感觉此人曾在哪里见过，但实在想不起来了。他隐约觉察到萧默不喜欢自己，甚至还有点生自己的气，但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萧默吃完饭，将碗一推，说道。
　　“我去洗个澡。”
　　说罢他不搭理众人，起身向卫生间走去，边走边将脏兮兮的半袖衫脱了下来。
　　许晓冬只看了一眼，顿时挪不开眼睛。
　　只见萧默赤裸上半身，身材十分健壮，鼓起的肌肉坚硬如铁，身上还有几道伤疤。这身肌肉不像在健身房练出来的，倒像是军人才有的，每一块都极具爆发力，浑身肃杀之气。最惹人注目的是，萧默整个后背遍布五彩斑斓、精美繁复的纹身，是一尊威严霸气的不动明王。
　　白简秋等妖怪们扭过脸不敢直视，许晓冬挠挠头，起身说道。
　　“裴大哥，昨晚打扰你们了，我们先走了？”
　　“好。”裴问笑眯眯道：“我送各位出门。”
　　那只名叫路虎的鳄龟，昨晚遭受雄黄攻击，今天彻底趴窝了，大概有一段时间不能再用，陆弼便让它回西湖里休养去了。陆弼和白简秋站在路边等网约车，裴问看着许晓冬，问道。
　　“许先生，你最近身体好不好？有没有感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啊。”许晓冬莫名其妙道：“为什么这么问？我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么。”
　　“那倒没有，但如果你感觉不舒服，可以随时来找我调理。”
　　“……好吧，先谢谢你了。”
　　“许先生是杭州本地人？”
　　“对的，我家祖辈都生活在这里。你呢？听你的口音，好像是北方人。”
　　“我的经历很复杂。”裴问笑眯眯道：“我的祖籍在河南济源，幼年时期曾跟随家人们在陕西西安生活，后来受人所托又前往江苏镇江做事，近些年才来到杭州定居。许先生去过西安么？有没有考虑过离开杭州，去其他地方生活一段时间。”
　　“没有哎。”许晓冬摸摸后脑勺，说道：“杭州是我的家乡，亲戚朋友们都在这里，我也习惯这边的气候和风俗了，不太愿意搬家。”
　　“好吧，一切皆是缘分。”
　　裴问单掌在胸前合了一下，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许晓冬看着他，总感觉心中毛毛的，眼前这位裴先生总给他一种神秘的感觉。
　　裴问又说道：“许先生与我佛有缘，考虑过遁入佛门么？”
　　……果然！
　　许晓冬忙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就是个俗人，恐怕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理解。”
　　裴问将手掌再一合，不再说话了。
　　网约车到了，许晓冬抱着变回狗子的小黑上车。小黑昨天不慎踩中法阵，它道行太浅，如果不是有那片蛇鳞压着，当场就被超度了。即便如此，它今天仍旧不太舒服，趴在许晓冬的怀里不住颤抖、呜咽着，而且端午节快要到了，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再维持人形了。
　　许晓冬心疼地摸摸小黑的后背，担心道。
　　“小黑是不是生病了？连鸡屁股都不吃了，要不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白简秋说道：“天气热，可能是中暑了，多给点水就行。”
　　许晓冬将家里的空调温度调低一点，白简秋在沙发上坐下，犹豫道。
　　“晓冬，你来一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许晓冬忙坐过来，认真地看着白简秋。白简秋想了想，试探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某一天你发现，你养的狗不仅能说话，还能变成人的样子，你会感觉到害怕么？”
　　“不可能啊。”许晓冬笑了起来，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这又不是神话故事。”
　　“我是说如果。”
　　白简秋认真地看着许晓冬，眼神异常执着。许晓冬一凛，收敛笑容，想了想说道。
　　“你是说，像《夏目友人帐》里面的猫咪老师那样么？”
　　“那是什么？”
　　“一部日本动漫，讲人类男孩与妖怪们的故事，很温馨治愈。”许晓冬拿起平板搜索，展示给白简秋看，又说道：“如果是这样的，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也不会害怕。妖怪们也是生灵，也有好有坏，只要大家不要互相伤害，都是无所谓的。”
　　听他这么说，白简秋暗自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点笑容。许晓冬却继续说道。
　　“但我还是不太相信这种事情。我从小受到的是唯物主义教育，所谓眼见为实，我只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东西，道听途说来的都夹杂着不少水分。”
　　一听这话，白简秋又沉默了。
　　“小白，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我在想……”白简秋犹豫道：“这次事情结束后，我还是搬走吧。”
　　许晓冬顿时急了，这怎么行！
　　“为什么啊！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让你不开心了吗？”
　　“不是这样的。”白简秋说道：“不是你的错，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也很照顾我，我受到许多来自你的恩惠。反倒是我，不仅没报恩，还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没有啊！你并没有给我添麻烦，反倒是跟你住在一起，我每天都感觉很开心，也不会觉得无聊了。我不喜欢一个人，我想有人一直陪着我。”
　　白简秋眨眨眼，感觉有些意外，心里莫名涌现出一阵甜丝丝的暖意。
　　“你想让我陪着你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让你一直都陪着我。当然，我也晓得这是不可能的，你会找到工作，买房子，结婚，生小孩，但我们可以做永远的好朋友。”
　　“你是说……雌雄结合么？那我不会的，更不会有后代。”
　　自从白简秋决定清修后，这种世俗的欲望早就被他给抛弃了。然而这句话听在许晓冬的耳朵里，却有另外一层解释，令他的心思蠢蠢欲动起来。
　　白简秋对异性也没兴趣么？那自己岂不是就有机会了？！
　　许晓冬压抑着狂喜说道：“那我们就一直这样住着嘛，反正我不会赶你走的。我们可以一起看店、吃饭、逛街、遛狗，回家后一起看电视、打游戏，这样也很棒啊。”
　　“一直是多久？”
　　“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一辈子。”
　　“一辈子又是多久？”
　　“我想想……差不多就是从相遇到去世的时间吧。”
　　白简秋眸光一闪，眼神变得有些忧伤。他寿命很长，一旦飞升成仙，脱离了肉身与时间的禁锢，他的生命将变得永无止境。许晓冬却是肉体凡胎，只有百年左右的阳寿，转世投胎之后，他还会记得自己么？他们还能再续前缘么？想到这里，白简秋试探道。
　　“晓冬，你想过永生么？”
　　“我没想过那么多。”许晓冬犹豫道：“一个人活着太孤单了，还要经历爱人、亲人和朋友相继离世的痛苦。面对永无止尽的孤独，永生就是一种诅咒。而且，虽然我不迷信，但我还是相信‘地球爆炸说’的，亲眼看着自己的家园毁灭、同类死亡……这也太残忍了，我觉得我无法承受这种痛苦。我只是个普通人，只要开心地过完这辈子就好了。”
　　白简秋笑了笑，说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