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凌霄》玄序莹莹

62、第62章

　　亭画思索一番，鼓起勇气往钟霄处靠近几步，小声道：“小的想着，现在毕竟是在冥界，若是殿下始终对天女避而不见，传出去了恐怕不利于与上古族的关系……另则，若是女尊回来了，知道天女还在，恐怕又不知道要怎么想了……”

　　钟霄猛一抬头瞧着亭画，微微笑出声来。“跟了本尊这么久，倒是颇有长进。越来越会说话了。”
　　“不敢不敢……卑职一心都是为了殿下着想……为殿下着想……”
　　“罢了。我原意是不想在流言蜚语如此风行的时候再添一把火。不过既然她执意如此，那便乘机说清楚吧。”

　　“天女，殿下来了！”紫音的侍女急匆匆从殿外跑进来，兴高采烈地禀报。
　　紫音听到钟霄过来的消息，本已等得有些疲惫的面色瞬间绽放光彩，连忙整理衣裙起身迎接。
　　“殿下……”紫音浅笑。

　　“今日事务繁多，没想到令你等到现在。”钟霄边走边道，“听说你午间也没有用膳，可是他们安排的膳饮不合胃口？”
　　“殿下日理万机，如今又是战后百废待兴的关键时刻，紫音当然明白。紫音既不敢叨扰，又怕用膳时殿下刚好召见，仪容不整失礼于殿下。都是紫音自己的主意，殿下的人照顾的是极好的……”

　　钟霄坐到主位上，道：“今日来找本尊，可是有何事？”
　　紫音连忙从侍女那里拿来食盒，“紫音想着，冥界不比天界，也不知道殿下在此处是否吃得惯。昨日我专门去花神的园子里采了刚开的桃花，又求了花蜜，连夜做出殿下最喜欢的冰蕊小糕，惟愿能为殿下稍微解乏。”
　　“你有心了。身子也才刚刚好些，何必如此费神呢？”钟霄示意亭话把东西收下。
　　“如今紫音灵力全失，也没有其他能帮得上殿下的地方，只能做做这些不打紧的事情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钟霄连忙止住她，“紫音，我算是看着你出生的。因着你父亲的缘故，小时候你便常来千肃阁听我读书，长大后也时常帮我打理宫殿。在我心中，你就像小妹妹一般。有我在一日，无论你是什么处境，我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殿下一直待我极好……无论是当天女，还是能在天界受人尊重，都是因为殿下在身后，这些紫音当然明白……”
　　“你是聪明的女子，”钟霄微微一笑，“日后，本尊定会为你选好可堪匹配之人，你既得本尊助益，还可成全幸福，自是余生无忧。”
　　“成全幸福……”紫音喃喃，“殿下明知紫音之心，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呢？”她忽然郑重地跪到地上，双手放于额间，颔首低眉。

　　“紫音，有什么事情你先起来再说……”
　　见她却并未挪动丝毫，钟霄示意又其他人都先退下，才走过去扶起她。
　　“你父亲是本尊的左膀右臂，你又自小在本尊身旁长大，当知本尊并非儿女情长之人。尤其如今百废待兴，正是世尊用人之时，此时本尊更无心娶妻成家。”

　　紫音沉默半晌。
　　“我怎会不知道殿下的心思……在无数个夜晚，我也曾问过甚至责备过自己，明知殿下无意，为何又要如此纠缠。可是我的心却很没有志气，它已经收不回来了。”
　　“殿下，紫音自知身份低微，可即使一生只能在背后仰望殿下，紫音也心满意足。不要说是为救殿下失去一身灵力，哪怕就是去死，只要能帮上殿下，紫音亦无怨无悔。所以，紫音绝不敢奢求您的感情，请殿下将我当作一个属下、一个侍女、甚至一个工具都好，紫音定会守好自己的位置，尽所有力量助殿下达成夙愿。”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钟霄不敢置信，生气又惋惜。
　　“妾当然知道……”紫音很是坚定，“殿下不愿讲儿女情长，紫音便与您谈利弊抉择。”
　　“若是在以前，殿下要成大事，需要的条件还远远不够。而如今天下，各方力量已经发生了变化，新的格局在重建，这也是殿下最好的时机。若是全然由交由世尊定理，则他名声大振之时殿下便再难图谋。可若是娶了我，您可以轻易取得上古族的信任和支持。相信在之后父亲的运作下，上古族必然成为殿下最有力的后盾。”

　　钟霄讶异于紫音竟说出这样的话，方才惊觉她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
　　“所以你是在与本尊做交易？你助本尊获得上古族支持，本尊保你一生荣华？”
　　“不……妾是要给殿下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为了留在殿下身边，妾不在意殿下一时的冷暖关爱，甚至未来要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只要殿下不要将妾拒于千里之外，哪怕您只是把妾当作普通的侍从，妾亦今生无悔。”

　　钟霄忽然有点怜悯她，又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紫音，正是因为在本尊心中，你与普通的女子毕竟不同，所以本尊希望你能得到幸福，而不是在本尊这里蹉跎一生。”
　　“殿下又怎知什么是幸福？”紫音却道，“对于每个人来说，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而对于紫音来说，留在殿下身边、能帮助殿下就是幸福。”
　　钟霄看着紫音，他从不怀疑她的忠心，更知道她的真心，只是没想到她已经陷的如此之深。或许，可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是否才是他需要的安心呢？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他只道。

　　泠枢从军营回来，銮驾还未驶至行宫门口，羽效便已在驾外禀告：“尊上，行宫来人通禀，紫音天女在行宫门口候着，请求您召见。”
　　“呵……”泠枢低笑，“我不去找她，她胆子倒是够大，敢来找我。”
　　“许在心中还是害怕的，不然怎会等在行宫门口却不敢入殿。她的小心思，不过是好歹翊王殿下就在行宫中，尊上总归是要顾着殿下的面子，不好公然动手。”羽效道。
　　“那我便教教她什么叫自讨没趣。好啊，见一见吧。”

　　銮驾停在行宫门口，泠枢缓缓下车。紫音毕恭毕敬的向泠枢见礼。
　　“拜见女尊……”
　　许是人界的记忆作祟，泠枢看到紫音，心中一阵复杂的情感涌了上来。
　　紫音示意侍女送上带来的食盒：“女尊，这是卑职昨日专门去花神那里采了新开桃花，连夜制成的冰蕊小糕，还望女尊不要嫌弃，权当消遣食用。”
　　泠枢瞟了一眼那食盒，她当然知道钟霄宫中最多的便是这冰蕊小糕，此番她说是专门送来，实际不过是告诉自己她又去了翊王那里，以此膈应她罢了。

　　下面的人见女尊没有示意，也不敢收下。
　　紫音只好继续道：“卑职自知天下珍宝，女尊应有尽有。这些小点虽然没什么价值，却是卑职尽心尽力制成，还盼殿下不要嫌弃，便是赏赐下人也是好的。”
　　选了人来人往的行宫大门口，又当着这么多仙侍的面说这样的话，真是会在外人面前营造自己的形象。泠枢不屑，却也没有发作。
　　“本尊记得翊王殿下喜欢各类糕点，既然是你的心意，本尊便借花献佛，送给翊王殿下一品了。”她只道。
　　“女尊同殿下的情谊真是深厚。”紫音道，“实不相瞒，女尊回来前，紫音已拜见过殿下，也谈起之后的婚事。殿下教导紫音，说女尊心有丘壑，是他敬重之人。日后紫音进了千肃阁，也定会如殿下一般敬重女尊，还望女尊多加教导照拂。”

　　泠枢本以为紫音只是来膈应她，此时听到她说出这些，方才知道还有更深的意思。
　　她与紫音在人界之事并无太多人知道，她也不能随意就指证紫音谋害，毕竟这会暴露琰堤为了保全泠枢将她秘密送往人界之事，恐天下人对琰堤会有微辞。污名化对上位者带来的影响，她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尤其是在如今形势尚未大定，各界传言纷乱不堪的情况下，她更是不能让兄长承担任何猜疑和污点。

　　又况且，紫音现在是深入敌方的勇士，是为了救翊王而差点丢掉性命的功臣，尤其在上古族人心中地位非凡。若是在没有充足证据一击即中的情况下，自己的一时意气只会把情况变得更糟。现在还不是挑明紫音罪责的时机，大司命和紫音当然也知道这些道理，所以才会有恃无恐。

　　“说到教导，”泠枢平静地说道：“譬如说你灵力尽失却保下一命，实则是上天给了你救赎的机会；还望你静思己身，向善向道。若是行差踏错，即使是翊王妃这个身份也保不住你。毕竟……”
　　泠枢假意亲近，走到她身边附耳说道：“万事终有因果。”

　　紫音赶紧浑身发麻，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泠枢拂袖走进行宫，刚要进寝殿，又赌气命令侍从赶紧将小糕丢去给钟霄，别拿进去脏了自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