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寻笙伏伏

50、志愿

　　林絮受的伤不重，但这次地震勾起了她曾经最不想回想的记忆，被埋在废墟下的那段日子曾经化作噩梦纠缠了她很久很久。现在卷土重来，带给林絮极大的冲击，再加上在封闭杂乱的地方待久了。受伤的地方发炎感染，她发起了高烧，梦里光怪陆离，她仍然被埋在废墟之下，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周逾白日夜不停地守着她，隔壁病床上是个在地震中被砸断胳膊的老太太，无聊的时候就会跟周逾白搭话，劝他别一直守着，抽空去吃点东西。
　　老太太眼神慈爱，指着病床上的林絮问“这是你妹妹吗？”
　　地震不仅引起地面的震荡，还引起了人心的颤抖，让人们意识到生命的无常，更加珍惜身边的家人，病房里也到处都是病人的家属。
　　老太太以为周逾白和林絮是兄妹俩，驰余本想否认。但如果被追问起来，他其实没有合适的理由。
　　于是他沉默着，算是默认了，抬手捋了捋少女汗湿的额发。
　　隔壁床的老太太却突然不吭声了。
　　知道古云村发生地震之后，苏玉吓得六神无主，给林絮打电话也打不通，她和陆讯托了好几个人，才能在地震的第二天开着车顺利通过管辖口。
　　就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古云村已经在地震里变了个样子。路边到处都是倒塌断裂的树木，不少房子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听说目前已知的伤亡人数已经过百。
　　苏玉知道林絮已经被送进了医院，但心里一点都轻松不下来，尤其是听说林絮高烧不退一直发癔症后更是心急。
　　她急匆匆地赶到镇上医院，找到林絮所在的病房。因为伤亡的人数很多，病房里人挤人，到处都是一脸愁容的家属。
　　“絮絮！”
　　苏玉冲到病床前，先看到的却是守在床边的高挑少年，她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她早就听说周逾白去国外上学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他，一时间心里惊疑不定。
　　难不成是林絮叫他过来的？
　　像是知道苏玉在想什么，周逾白站起来解释道“她不知道我来了。”
　　“你……”
　　苏玉问得有些艰难“地震发生的时候你也在这里吗？”
　　她看着病床上一直在昏睡中的林絮，女孩脸上多了些擦伤，因为高烧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令她这个当妈的难受不已
　　“是你救的絮絮？”
　　周逾白让开位置，只是说“林絮她真的很聪明，及时躲在了墙角，没受什么重伤。”
　　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中途联系过周序，今天下午就得赶紧出国。
　　老爷子病危，集团的几个股东就趁机在暗地里搞些不入流的手段给驰家人使绊子。周逾白是老爷子指定的继承人，他们一旦查清周逾白的下落就会想方设法地纠缠过来。
　　周逾白现在年纪太轻，经验太少，根本应付不了那些老狐狸。按照周序的意思，是要先韬光养晦一段时间，不给那些股东捣乱的机会。
　　苏玉叫住要出门的周逾白，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腕上缠了几道的红绳。红绳吊着一枚有些泛旧的铜钱，那是林絮贴身带着的东西。
　　她连这个都送给了周逾白。
　　“你不等絮絮醒来再走吗？”
　　苏玉说不清楚心里的复杂滋味，她对这个少年了解不多。知道的还都是些负面消息，实在没法对他产生什么好感。但接触过几次之后，她就知道这少年没自己想的那么不堪，尤其是他现在还先她一步出现在林絮的身边。
　　她感激他，仅仅因为他能陪在孤零零的林絮身边这一件事，苏玉就会一直感谢他。
　　周逾白微微抬眼看了过去，林絮还在昏睡，医生说她大概晚上就能退烧，她身上的伤并不严重。父母也已经来到了身边，她很快就会被接回家，然后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
　　她有朋友，有家人，人生中不会有什么是非谁不可的。
　　这样就够了。
　　周逾白弯起唇角，很浅地笑了一下，掌心里紧紧攥着那枚铜钱
　　“不用了。”
　　他是如此地惧怕每一次离别。
　　——
　　在输了几瓶液后，林絮退烧了，她睁开眼时因为还不太适应。眼前一片朦胧，苏玉就坐在床边，见她醒来高兴得又哭又笑。
　　“你吓死妈妈了！”
　　天知道她有多后悔，她就该留在这里陪林絮一起收拾东西的，可是就那么两天的工夫而已，能耽误什么事儿？
　　苏玉每每想到这里都会极度地后悔和后怕，暗暗发誓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再放任林絮一个人了。
　　林絮刚发过一场大烧，身上没什么力气，声音很轻很轻“妈妈，我没事。”
　　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想看到的那个人，心里倏然一惊，有些慌乱。
　　“妈，你看到周逾白了吗？”
　　苏玉给她掖了掖被角“嗯，见到了。”
　　林絮着急地问“他有没有事？”
　　苏玉摇着头“没有，他很好，只是受了一点外伤。”
　　林絮一直悬在心中的巨石忽然落地。
　　没事就好，她没有再一次连累他就好。
　　因为医院里床位紧张，林絮第二天一早就出院了，跟着苏玉一起回家。
　　回到安全无虞的城市，各种消息纷至沓来，林絮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回复来自老师同学和朋友的关心短信，下午就收拾东西回了学校。
　　许鸢和江屹他们一直不放心，放学后还专门来一中接
　　“絮絮！”
　　林絮的小腿有伤，没伤到骨头。但走起路来有轻微地不便，走得很慢。
　　许鸢一眼就看出来她腿有伤，也不管学校保安还在门口站着。猫着腰混进了学生里逆流而行，飞快地跑到了林絮身边搀扶着她
　　“你腿怎么了？”
　　林絮笑着说“被砸了一下。”
　　许鸢瞪大眼睛“那你还骗我们你一点事儿都没有？！”
　　她面露焦急“有没有骨折啊？你既然受伤了就该好好在家里养着，那么着急上学干嘛。”
　　“没有骨折，养几天就好了，你也知道一中的学习任务有多重。我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了，再请下去就补不完那些试卷了。”
　　一天不来上课，课桌上都能堆十几张卷子，林絮可不想到时候课桌都被卷子给淹没。
　　而且人一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林絮不喜欢那样
　　“好吧，不过你不要逞强。”
　　许鸢扶着林絮出了学校，江屹骑着单车在外面等着，见林絮行动不便“要不你们打车回去吧？别再走路了。”
　　林絮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她伤了腿再挤公交地铁的话很不方便。
　　“你也一起吧！我让妈妈多做点饭，你们在我家吃完再走。”
　　江屹想了想也行，自己还能充当个拎包工具人呢
　　“行，我把车找地方停了。”
　　两人陪着林絮回了家，又被苏玉热情招待了一番。晚饭后，趁着许鸢去帮着苏玉洗水果，江屹偷偷摸摸地问“你见到白哥了吗？”
　　其实周逾白回来有一阵子了，不过两人也只见了一面。他把照片拿给江屹，让他以自己的名义送给林絮，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但这次古云村地震，周逾白居然也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不符合常理，唯一的解释就是其实周逾白就在现场，所以他不需要联系其他人来知道林絮的情况。
　　“嗯，算是见到了。”
　　江屹有点担心，他是知道林絮对周逾白来说有多重要的。为了林絮，周逾白什么都可以做
　　“白哥没事吧？”
　　林絮笑了下“没有，他很好。”
　　江屹便也笑了“那就行。”
　　两人都没事，就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江屹知道这两人的事儿很复杂，不是一言两语能讲清楚的，他一个外人不好插嘴，便识趣地什么都不问。
　　反正周逾白让他好好照顾林絮，他就帮周逾白好好守着。
　　——
　　一中教学楼前的倒计时飞速地倒数减少，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直到最后进入到了倒数十天。
　　学校要求同学们填写目标院校和理想的专业，对于一中尖子班的学生来说，他们现在填写什么学校，最终成绩出来就基本能考上，所以每个人都填得很郑重，专业也是和家长老师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
　　“林絮，你跟我来下办公室。”
　　班主任把林絮叫到了办公室，把她填写的择校愿望单拿出来。
　　“我看了你填的院校和专业，你是突然对新闻学感兴趣了吗？”
　　林絮在绘画上很有天赋，从小学开始就陆陆续续地获得过很多奖项，她的文化课成绩也斐然。按照班主任原先的估计，她大概要么考文学院校，要么走绘画这条路。
　　但已经临近高考，林絮都没有准备参加任何绘画方面的考试。班主任也就默认她大概想走文学专业，就是汉语言一类的专业。
　　没想到是新闻学，这种将来会跟媒体打交道的专业。
　　班主任带了林絮两年，也算是了解她的性格。林絮她这个女孩看起来不像是喜欢抛头露面的人，性格沉稳安静，更适合做单纯的文字工作。
　　林絮点头“我想当记者。”
　　班主任笑了一下“这就确定就业方向了？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的分数考这所学校的新闻学稍微有一点点悬，而这所学校的其他专业都不太出挑，你最好还是再考虑一下。“
　　林絮选的这所院校是新闻学专业最近最好的传媒院校。单个专业的录取分数线非常高，会有被调剂的风险。但以林絮的成绩，她完全可以挑一所排名更高的学校，只是其他学校的新闻系发展要差一些。
　　老师的意思林絮明白，她自己也认真考虑过。但她努力了那么久，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她不想迁就。
　　“我会再想想的。”
　　班主任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
　　一中在填志愿清单的时候，恒盛的学生也在填，不过两者态度相差极大。
　　刘既明从教室外面走过，看了眼外面张贴出来的志愿清单，就这么打眼一瞧，他已经看到了八个北大，九个清华。
　　“这群臭小子。”
　　一个班四五十个人，能考上大学的没有几个，恒盛学生的升学率还在不停地下降。以后招不到学生就得继续放低收生门槛，这么连续下去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刘既明一想到自己明年带的学生有可能更混蛋更难管教就感到自己的教学生涯该到头了。
　　他走进教室，敲了敲桌子“看看你们填的都是些什么，还北大清华呢！有学校愿意要你们就不错了，我待会儿再拿一沓志愿清单过来，你们都给我认认真真地填一遍。”
　　学生们怨声载道，大家都觉得还没高考呢，也不知道会考出什么成绩，现在填这个表有什么用呢？
　　张大顺也是这么认为的，趴在桌上愁眉苦脸“我不知道该怎么填。”
　　他去戳许鸢“你填的什么啊？”
　　许鸢把学校名字念出来，得意洋洋地说“这所学校跟絮絮要考的那所大学离得可近了，等考上之后，我还能天天去找絮絮玩！”
　　江屹听到关键词也把脑袋凑过来“林絮要考哪个学校？”
　　他和张大顺都属于那种不一定能过本科线的类型，家里的父母已经在商量该上哪所专科学校好了，根本没报什么希望。
　　许鸢把学校名字说了，对林絮充满信心，一点也不怀疑陶漾会考不上。
　　“絮絮她要学新闻，这所学校的新闻学最出名了。”
　　江屹跟张大顺对视一眼，他们俩对未来一点规划都没有。也没想好要上哪个大学，上什么学校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反正学上完了，找工作的时候也根本用不上大学学的专业。
　　既然哪个学校都一样，那不如找个离林絮近的。
　　“你帮我俩也找找，看看有没有学校离你们学校近。”
　　“行！”许鸢一口应下。
　　或许是因为和朋友们约好了要在同一个地方上大学，许鸢心里那种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感伤竟然也慢慢淡下去了。
　　反正大家以后还在一块，低头不见抬头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