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男子》解大花

14、驱魔

　　姐夫走后，许晓冬的表情越发呆滞了，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显然大受震撼。
　　白简秋问道：“你没事吧？”
　　“我……”许晓冬揉了把脸，说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怎么会这样！我们相处了三年，我从没看出来，王先生是那样一个人，我以为他是个好人的，简直想想就感到后怕。”
　　白简秋沉默不语，人性连许晓冬都理解不了，他就更加难以理解了。片刻后，许晓冬已经重新振作起精神来，伸了个懒腰，用轻松的口吻说道。
　　“哎，不过我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一两个人渣败类，代表不了什么的。”
　　白简秋却问道：“你早上干嘛要保护我？”
　　“就下意识的啊。那场面太恐怖了，我怕吓到你。你也别多心，还是好人更多。”
　　“我知道。”白简秋笑了起来，说道：“我一直都相信，人类是本性善良的动物。”
　　入夜后，楼道门前的警戒线已经拆了，但此事实在是令人心有余悸，更何况凶手还没有被抓到，因此一栋楼的人都不敢回家，或去亲戚家借宿，或去酒店住。平日里灯火通明的一栋居民楼，今晚却冷冷清清的，廖无人烟，在夜色下显得越发阴森恐怖了。
　　许晓冬站在楼下踟蹰不前，犹豫着说道。
　　“要、要不我们也去住酒店吧？总感觉有点瘆得慌，起码等凶手捉到后再说。”
　　白简秋说道：“也好，你去住酒店，我回家住。”
　　“不是啊！我们一起住酒店，怎么能让你单独回家。”
　　“我不怕。”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哎，算了，都回家住好了。我又没做过亏心事，怕什么。”
　　“没错。”白简秋认真道：“你心思纯良，一身正气，恶鬼是不敢靠近的。一般被恶鬼盯上的，都是些心术不正，做过亏心事的人，这才会被它们钻了空子。鬼也不会那么无聊的，投胎机会是很宝贵的，如果伤害活人，德行有亏，下辈子是投不了好胎的。”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怎么感觉更加恐怖了。”
　　白简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握住许晓冬的手，两人一起走进电梯。
　　一路上有惊无险，一进家门，许晓冬立刻把满屋子的灯都打开，这才感觉安心许多。他今晚不打算睡了，和白简秋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动物世界》。
　　忽然，尖锐的门铃声突兀地响起，许晓冬被吓得大叫起来。
　　“啊啊啊——”
　　陆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开门啊！”
　　白简秋起身去开门，陆弼还是一身绿色，进门就狂喝水。许晓冬好奇道。
　　“你好，你怎么来了？”
　　陆弼说道：“老白说你们这栋楼出事了，让我也过来玩，人多点就不害怕了。”
　　“欢迎欢迎！”许晓冬感激道：“我们看电影吧，变形金刚系列怎么样？”
　　陆弼说道：“还是打麻将吧。”
　　许晓冬说道：“三缺一啊。要不打扑克？有些玩法三个人也能玩的。”
　　白简秋说道：“我不会，你们玩，我看着就好。”
　　陆弼拿出手机道：“算了，还是打农药吧，我带你们上分。”
　　于是，三个男人并排坐在沙发上，许晓冬和陆弼打游戏，白简秋继续看电视。
　　差十分钟午夜十二点时，白简秋和陆弼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白简秋说道。
　　“晓冬，时间不早了，你去睡觉吧。”
　　许晓冬哈欠连天，却不敢睡，含糊着说道。
　　“我不困，大家接着玩吧。”
　　陆弼嘲讽道：“我看你是害怕吧？有我们守着，你害怕什么。”
　　许晓冬的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又不想在白简秋面前丢了面子，于是起身说道。
　　“那我睡了，你们自便。”
　　许晓冬回房，片刻后白简秋端着杯水走进来，说道。
　　“喝水。”
　　“哦。”许晓冬将水杯接过来，没喝，说道：“其实我真的不害怕的。”
　　“没关系。”
　　白简秋嫣然一笑，关上门离开了。许晓冬的脸更红了……没关系是几个意思啊！
　　许晓冬想了想，将水杯放下了，一口没喝。他确实是害怕，一想到对面可能住着个杀人狂魔，或许还有那种东西，他就浑身发毛，心神不宁。他将自己缩在被窝里，此刻他倒是不困了，也不敢喝水，生怕半夜还要起床去撒尿，想想就恐怖。
　　忽然，他听见外面门响，似乎是有人出门去了。
　　他滕地一下坐起身来，不会吧！这么晚了，难道白简秋和陆弼都出门了么？！杀人凶手还没有被捉到啊！这也太危险了——
　　许晓冬二话不说跳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向门外跑去。
　　白简秋和陆弼已经站在了邻居家门前，陆弼一拍脑门，说道。
　　“啊，有东西忘带了，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
　　白简秋无奈道：“你总是粗心大意，快去快回。”
　　陆弼嘿嘿一笑，随即化作一股碧绿色的水流，蒸发在了夜色当中。
　　白简秋独自等着，忽听背后门响，忙扭头去看，只见许晓冬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出。
　　白简秋大惊失色，说道：“你怎么没睡！”
　　许晓冬也满脸惊恐，说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等白简秋发话，许晓冬一个箭步跨过来，抓住白简秋的胳膊，将他往自家门内拽去。
　　许晓冬说道：“你该不会要进邻居家吧？你不要管这件事啊，太危险了，交给警察去办！”
　　白简秋心中慌乱，哑口无言，不知应该如何解释。许晓冬却又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难道是卧底警察？早就觉察出王先生是杀人凶手了？！”
　　白简秋：“……”
　　白简秋十分无奈，他没料到许晓冬竟然没喝那杯水，他此刻也不能当着对方的面显露出毒牙，喷对方一脸毒液，否则事情就难办了。正当他努力思考借口之时，忽听许晓冬发出一声闷哼，随即翻起白眼，抓着白简秋胳膊的手一松，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陆弼站在两人身后，单手呈手刀状，满脸不耐烦地说道。
　　“跟他废什么话！拍晕完事。快点，马上就午夜十二点了。”
　　白简秋震惊道：“你——”
　　陆弼说道：“放心吧，只是晕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白简秋无奈地叹了口气，施法将许晓冬送回房去，并设置了结界，保证他出不了门。
　　两人并排向邻居家走去，直接穿墙而过。
　　屋内阴风阵阵，窗帘无风自动，一副恐怖诡谲的景象。
　　陆弼嚣张道：“滚出来！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没空跟你浪费。”
　　屋内毫无动静，安静到落针可闻。
　　白简秋忽然双目圆整，从嘴里喷出口气来，气波四散而开，附着在满屋门窗之上。忽见阳台窗户上猛闪刺目白光，在一声刺耳尖叫过后，那只恶鬼直接撞在法阵上，被撞得皮开肉绽，半张人皮从身上脱落，摔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起来。
　　白简秋伸出左手食中二指，将手指呈剑状猛地向前一探，疾风瞬间化作一柄闪烁着银光的宝剑，直直地刺向恶鬼。恶鬼挣扎着想要逃脱，人皮却被剑尖钉在地面上，它仍在不住地挣扎着，直至整张美女人皮被从它的身上剥离下来，露出可怖的原身来。
　　恶鬼仍旧是人形，浑身猩红溃烂，血肉仿佛融化般往下流淌，有些肌肉甚至形成孔洞，露出了里面的腐败发臭的内脏，以及森森白骨。
　　恶鬼不甘地嘶吼着，面部狰狞，空洞的眼眶处流下无数道紫黑色血泪来。
　　白简秋做了个收势，银色宝剑挑着人皮飞回，宝剑于半空中消散不见，人皮则落在陆弼手中。只见陆弼手掌一翻，手指一搓，掌心里涌现出汩汩碧绿的液体，人皮随着旋涡不停地旋转，越来越小，直至化作一股青烟，再也消失不见。
　　恶鬼不甘心地大吼起来，爆发出刺耳的尖叫，整栋居民楼都在随着它的吼叫声抖动。
　　周围的居民纷纷亮起了灯，业主好奇地探头张望，疑惑道。
　　“刚才什么声音？我怎么感觉脚下再动，不会是地震了吧。”
　　白简秋说道：“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你打不过我们的。”
　　陆弼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色泽碧绿的老式烟斗来，在指间随意把玩着，不屑道。
　　“给你一分钟。说说吧，为什么要害人？”
　　恶鬼咆哮道：“是他先害我的！我是被那个贱男人杀害并分尸的！他趁我睡着，用刀将我活活捅死，还用分解了我的尸体，一部分冲进下水道，一部分就埋在这个屋子的夹层里！三年，整整三年我都不见天日，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复仇机会，我要他不得好死——”
　　白简秋说道：“我们很同情你的遭遇，但你已经死了，应该去入轮回道，开始新的人生。至于你的丈夫，恶人自有天收，他会等到他应有的惩罚，但不是由你来做这件事。”
　　“放屁！”恶鬼愤恨道：“当年我被他碎尸时，为什么不见老天爷来救我？”
　　白简秋说道：“抱歉，这一世你的命运就该如此，这是天意的安排，谁也无法干涉。”
　　恶鬼说道：“我不信命，我只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杀了我，我就要让他偿命！”
　　陆弼问道：“你的那张人皮是怎么来的？”
　　“是那个贱男人情妇的。他跟我结婚时，就已经跟那个贱人有一腿了，杀害我的事情，那个贱人也知情。这对奸夫□□甚至还打算如法炮制，杀掉他的第二任老婆，霸占她的财产。前段时间，这对狗男女趁着老婆不在，来房子里偷情，我趁机杀了那个贱人，夺了她的人皮，伪装成她的样子，那个蠢男人，竟然都没发现！哈哈哈……”
　　陆弼好奇道：“那情妇的尸体，你怎么处理的？”
　　恶鬼没说话，阴笑着做了个咀嚼的动作。陆弼顿时一脸反胃的表情，嘀咕道。
　　“我怎么感觉，这样做其实蛮爽的？狗男女们就应该得到这样的报应。”
　　“陆兄！”白简秋呵斥了一句，又对恶鬼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一世命运悲惨，但你的做法并不可取。你本可以去投胎转世，却因执念太深，变成恶鬼。我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及时收手，悔过自新，而且你间接拯救了王太太，我可以帮你在陆判那边说几句好话。”
　　闻言，恶鬼爆发出一阵似笑似哭的尖利声音，随即扭曲身体，挣扎起身，恶狠狠道。
　　“死都死了，说这种屁话还有什么用？！这个世界对女人太恶毒了，你们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屑再去投胎转世。我今天就算魂飞魄散，也要弄死那个贱男人报仇雪恨！”
　　陆弼吼道：“喂！你不要乱打拳啊！我可是很尊重妇女同志的！”
　　恶鬼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嘶吼着直冲两人扑来，面前顿时刮起一阵腥风，恶臭难闻。
　　“烦死了！”陆弼抓狂道：“老白，现真身速战速决吧，已经引起居民的注意了。”
　　白简秋无奈地点了点头，只见他终身一跃，于半空中一个帅气旋身，一阵白雾过后，人形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巨蛇，腾云似地盘踞于半空当中，体态修长，头大如桶，双目漆黑，长舌鲜红，鳞片上闪烁着莹莹白光。
　　白蛇还企图劝服恶鬼，冲着恶鬼张大嘴巴，分叉红舌探出口腔，随着一声压迫性极强的嘶吼，白蛇周身散发出雪白的腾腾仙气来，爆发出一种不容小觑的气势。
　　陆弼也一个潇洒的后空翻，屋内顿时碧光闪烁，一条硕大而飘逸的青色鱼尾在半空中一甩而过，鱼尾好似淡绿的轻薄纱绸，所到之处，空气仿佛被凝固住一般。青鱼的两只眼睛无比硕大，瞳孔中有莹莹绿光如漩涡般流转，屋内的森森鬼气立刻被驱散殆尽。
　　恶鬼有些惧怕起来，但也仅是略一犹豫，便又嘶吼着冲了上来。
　　白蛇张口，又是一声狂吼，随即蛇尾一扫，将恶鬼扫飞在一堵墙上。恶鬼还要挣扎起身，白蛇吐出一团白气，化作一条绳索，将恶鬼死死地捆绑起来。恶鬼不甘心地挣扎着，周身的腐肉和血水噼里啪啦往下掉，屋内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青鱼游弋至恶鬼身前，一张口也吐出个水泡来，水泡将恶鬼包裹进去，恶鬼这才消停。
　　白蛇与青鱼重新变回人身，飘飘然地落于地面之上。两人走上前去，白简秋有些轻微的气喘，他望向恶鬼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平静地问道。
　　“别再挣扎了，安心去投胎吧。你还有什么心愿？我尽量帮你完成。”
　　恶鬼虚弱道：“我……就在，身后的这堵墙里面，把我……火化了吧。”
　　“你打定主意，不去投胎了么？地府也不是那么不讲人情的地方。”
　　恶鬼的脸上露出解脱的表情，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白简秋企图再劝，陆弼却抬手挡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
　　“人各有志，随她去吧。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们肯定帮你办到。老白，看你的了。”
　　白简秋轻轻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轻轻地吸了口气。阵阵黢黑的烟雾从恶鬼的身体里飘散而出，恶鬼的身体也随之发生变化，逐渐褪去腐败狰狞的样貌，恢复成生前的模样。
　　烟雾都被吸入到白简秋的口鼻中，他的身体也散发出温柔的白光来，黑烟聚拢成一团，缓缓地沉入他的丹田内，白光骤然变亮，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恶念被能解百毒的蛇胆净化掉了。恶鬼的身体也在这圣洁的光芒里崩解为无数光尘，随风散去。待光芒消失后，屋内的阴森鬼气也彻底消失，又恢复成温馨的家的模样。
　　陆弼运气，一拳击在面前墙上，墙体裂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几个黑色塑胶袋掉出。
　　门外传来邻居们的说话声，大家以为哪家小两口又打架了，纷纷从屋内跑出来看热闹。
　　白简秋扶着后腰，脸色有些苍白，气喘吁吁地说道。
　　“……烟、烟斗，快！”
　　“啊！我给忘了。”
　　陆弼忙将那枚造型精致古朴的碧玉烟斗举起来，白简秋顿时无语道。
　　“你刚才怎么不用？”
　　“嘿嘿，太久没除妖了，业务不熟，搞忘记了。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解决。”
　　只见陆弼抽了口烟，扬起精致的下巴，缓缓地将一口碧绿色的烟雾喷吐于空气中。
　　淡淡的烟雾随风逐渐散开，覆盖于整座小区。陆弼说道。
　　“回家去，忘记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
　　所有人顿时双眼放空，愣怔几秒，呆呆地转过身向自家走去，包括正在昏迷之中的许晓冬，转天他们都将不记得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
　　白简秋捂住嘴巴咳嗽了几声，随后吐出一团琥珀色的东西来，将其捧在手心里，如同一汪正在流动的酒液。陆弼以指尖一弹，弹出一个绿色的水泡来，将那团琥珀色的东西裹住，并将其仔细地收好。白简秋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望向渐白的天边，说道。
　　“陆兄，我不明白，王先生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妻子。他们不是相爱的么？”
　　“我说过，人类是狡诈且贪婪的动物，爱情、友情和亲情，对于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他们只爱自己，且唯利是图，不择手段，擅长狡辩，习惯推卸责任，嫁祸旁人。”
　　白简秋沉默了，片刻后又说道：“那只鬼为什么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觉得并不是这样的，许晓冬就是个很好的男人，他很正直善良。他也被骂了，我心里不太服气。”
　　陆弼耸肩道：“性别问题，牵扯太多，永远无解。只能说，不论男女，都有好有坏。”
　　白简秋失落道：“我的道行还是太浅薄，世上有太多我不明白、看不透的东西。”
　　“……说实话，情爱相关的事情，别说是你了，就连神龙都搞不明白，你信不信？你看神龙，自己都一屁股风流债，孩子生了一大堆，各个不省心，整天鸡飞狗跳的……”
　　“好了，不要随便议论领导的私生活。”
　　白简秋摆摆手，表示不必再说，转身回许晓冬家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