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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飞来祸 ...

  •   “终于到西京城了!”西京巍峨的城门之下,蓝屏大张着双臂,畅快地呼喊。
      三天前,沈筠从虎大娘那里得知了六指神算陈广来西京城找人的消息,于是带着易开蓝屏两人简单收拾了行装便火速上了路。
      距离宵禁只差临门一脚,三人卡着通关的时辰进了西京城门。

      这里是大齐的国都,普天之下最富庶繁华的安乐谷和销金窟。正值年关,旁晚时分的西京城正星星点点亮起了万家灯火,承平盛世的繁华让从忘忧谷那种远离世俗人烟之地而来的三人倍感新奇与期盼。
      拢了拢身上的行囊,易开眼角眉梢透露着出门傍花丛柳的喜色,转着圈圈四下打量。顺着永宁大街极目望去,东侧有富丽堂皇的红香坊和宝琳楼,西侧则是雅致清贵的明月茶楼,这些张灯结彩的建筑隔着大街两相对望,底下宝马香车贵人美妇络绎不绝。

      蓝屏有着鸟类深入骨髓的爱美习性,不由得连连感叹:“和西京城比起来,兴庆府简直什么都不是,早知此地如此繁华,就不在路上耽搁脚程了。”
      三人从陇右道的忘忧谷前来,那是个没有凡人踏足的钟灵毓秀之地,里面的山精野怪自行修炼长养其中,少有出谷踏足凡尘俗世的,故而见多了水木丰美,容易被西京城川流不息的繁华给晃了眼。
      沈筠接着蓝屏的话打趣道:“谁说不是呢。临行前村长千叮咛万嘱咐说近来不太平,各地都在闹画皮鬼,竟没一出是真的,虽然耽误些日程,倒也算好事一桩。”

      “也不知这些人好端端地怎么提起画皮鬼来。”蓝屏边走边说:“江陵城那出最是可笑,五大三粗一莽汉,干点什么不好,非装成被画皮鬼剥皮夺舍的样子,死赖着不肯还钱。”
      不久前的记忆浮上脑海,沈筠开怀一笑,“那债主最后怎么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有是画皮鬼就能不还钱的道理,谁让你不长眼挑欠了债的皮剥呢’。”
      这都是些玩笑话,说来全当旅途之乐。

      画皮鬼这种妖兽虽然名字里带一“鬼”字,但跟幽都冥府里的鬼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乃是聚居型妖兽的一种。传闻这种妖兽面貌丑陋,体味恶臭难闻,活像一只刚从粪坑里爬出来的绿毛猴子。因为它们面貌丑陋,所以看见美貌的皮囊便想据为己有,时而也会用零散的人皮拼凑自己喜欢的面容,故而得名画皮鬼。不光是貌美皮囊,一些夺目的珍宝、璀璨的金银也都为画皮鬼所喜爱,是以民间常以这种凶兽代指贪婪好色之徒,也常有些父母骂败家孩子是“画皮鬼托生的”。
      画皮鬼凶险难防,最会蛊惑人心,于是被仙门合力剿灭,至今已经销声匿迹近百年了。
      大齐灭掉燕国一统天下以来,一直国运昌隆,鲜有天灾人祸。直到新帝即位,改年号为“元明”,但是大齐王朝的国运却并没有像皇帝期盼的那样光明盛大,反而怪力乱神之事频频发生,近几年更是盛传画皮鬼死灰复燃的谣言,闹得各地人心惶惶。于是,五雷山代掌门温龄赋在元明初年派遣门中修士下山,在大齐各城郡建立名为风清门的伏妖仙署,并广招民间散修以保各地安平。
      风清门分为南北两宗,西京城位于北派宗主丁默如的管辖范围,又是天子脚下,向来少有妖邪作祟,在民间有口皆碑。
      凡是游历四方的修士还有不曾作恶的妖怪们,到了设有风清门的地方,半日之内必须前去记名,不可擅自行走人间。否则一旦被风清门查出,便是水牢伺候。

      沈筠是忘忧谷的异数,为了探究自己的身世,把陇右大地逛了个遍,自然知道风清门的规矩。于是拽住在锦绣从中流连忘返的易开蓝屏,就要去风清门报道。
      离开忘忧谷之前,村长易江秋怕他们三个找不到路,特意画了张地图给他们带上。但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儿脑子并不见得比他的便宜龟儿子清醒多少,画图如同鬼画符,让站在永宁大街熙攘熙攘人群中的三人顿感一阵天旋地转。
      沈筠四下环顾一圈,瞧见一名身穿绿色圆领袍衫,身披鹤氅的年轻男子独自在街边行走,看样子不是出身富贵便是有官在身,于是便上前问道:“敢问兄台,此地风清门所在何处?”
      年轻男子毫不避讳地上下大量沈筠一番,见沈筠样貌年轻周正,举止有礼,不由对这个外地人心生好感,仔细说了一通,复又问道:“现已入戌时,风清门也该散值了,小兄弟可是民间散修,去记名的?”
      “非也非也。”沈筠虽然没来过西京城,但也知道大城市里的人心思都多,也怕自己狐妖的身份过早暴露惊吓他人,故而谎话诳语张口就来:“乃是我兄弟三人从兴庆老家来西京城游玩,一路上听说不少画皮鬼的传言,便想寻个就近风清门的住处,以保平安。”
      闻言,男子摆手笑道:“无妨无妨,此地风清门主治下有方,就算半夜子时也有风清门修士巡逻,要我说,普天之下哪还有比西京城更太平的地方。”
      “真的吗?”易开狐疑:“这么说来西京城的黑狸子倒是比别处的要可靠一些。”
      只因风清门修士捉妖惯于黑衣夜行,脚步轻微形踪难觅,如同在黑暗中捕鼠的狸猫,故而在凡间得了个“黑狸子”的谐称。

      男子正待与沈筠攀谈几句,却听明月茶楼之下,永宁大街之中,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中有女子哀泣求饶和男子推搡叫骂之声,立时吸引了长街上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为首的是一名胖人,锦袍绣衣,烨然晃眼,正领着手下一帮爪牙围堵一名丰盈貌美的红衣女子,行为放浪举止轻浮,不时往人身上揩油。红衣女子不肯顺从,寒冬腊月里竟被他们推倒在地,拳脚加身。
      其中一名随从蹲在女子面前,故意从地上抓起一把脏雪往人脸上丢,威逼道:“小美人儿,出去打听打听,整个西京城谁不知道我们姜家大爷的名号,赏脸邀请你喝杯酒水,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永宁大街熙熙攘攘,姜家主仆强抢民女的动静引起众人注意只是一瞬,便各人做各人的活计,对此恶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好似对这类事情已经司空见惯。

      忘忧谷来的三人诧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沈筠最是看不得有人无辜受到欺凌的,上前两步想要加以阻止,却被这名年轻男子按住了手臂。
      只听男子平淡道:“你是外地人不知道其中因由。那胖人是晋国公家的大公子,名叫姜舜,他姐姐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姜贵妃。他仗着贵妃的恩宠嚣张跋扈无法无天,西京城没人敢管的。”
      “岂有此理!”易开怒道:“你不是说西京城是天底下最太平的地方,就是这么个太平法?”
      易开少不更事,口无遮拦,沈筠连忙把他拉倒身后,向男子赔罪道:“我这个弟弟是个急性子,最看不得有人欺弱凌孤,并非有意对兄台出言不逊。”
      男子微微一笑,一对梨涡宛如盛蜜:“无妨无妨。西京城虽然没有画皮鬼,画皮鬼托生的衣冠禽兽倒确实有许多。世间之事比鬼神还难料万分,小兄弟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这番提点让易开有些犹豫,毕竟他们还没去风清门报道就先把凡人给打了,风清门修士向来不待见他们这些化形的妖精,只怕会对自己不利。到时候陈广没找到反被下了风清门水牢,坏了筠哥的正事,不知道值不值得。
      易开正左右为难地挣扎着,沈筠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上去,因为他余光瞥见姜舜抬手要给这女子一耳光,急忙高呵一声“住手”,上前一把扯住姜舜衣襟,向后发力将他扯退数步。
      姜舜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拽倒,衣领卡着喉咙勒得他呕出舌头,惊叫着跌在地上,浑身肥肉争先恐后地扑向地面,痛得止不住哀嚎。

      “公子!快保护公子!”侍从们连忙涌到姜舜身边,五个人一齐发力才颤颤巍巍地把姜舜从地上搀扶起来。
      “狗东西!知道本大爷是谁吗!”姜舜看见沈筠把红衣女子扶起来护在身后,萝卜粗的手指着他,暴跳如雷。
      “知道。”沈筠反手握住红衣姑娘因为害怕而不断颤抖地双手,盯着姜舜恶狠狠道:“不得好死的蠢货。”
      没有父母照管而能长大成人并修炼成精不至于成为别的野兽的口粮的,哪里会是什么等闲之辈。沈筠虽然平素待人温和有礼,却也并不介意在敌人面前露出獠牙,尤其是在弱小者面前,他总觉得要对得起自己身上这把“挽澜”,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使命一样,难以抑制一颗挺身而出拔刀相助的心。
      于是面对姜舜,凶相毕现。
      姜舜没想到在这个长相漂亮的年轻人放出狠话来居然真有些让他脊背发凉,但是被人放句狠话就吓跑,他姜大公子的脸面还往哪儿搁?于是一把抓起腰间巴掌大的玉佩,狠狠摔在地上,爆发出一阵清脆的玉碎之声。
      这一套动作下来终于让姜舜找回了自己该有的气势,大声放话:“给我打!”

      “是!”
      五名侍从听到主人指令,应声扩散成圈,从身前后背同时向沈筠扑去。
      纨绔公子的走狗爪牙哪里有什么拳脚可言,沈筠抬腿踹飞前面的,道一声“得罪”,把姑娘揽进怀中,劈手给了身后偷袭者一耳光。易开蓝屏不甘寂寞,一同加入战斗,只三两下便将五人撂倒,听取哀嚎一片。

      “哇~~”从明月楼上忽然传来了一片女人的惊叹声:“公子你瞧那个人他好厉害!”
      “长得也好可爱。”
      沈筠循声望去,只见明月楼头莺莺燕燕拥挤在栏杆处,花团锦簇的看着此处的热闹。而被竞相争艳的牡丹簇拥在最中心的,是一名玄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正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落月满屋梁,华灯照颜色。

      江涟神情不虞地看着闯入他给姜舜布置的陷阱中的沈筠,犹如猎人捕到了一只过分美丽的白狐,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处置。
      他和庭堂在西京城踩了几天的点,知道过不了多久苏自修就会从明月楼下经过,于是让庭堂出面□□,引姜舜上钩。苏自修为了自家名声,也为了不丢他顶头上司丁默如的脸,一定会出面把庭堂带走。到时他二人若敢以对付陈潆的办法如法炮制庭堂,红衣女鬼便会出手宰了姜舜。而苏自修,江涟自有办法收他做狗。
      但是现在……

      庭堂身为女鬼,姜舜等人的拳打脚踢对她来说如同瘙痒一般,不值一提。她头次扮演被欺凌的弱女子,正演的渐入佳境,不知道从哪刮来一阵妖风“嗖”地就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然后拳打姜舜脚踩爪牙,没几下就把这群酒囊饭袋给收拾了。
      “这可怎么好啊……”庭堂一边躲在沈筠身后,一边偷偷抬眼看向江涟,希望他能有个解围的办法,谁知这家伙竟然在关键时刻临阵脱逃,看着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出起神来。

      江涟那边举棋不定,然而苏自修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不足百米之外,听见了动静正朝此地赶来。庭堂无奈,心中默默翻了江涟一个天大的白眼,手中鬼气攒动,向暗中靠近想要偷袭沈筠的一个家伙迅猛一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名侍从倒地抽搐不已,“哇啦哇啦”吐出好几口鲜血,然后瘫软在地没了动静。
      姜舜从前奸淫掳掠的事干过不少,可还从没伤过自己这边的人,鲜血染红了新雪,白里透红的把姜舜吓得不轻,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距离最近的那名侍从战战兢兢地靠近,伸手探了探鼻息,随即扑腾着手脚并用地后退,爬到姜舜脚边,嘴里哆哆嗦嗦地大叫:“小小小小小公爷!死、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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