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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趁早死了这份心 ...

  •   在宿舍阳台抽完了三根烟的宋清羽紧接着点燃了第四根。
      火星微弱,却灼烧着抖动的手指,弥漫的烟雾随着无情的风刮向天际。
      他抬眼望去,日落西山,火红的晚霞下无数俩人成队的男男女女们沿着偌大的操场悠闲散步。
      视线忽然定格在一对男女身上,只见女生挽着另一个女生正在漫步,而后的男生却像突如其来似的跟上了她,把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宋清羽眉心一跳,烦躁之情油然而生。
      索性径直略过女生身旁那无关紧要的男生,看到了女生那娇俏可爱的碎花裙在恰如其分的清风中飘扬,又像涟漪一样一圈圈晕开。
      宋清羽原本平直的嘴角一下子舒展开,微微笑着,状似不经意间轻点了一下烟。烟灰垂直掉落,随后化作尘埃在微处飘飘然。
      他竟然瞧得如痴如醉,忘乎所以,丝毫不觉得这样多少有点不礼貌。

      蓦然,身后一人声音不合时宜地传来,还伴随着电脑屏幕里的游戏打击声铿锵有力地击中他脆弱的神经。
      邓典问:“咦,宋清羽,今天怎么没去陪女神啊?今天不是中秋节吗?你不跟在你女神身后当舔狗啊?”
      舔狗?
      这话说得……
      宋清羽死咬着后槽牙,用着一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说话风格,音量不止提高了多少倍,往斜后方回头。
      “邓典你一天天是不是闲得没事可做!来,我们干一架,看谁今天先把谁弄死!”
      邓典脖颈间垂挂着硕大耳机,微黄卷毛在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气息,悠哉悠哉地靠在转椅上“哈哈”一笑,无奈摊手:“我又没说错什么,你急什么?你到底急什么?难不成你自己默认这个事实了?是吧?女神的小舔狗?”
      “你……”胸中有一口恶气的宋清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向来知道邓典这人就爱开他玩笑,还偏偏说得对极了!叫人无法反驳。
      许久,他还是没把想要骂出的话完整地说出来:“你真是……”
      真是……
      不可理喻……
      为了宿舍和平的相处,他只好带着幽怨的目光对准了操场上的女神,哦不,女神也是有名字的,名叫齐梦慈。
      人如其名,温柔似水。
      自古以来便有一句话是这么说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只是喜欢她,恰巧人家对他没多大兴致,怎么能是舔狗呢?
      要说舔,他确实还排不上名。
      这一瞬间,宋清羽忘却了烦恼本身与刚刚不愉快的对话,倏然睁大了自己的双眼,将目光牢牢锁在操场上。
      “呵呵,”邓典忍不住摇头,滑动转椅,扑到了电脑前,大有一种并不想和他这种人计较的样子,手速飞快地浏览完页面。
      不知静默了多久,阳台那边的宋清羽已经抽完烟,一声不吭地钻进衣柜,再一声不吭地跑去淋浴间打开水龙头。
      水声哗啦啦流淌,邓典耳朵动了动,他茫然地想:“这小子抽风不小,不仅每天跟个鬼一样神出鬼没,还经常半夜发癫痫吓人一跳,怎么现在倒是规矩很多?”
      但出人意料地是,宋清羽非但不是规矩,而是接着抽风,只见这小子将自己收拾干净,站在破碎的镜子前足足盯了几分钟,这几分钟里不知道他在心里说过自己多少遍“我太帅了”之后,便准备自信出门。
      自信的步伐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健,邓典霎时间有点目瞪口呆地跟着他转圈。
      噢,我的上帝啊,这家伙不会……
      邓典目不转睛地看着宿舍门被推开的那瞬间,宿舍好像烧水壶突然炸裂了一般,两个奇妙的人声交织。
      宋清羽貌似被人袭击一样,惊叫着闪开,随后破口大骂:“我去!你是不是走路不长眼啊!就喜欢往我身上撞啊!”
      话音未止,宋清羽拽住了此人的领口,目光凌厉:“你说话啊!又装聋哑人啊!”
      手里还紧攥着一盘蛋糕的兰止双目通红,颤声说:“对不起……”
      “你大爷……”宋清羽扬手便要挥拳,空气仿佛停滞了几秒,握紧的拳头立刻松懈。
      “你干什么!宋清羽你放手!”林立新后一步到,看到的便是此种场面,几个人交叉在一起,脏话飙到了宿舍外。他赶紧和邓典几人拉开了一点就炸的宋清羽,瞥到了蛋糕溅落一地的盛况。
      林立新大脑宕机一秒,随后心慌意乱地抬起头,视线落到兰止止不住颤抖的可怜模样,他下意识把兰止护到身后,先行询问宋清羽:“怎么了?又是怎么了?宋清羽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宋清羽扯直了自己的衣服,上面有大片被蛋糕污染过的污渍十分显眼,“你不问问他,为什么走路不看路?为什么推开门就拿着蛋糕撞我身上了吗?”
      兰止知道自己今日闯下大祸无法补救,低头不断重复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谁要你的对不起!”
      “你小声点!”林立新侧头温声问兰止,“到底怎么了?不然他又要欺负你了。”
      闻言,宋清羽极度不服:“什么叫我又要欺负他?我什么时候欺……”
      “你闭嘴!”林立新尽管是个好脾气,但面对兰止和宋清羽这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也会没理由偏向兰止,“你就不能让他说完吗?”
      “我……”宋清羽一时语塞,忍不住干笑了一声,看向兰止,“行,说,我让他说,说啊,刚才不挺能说吗?”
      兰止还被林立新护在身后,战战兢兢地道:“我……我刚刚去同学哪里过,过生日,所以,想拿蛋糕回来,给你们吃……我也没想到撞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邓典积极证明:“噢——我是怎么说,听到你叫我们吃蛋糕啊,原来是这样啊。”
      但是越到后面,兰止的声音愈发微小,且听到宋清羽冷笑一声,说:“那你知道我这衣服只能干洗吗?你知道洗一次得多少钱吗?你是一句对不起就完了,那我呢,明天还得跑干洗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好不容易买个好衣服穿,想过个节,”宋清羽无力地眨眼,“没想到轻易就被你一句话打发了。”
      林立新叹息着,摸了一下兰止的头以示安慰:“行了行了,你别再说了,这钱我出,你也不容易,他也不容易,我们宿舍和谐更是不容易。既然都是小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你看看你,你把兰止吓成什么样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他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还在惊恐中的兰止,脑子转弯后没把一些不该说的话吐出来,然后直截了当从钱包里掏出一沓现金塞到宋清羽手中,“拿着吧,来回车钱我也出了,我还以为多大点事,以后再发生这种事能不能心平气和一点?问清楚情况可不可以?”
      宋清羽还满脸不情不愿,但看在钱的面子上面色算是缓和多了:“可以,我觉得我挺心平气和的。还有,我可没钱还你啊,我最近买了这件衣服后穷得要死,要还也得……很久很久以后。”
      “不用你还,你给兰止道歉就行。”
      “我……他……”宋清羽指了指自己,又睁圆眼睛看兰止,他心里多少有点膈应兰止,毕竟有些事情传开了,再怎么面无表情相处下来,多少还是会很尴尬,他嘴里像是塞了什么东西,模糊不清地,“咳咳,对不起。”
      林立新推了推还处在惊魂未定中木讷的兰止,笑:“你这歉和没道有什么区别?”
      宋清羽了然,知道林立新是在说自己没诚心嘛,他只好咬清字音重复一遍:“那啥,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大声讲话的,以后不会了。”
      兰止早已经将左耳边的助听器摘下来,每到这种时刻,因为一点小事和宋清羽闹别扭,他都不会想听此人的道歉,就算不能捂住耳朵,也要尽量减少音量。
      或许这样……心里能好受点。
      宋清羽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他就是没诚心,他就是故意的,他知道兰止耳朵听力不好,故意骂人的言语可以随意脱口而出,而道歉的声音可以比蚊子还微小。
      反正听不听得到,也就一瞬间的事儿,可是没面子,那就不同了。
      经此一事,宋清羽出门得换一件衣服,在衣柜前挑了半天,才装作没事人一样出门浪荡。这宿舍谁不知道宋清羽的秉性?偏偏兰止是个好欺负的,宋清羽压根不怕他。
      门关上带起一阵风,扑乱了兰止的心绪,他沉默不语地坐在自己床下,像木偶一般没有声息呆滞良久。
      林立新看不过,过来陪笑:“兰止啊,你也知道,他这人不是很坏,就是嘴挺贱,你也别和他一般见识,下次要是他继续这样骂你,甚至敢打你,你也得还手,咱就算打不过,也不能挨打啊,是不是?”
      兰止望着他,没有点头,貌似并不认同他的意思。
      林立新以为自己声音不够大,他没听懂,于是提高音量:“我的意思是,你得骂他,不能让他一直欺负下去,做人,得硬气,你知道吗?难道他还敢真打你啊!岂有此理!我第一个不能忍!”
      兰止难为情地低下头,随即抬起头,叫:“新哥……”
      “诶诶,怎么了?”林立新忐忑不安,以为这孩子又开始想不开呢。
      “他不是觉得我好欺负。他是……”兰止哽咽着,眼泪止不住掉落下来,“他是知道我喜欢他,所以故意这样对我。”
      林立新“哎哟”着,将桌上的纸全递给他擦。
      邓典转过头,往键盘上捶打了一下:“靠,这人打得什么玩意?”
      林立新语重心长:“这不是你的错,哎。”
      其实林立新也无法完全理解兰止这种心理,毕竟他也没喜欢过男人,当初听到兰止在操场上将这件事告诉自己时,还非常震惊。
      他虽然做不到完全理解这种心理,但至少能做到尊重,不去扒人家的伤心事。
      那身为被当事人暗恋的那个家伙呢……他却可以做到毫不在乎,甚至厌恶、唾弃。
      还记得某一天此事被宋清羽知晓,宋清羽一气之下对着兰止便吼:“老子喜欢女的!不喜欢你!你是不是耳朵真聋就装听不懂啊?我真服了!我要换宿舍!谁都别拦我!”
      愤怒的话音反之亦如二月寒霜,刺骨、扎心,在这片纯白无净的脸上增添了不知多少个黯淡的伤痕。

      九月一开学那日,兰止刚到十八岁,身形有些瘦小,行李却出奇得多,大多都是父亲给自己在冬天准备的棉被。
      父亲本来也要跟来,却迟迟没有买票,一是车票太贵,二是老家还有老人要照顾实在抽不开身。他只能一个人扛着厚重的行李,环顾四周。
      突然,一个人出现在身旁,帮他拉过行李箱,宋清羽边拉着巷子边懵了一瞬儿,支支吾吾地开口说:“学,学,学弟,你宿舍在哪儿?我帮你吧。”
      烈日炎炎,宋清羽原本白净的脸晒得有些黑,豆大的汗珠划过脸颊。
      兰止定在当场,略显尴尬地说:“c、c、c栋……”
      “c栋几零几啊?”宋清羽不耐烦地看着他,差点以为这人是不是有点口吃。
      “c栋3、305。”兰止一口气终于上来了。
      宋清羽往回看去,几个人躲在树后,尤其是踢他的邓典憋着笑,装作无事发生。但这几人要是知道这学弟是住他们宿舍,估计会无比兴奋!
      因为放太阳下一看,这学弟是真白啊!
      宋清羽拍了拍身后的尘土,给了邓典他们一个友好的手势,嘴里一阵无声的叽里咕噜:“谁让你踢我的!打赌就打赌,踢我干嘛!赌错了吧,是个男的!没意思。”

      林立新此时也没了安慰的话可说,只好重复着上次结尾的话:“你要知道,他是直男,直男,喜欢女生。你要做好所有的准备,包括被他知道的准备。我也不太能理解,感觉你们根本没可能,所以你啊,趁早死了这份心。你想想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何必单恋他?一个……哎……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宋清羽……可以说他完全就像个二愣子。”
      兰止还保持着刚才的表情,细密的长睫下,眼尾通红,泪珠欲落不落。
      他说:“我明白。”
      但好像没有一丝明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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