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吵到我眼睛了》林琢

41、第 41 章

　　跟季明扬谈了一个多月恋爱后，陈晰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一句：“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季明扬彼时正拿着iPad扫文献，闻言非常随意地扔了个答案：“办企业的。”
　　听起来像是24小时住在飞机上的大忙人。
　　也对，季明扬这种性格一看就是放养出来的。
　　这个问题只在陈晰脑子里停留了三秒钟，就飞快地抛掉了。
　　陈晰的第六感一向灵敏，他猜的事情通常八九不离十。

　　季家对小辈一贯实行放养模式，成年前约束得严，成年后生活费管够，逢年过节回家点个卯，确定这帮小崽子没做违背祖宗的决定就行。

　　要是违背了祖宗……倒也没什么大事。
　　季明扬出柜的时候，也就是被他爹一巴掌糊在背上而已。
　　附上一句“好小子你到底看上谁家的了？老爹备下的彩礼这就能派上用场了？”
　　被稍微着点调的季母从桌子上拖了下去：“老季，咱儿子才十六岁，祸害别人家孩子是要遭雷劈的。”
　　“是哦。”季父感到非常无奈，悻悻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那真是太遗憾了。”
　　季明扬怀疑他遗憾的是儿子没遭雷劈。
　　比较稀罕。
　　毕竟以前没见过。

　　此时接到母上的电话，季明扬的第一反应是看了眼陈晰。
　　陈晰正在跟一个pre做斗争，懵懵地抬头看了一眼季明扬，看到了面对千军万马而自然迸发的……杀气。
　　怎么回事？
　　陈晰低头看了一眼施拉姆的帅脸。
　　没有杀气。
　　再抬起头。
　　有杀气！
　　来人呐，图书馆又学疯一个！

　　季明扬就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压着嗓子对陈晰说：“我出去打个电话，你接着学。”

　　“哦。”

　　季明扬在学生会也挺忙的，工作上的事情经常要电话交流，陈晰早就习惯了。

　　他半点没起疑，埋头接着跟理论作斗争。

　　涵化理论挺难梳理的，他已经头痛了快半周了，终于勉强磨出了五张PPT。

　　写到写不下去了，陈晰给盛启安发消息：【PPT做几张了？】

　　【如果你半小时前问，是3张，现在是半张。】

　　精神状态非常美丽，离疯只有一丁点距离了。

　　【晚饭后合一下稿子？】

　　【行，你们去哪儿吃？】

　　陈晰抬头，没瞧见季明扬的影子。

　　走得还挺远。

　　陈晰把笔记本一合，拎起桌上的水杯出门去。

　　季明扬站在离楼梯不远的地方，他单手插着兜，垂眸看向大厅的熙攘人潮：“你们要来北京，出差？”
　　“主要是工作，顺便来看看你……的小男朋友。”

　　季明扬早知道自家爹妈按捺不住好奇心了，还以为能忍一忍憋到过年呢。

　　“见他就算了，一起吃顿饭吧，我们三个人。”

　　“和你有什么可吃的？”季母理所当然地拒绝了，“跟你吃饭，还不如跟你弟弟一块儿吃饭香，哎哟，我当年怎么没直接生了你弟弟。”

　　“人类胚胎不能发育成猫科动物，您得去咨询一下生物学专业人士，哦，刚好我爸是。”季明扬凉飕飕地回答，“顺便提醒一下，我弟弟是我捡回来的。”

　　“季明扬，我不管。当年你说你喜欢男生的时候，你妈我整整失眠了两天，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我就在想啊，能让我儿子那么喜欢的男生，究竟长什么样子，然后你就给我单身单了两年！！！”

　　“……十八岁以前谈恋爱算早恋。”

　　“那你就不能向我分享一下你的暗恋吗？”

　　“妈，谈恋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怎么，加我一个观众席太拥挤了是吗？”

　　季明扬深吸一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总之，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我陪您俩就好，他还挺忙的。”

　　“挺忙”的某人鬼鬼祟祟地从自习室摸出来，拐过墙角，探出自己的脑袋找人，被季明扬抓了个正着。

　　陈晰大概猜出了对话的内容，蹭蹭溜到季明扬面前，一双眼睛亮得像黑葡萄：“你爸妈要来北京看你？”

　　季明扬把手机掂在掌心，另一只手包住陈晰的半边脸，坏心眼地揉了揉：“这么聪明？”

　　陈晰被暖气蒸得有些脸热，他在季明扬的揉捏中眯了眯眼睛：“说正事。”

　　季明扬笑了一声，从他手里抽出水瓶，转身拧开了凉水龙头，再兑进半杯热的：“顺便经过北京而已，不是专程来看我的。”

　　陈晰抿了一口温水：“其实我觉得……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我的确应该略尽地主之谊……”

　　“应该什么应该。他们在北京待的日子，比我俩待的加起来还多，你还想尽什么地主之谊。”季明扬笑刮了下他的鼻子，无可奈何地给他科普自家爹妈，“再说，这次来也不是看他们儿子的……毕竟我在家的地位跟捡来的差不多。”
　　不看他还看谁？
　　你难道有个双胞胎兄弟也在北京念书。
　　陈晰晕晕乎乎地想着，张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你好可怜，我好歹还是充话费送的呢。”
　　“……”
　　季明扬微微弯下腰，刚好够陈晰看清他头顶的弹幕：【哪家营业厅送这么可爱的小孩？】

　　路人头顶上冒着弹幕：
　　【天呐，他们俩是不是要亲嘴！】
　　【亲一个！亲一个！】
　　陈晰立刻后退一步，冷漠地把季明扬一推：“公共场合，保持距离。”
　　季明扬露出失望的神情。

　　季明扬手搭在栏杆上，他的脸在天光下异常地洁白：“其实……他们一直知道我喜欢你。”

　　“噗——”
　　陈晰低头找纸巾的动作充满了狼狈。
　　“你怎么什么都告诉……”
　　“他们自己看出来的，就是不知道具体是谁而已。”
　　“所以对他们来说，这次过来是见一个我喜欢了三年的人。”季明扬勾起他的手，把纸巾放进手心，“但你认识我的时间还太短。”
　　季明扬话音顿了顿：“再怎么样，也该是我先去拜访叔叔阿姨，取得他们同意。”
　　陈晰一秒钟就把自己爸妈卖了：“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要是不喜欢呢？”季明扬歪着头，“那我们得谈地下恋了。”
　　“你脑子里怎么整天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所以这次就我一个人去，不能带你了。”
　　陈晰嗯嗯点头。
　　下一秒，他就乐颠颠地摸出手机给盛启安发消息：【晚饭吃不吃火鸡面？】
　　盛启安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吃！吃他妈的！】
　　陈晰快乐地找到了饭搭子，立刻把自己男朋友扔下了，他拍拍季明扬的肩膀：“那你今天去和叔叔阿姨吃晚饭吧，晚上记得给我打电话。”
　　说完就拎着自己的水壶跑了。
　　才刚跑出去两步，季明扬把人捞回来：“别急，飞机还在机场加油呢。”
　　“？”
　　季明扬眼睑微微垂下来，手指从陈晰的腕骨上摸过，一下一下地挠着，挠得陈晰莫名有点心虚。
　　“他们俩明天才来，”季明扬一眼看穿了他的图谋，“火鸡面，没得约了。”
　　你怎么也有读心术了？
　　这玩意难道通过牵手转移了？
　　陈晰仔细思考了一下这种可能性，觉得姓季的混蛋要是有了读心术……应该会更过分。
　　嗯！
　　肯定在他约火鸡面之前就把手机抢走了。
　　陈晰惨遭人横刀夺爱，眨巴眨巴眼睛，异常无辜地抬起眼：“那我跟你一起吃……火鸡面？”
　　“你想谋杀亲夫可以找个温和点的方式吗？”季明扬捞过他的肩膀，把他往回带，嗓音里还带着笑，“嗯？”
　　陈晰美食梦破碎，只好撤回自己的火鸡面邀请：【晚餐取消，咱俩直接合PPT吧】
　　身心俱碎的盛启安颤巍巍地控诉：【……陈晰你好狠的心啊。】

　　课题繁琐，陈晰熬了个大夜，醒来将近11点，他给季明扬发消息：
　　【你去接阿姨了没？】
　　【我妈……买票买到了南站。】
　　【啊？】
　　【她是个超级大迷糊。】
　　【以前把我送去外婆家，结果……开反了三公里才发现。】
　　【送我坐校车，记错了发车时间。】
　　陈晰愣了两秒钟，回答了一句：【你能长这么大真不容易。】
　　季明扬哼笑了一声。
　　【我直接去南站跟他们汇合。】

　　后来陈晰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
　　“这是……你爸爸？”
　　“你怎么也来了？”
　　“妈你也不跟我事先说一声？”
　　“我说了你还来吗？”
　　季明扬对亲爹表示：“您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用得着我来接？”
　　陈晰听着，觉得挺奇妙的，至少，人世间还是会有一些东西，慢慢消解掉你的害怕。

　　“听你妈妈说，你暗恋了他两年。”季父做科研，时间久了，脸上总有一种严肃古板的气质，“当年你跟家里出柜，你妈妈态度软和，被你说动了。我呢，一直都是不那么相信你的。”

　　季母杵了他一下：“老季，你非得在饭桌上给孩子找不痛快。”

　　“他一吃完饭保准遛得比黄鼠狼还快，他能听我唠叨几分钟？”

　　季明扬向后靠在椅子里：“您说，我听着。”

　　“不错，比以前好了，看着有那么几分担当了。”

　　“你喜欢男生我不反对。”季父抿了口茶，“但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季明扬，我们家没有那些繁文缛节，只有一条规矩：你得负责任。说话做事，要考虑后果。”
　　“你喜欢人家，就不管不顾别人的眼光了？”
　　“你不在乎，那个孩子就不在乎了？”
　　“你自己想清楚，认定了，挑个日子带到家里来。”
　　他起身接个电话。
　　“那个孩子家里，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他喜欢男生，不知道他已经交了男朋友。”
　　“给人家父母一点接受的时间。”
　　“我明白。”
　　“你……”

　　“再啰嗦就惹人烦了。”季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自家小子，知道他什么脾气。”
　　“我当然知道他什么脾气。”“傲起来不管不顾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照顾人，还是会照顾人的。”“这点好，像你。”

　　季明扬给陈晰发消息：“好饱。”
　　“刚吃晚饭？”
　　“晚饭吃过了，现在正吃狗粮呢。”
　　“多吃点。”
　　“？？？”
　　【你变了陈晰。】
　　【？】
　　【[图片]】
　　【延迟。】
　　【明早赶得及上课吗？】
　　【来得及。】
　　【好。】
　　【在干什么？】
　　【看笔记。】
　　陈晰窝在书桌前，把笔记一点一点补到课本上。

　　次日一早，陈晰起了个大早。
　　“你回学校了吗？”
　　“已经到成府路了，有事？”
　　“看我们能不能顺路一起上课。”
　　“行，等我。”
　　陈晰笔直地冲进季明扬的怀抱：“呼，跑死我了。”
　　“没事，您说。”
　　“……你在跟谁打电话吗？”
　　季明扬比了个口型：“我妈。”
　　完了。
　　完了完了。
　　“是小晰吗？”
　　“小晰，你好啊。”
　　“阿姨您好。”
　　“有空来家里玩。”
　　“好，谢谢阿姨。”
　　陈晰耳根发热：“谢谢你推荐的礼物和餐厅，我和他爸爸都很喜欢。”
　　“？”
　　大概是季明扬在背地做的好人好事。
　　“你买的那款包……下次问过我再买，重了。”
　　“好的。”
　　“你爸已经快把你的高中毕业册翻烂了，什么时候给我们看张清晰点的照片？”
　　“我记得的话。”
　　“臭小子，老爹在你这里就这个待遇？”

　　“上课去了，挂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