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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误入鲛珠阵 ...


  •   衣服头发全都胡乱粘在身上,见没人注意自己,沈筠快速弓起背哆嗦两下,就甩净了身上一半的水。

      率先吸引沈筠视线的,不是状态狼狈不停呛咳的庄宋二人,也不是被突然杀到的汪翞一把推开后目瞪口呆的吴景春,更不是破阵之后匆匆赶来围观的薄瑾川和沈蘅香,而是那柄曾经刺入江涟的肩膀,现在却被汪翞拿在手中,以极大的优势压制着对手鱼骨尖叉的玄冰剑——盗冬。

      曾经在舒兰宫一瞥,后在菱光镜中见过的那张脸,此刻终于出现在沈筠眼前,他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堂而皇之的美貌。

      那张脸五官锐利轮廓柔和,吊起的眉梢让他看起来无端冷艳,是标准的,让人一眼就能脸红心跳的长相。按说这种美貌常见于女子,放在汪翞身上却如虎添翼,带着些只可远观而不可染指的高贵。沈筠无端想起被他丢在菱光镜中的江涟,“他看起来倒容易染指多了。”

      布阵之人原只有两名,一个是绊住沈筠的那名锦鲤姑娘,另一个听菱光镜说是她的哥哥,正在和汪翞单打独斗。

      “筠哥!”易开往此处跑来,并没有注意到沈筠身后的鲛王珠,而是脱下自己的干净衣服要给他擦头发上的水,“这水好冷好黑,连我都看不清东西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还好。”沈筠不动声色地按下易开要擦他的手,目光被汪翞和他面前那名身穿锦鲤色劲装的男人完全吸引住,示意易开别忙别的,仔细看着。

      绫绡的哥哥方才在五雷山三人面前逞尽了威风,却被汪翞打压地毫无还手之力可言。汪翞动起手来依旧是快准狠地路数,但却明显比在明月茶楼刺杀解陶时的动作还要快,急于速战速决给这场争斗画下句号。但那只大锦鲤的功力显而易见比绫绡更上一层,借助自己的主场优势,竟也勉强跟汪翞缠斗下来。

      很快,沈筠就知道汪翞为什么打的这么急却还拖了这么久——他背后墨绿色的衣衫被鲜血浸透,染成了深褐的颜色。

      这只锦鲤可是未曾伤到他分毫的,最可能的只有那天在菱光镜中,沈筠看到汪翞在青鬼司领罪,这背上的伤,就是那天他所领到的刑罚。

      “天呐!他流血了!”在场唯一和汪翞接触过的三人,除沈筠外,易开和沈蘅香都没有看出汪翞就是明月楼的那名刺客,眼见他和暗算自己的人打斗,背后又渗出鲜血,忍不住担忧道:“筠哥,我们过去帮他一把吧,他背后全是血!”

      在场许多人都注意到了汪翞的伤口,尤其是距离他最近和吴景春、庄时庆和宋子辰三人,几次想冲上去助阵,却全都被汪翞用密不透风地招式阻挡回来,仿佛他和这头锦鲤之间有什么私仇要了,闲杂人等一概退避。

      趁着吴景春三人闯进来搅乱大锦鲤视线的空子,汪翞手持盗冬旁刺斜出,等到大锦鲤出招回击时,手中盗冬却周然骤然无踪,凭空出现在大锦鲤的背后!

      大锦鲤仓促之间聚起灵力以抵挡盗冬,却终究力所不能敌,被狠狠地震开后失去平衡向前正朝着沈筠的放向飞扑而来。

      一把抓住易开,沈筠带着他飞速向侧方闪避,与站在中间最佳观景处的沈蘅香汇合。

      哥哥被一下打飞,绫绡却抓住机会吼道:“哥!别打了,你没看到默春受伤了吗!”

      大锦鲤却置若罔闻,手背一把抹去嘴角的鲜血,一甩手恨恨地说:“汪默春,你也会受伤?背叛仙愁岭转投江潋就让你得到了这个!”

      说罢,他大吼一声运起全身气劲,腾身翻到鲛王珠后,随着他双手不断翻飞的动作,鲛王珠澄澈的内景消逝,转而被一大蓬薄如蝉翼却利若钢刀的水草所取代,这些水草自大锦鲤的身后生长而出,不顾一切地朝汪翞所在的方向刺去!

      “庆姐小心!我保护你!”

      “香香闪开!我们快跑!”

      “绫照!你疯啦!”

      绫绡爆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与绫照身后狂乱的水草、暴涨的黑潭一起朝汪翞的方向扑过去!

      哗啦——

      一阵浪头拍击石壁的声响大作,身受重伤的却并不是汪翞,而是毫无防备地被大浪打过后狼狈不解的绫照。

      趴在地上,猛地咳出一口血来,绫照不甘,咬牙抬头,眼前赫然是一把翻毛皮的黑色巨伞!一切明枪暗箭的手段、搅海扬波的乾坤,都被这把伞尽数荡平。

      招魂铃,封月伞……冥府圣物,号称天地两乾坤之一,在十五年轻由江涟和左将军亲手打造的封月伞,居然被拿来对付自己。绫照低下头,不知在笑什么,直到被闪现到他身边的绫绡扶起,才盯着那把伞恶狠狠道:“江涟,你果然来了……”

      多此一举地把封月巨伞在手中很拉风地转了两圈,江涟才把它收起来,丢给身后的汪翞,也不跟绫照打个招呼,径直朝沈筠的方向走去。

      经过苏慎携全体北派风清门修士的连名抹黑,江涟此刻的身份显然是大闹西京城、强闯水牢、纵鬼杀人的在逃冥府少主,是不太适宜光明正大出现在这帮五雷山内门修士面前的。

      连沈蘅香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一声“江涟哥哥”还没发出一个音,就连忙住嘴和自己的临时监护人薄瑾川解释自己根本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这个威武雄壮的仗义之士是哪位。

      在沈筠躲闪的眼神下,江涟却没有一丁点想要遮掩的意思,向着沈筠的方向走来,身后跟着莫名其妙躲闪惶遽唯唯诺诺的汪翞。

      易开下意识挡在沈筠身前,生怕正月十□□清门早晨的那一幕再次上演。但易开很清楚,沈筠从来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嫉恶如仇的人,他热血热心重感情,对一个人的态度从来不会受到其他人的影响,更何况他对江涟早有念头,自己的做法不过是不甘心作祟后的虚张声势罢了。

      果然,沈筠轻轻拍了两下易开的肩膀,道:“晓风,我有话和他说。”

      他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约束沈筠喜欢谁,和谁交朋友,纵然心头百念丛生,也只能强行按下,继续表演一个好弟弟该有的样子,转到沈筠身后,愤愤地蹲在地上。

      “你又知道了。”沈筠的声音不辨喜怒,江涟很谨慎地四下看了一圈,凑近了沈筠耳边,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安:“我在五雷山有内应。”

      沈筠皱起眉头,什么内应能把内门捉拿叛徒暗探百川巷的机密传播到冥府少主的耳朵里,他对五雷山的保密工作彻底失去信心,说不定鲤珠潭的这场风波就是早有预谋的。

      江涟知道沈筠的顾虑,肩膀和肩膀挨挨蹭蹭,小声说:“你要来,难道我会安排他们在这儿埋伏?”

      “难说。”沈筠心里嘀咕,警惕地看着曾一掌把自己打进地里三寸的美人刺客。

      此刻江涟突然像个大人,或者说像个母亲,领着自己犯了错的孩子来跟正主道歉。汪翞个子略低,有意藏在江涟身后,近乡情更怯似的,看了一眼沈筠却又飞速把头低下,反复说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我没有想要伤害你,我……”

      这个冷面刺客顶着一背的伤口都面不改色,此刻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实在没辙了就憋出一句:“我给你磕一个吧!”

      沈蘅香抱臂托腮的动作简直和薄瑾川如出一辙,围观这场新鲜事的同时忽然品鉴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像是在一块新奇的糕点里吃出刀片那样,沈蘅香“哈”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语无伦次:“他,他是,他是……”

      “他是谁呀?”薄瑾川眼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他他他原来是个美男子啊呵呵呵,”沈蘅香不敢说,怕说了之后打起来还打不过,硬生生给自己找补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乍一看我还以为是个美女姐姐呢哈、哈、哈。”

      薄瑾川颇有认同感,摸了一圈下唇周青色的胡茬,点了点头:“我也有同感。”

      “不不不不不。”见汪翞作势要跪,沈筠大惊失色,闹不明白这是哪一出,伸手去扶汪翞的同时,给江涟递了个尴尬不已的表情,希望他施以援手。

      江涟很了解,一把把已经半蹲下去的汪翞馋了起来,拍了两下胸口给他顺气,用过来人的经验指点他:“汪羽京,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情,但你先冷静一点,与其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不如想想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

      “嗯?”见汪翞不解地歪了一下头,江涟抬手飞快摸了一把沈筠湿漉漉的头发,趁沈筠还没反应过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一样继续说:“你火力大,快给他烤干。”

      “哦对。”汪翞一张冷美人的脸上骤然出现如梦初醒,如人初生的懵懂表情,从身上散发出阵阵暖风,往沈筠的方向吹来。

      趁着沈筠被汪翞弄得不知所措,江涟眼疾手快从腰间携带的锦囊荷包中摸出两粒茴香豆,一粒碾碎在掌心,掌心捂到沈筠被划破的肩膀上,另一粒挑在指尖,凑到沈筠嘴角,意在让沈筠就着他的手吃一颗。

      脖子往后一仰,沈筠飞快拿走了江涟指尖的那颗茴香豆,很抱歉地笑:“我没受什么伤,不用吃这个,你自己留着吧。”

      “那怎么行,先喝口热汤。”江涟说着,伸手去解自己腰间的绿色小玉葫芦,“鲤珠潭水冷,当心着凉。”

      “不不不不不,”沈筠伸手去推绿玉小葫芦,觉得触手生温,暖洋洋的,“我自己带了喝的。”他指的是自己腰间装着中药的酒葫芦。

      “这个太苦了。”江涟皱眉,心疼他这些年过得不好,“你经常睡不好吗?住的地方是不是没有人照顾你?你跟我走吧,我……”他突然顿了顿,想到自己在冥府又怎么算是有容身之地呢,但很快调整过来,企盼地看着沈筠:“你想在哪住,我就在哪置办宅子。”

      要是放在西京城初见的那个晚上,沈筠一定会觉得受宠若惊并且感激江涟的大恩大德,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身上集中了前所未有的丰富的目光,仇视的、疑惑的、探究的、埋怨的、自以为懂了的……他感到一种难以自拔的羞耻,暗地里边磨牙边寻找可供狐狸钻进去的地缝。

      他们旁若无人,可有人并不想被视为无物,大锦鲤绫照在妹妹的搀扶下逐渐离开了水潭的范围,站在岸上,他找回了一点居高临下的气势,“汪翞。”他状似朝阳般明朗,说出的话却比数九寒天还阴森:“你这个仙愁岭的叛徒,迟早有一天,死-无-葬-身—之—啊!小鱼你干嘛!”

      绫绡不等她哥把话说完,双手一松任由他倒在地上,发出了今天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怒吼:“你干嘛!再胡说我就不扶你了,自己游回去吧!”

      “小鱼姐,不要理他。”汪翞说。

      绫绡决定以后出门都要查黄历,再不能在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出门。绫照这边还没闹完,平常不动它和破石头没什么两样的鲛王珠那里又出了幺蛾子。

      薄瑾川人老心不老,一把年纪好奇心比沈蘅香还重,转转悠悠就凑到鲛王珠旁边,东摸西看之下不知道怎么就把这头经年老珠给看害羞了,大姑娘一样红了脸颊。

      “别碰它!”绫绡终于喊劈了嗓子。

      但是为时已晚,鲛王珠内景风云突变,红云密布,一股血气腥风将方圆五里迅速笼罩。

      情急之下沈筠只来得及一把将易开拍回巴掌大的小乌龟原形,抡圆了胳膊奋力朝九天之外掷去。

      下一刻,某种强大到不可抵抗的法力瞬间将所有人吞没,连封月伞都来不及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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