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995年5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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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修特吐出烟圈，将烟蒂甩在地板上碾碎。他从容地把手木仓塞入面前那瘫软在地的老头口中。
“别叫个没完，你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招惹了谁吧？”
壮烈成仁从房间的黑暗处缓缓显形，睁开身上无数双眼睛凝视的老头。老头本来就苍老的皮肤此刻像是遭遇了时间加速，像是一块腐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褶皱起来，他不知所措地蠕动着身体，口中发出含糊不清、难以理解的呓语。
“现在才想坦白太晚了，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我，说明你已经没有丝毫价值，这些话你留着和上帝说去吧。”
其实普罗修特时间充沛，足以再折磨老头一段时间，然而这老头的办公室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氛围，墙上挂满被精心裁剪的报纸，而房间中央则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沙发和一套办公桌椅。他坐在沙发上，正对着一面巨大的镜子。直觉告诉他不宜久留，于是扣动扳机。
老头的身体继续以惊人的速度老化，最终风化成了一滩细粉。
普罗修特轻松地松了松领带，优雅地拾起自己的礼帽，打开房门，步伐从容地离开了这家银行。
*
银行门口不远处，爱尔克卢站在路灯边安静地等待着。她的目光穿过稀疏的人流定格在普罗修特身上。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她笑道，“看来任务进行得相当顺利。”
普罗修特闻言挑眉笑起来，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非常顺利，那老头子听到我说知道他儿子的下落就迫不及待地请我进办公室了，还体贴地帮我支开了所有的目击者。”
“你也没撒谎。话说回来他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被霍尔马吉欧杀了，尸体应该还关在他的蜘蛛瓶子里，没来得及被吃干净。”
“这次你们两个可以大赚特赚了。”
他们沿街不急不缓地走着，突然远处传来急促而刺耳的警笛声，几辆警车朝着银行大厦的方向飞驰而去。
“难道尸体被发现了？”爱尔克卢皱了皱眉，显然有些惊讶。
普罗修特也皱起了眉头，他的确已经将那老头变成了一滩粉末，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他已经遇害。更何况这次他们并没有被人目击一同走进办公室，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突然一股寒意窜上普罗修特的脊梁。他感到浓郁的不安，几次回头，试图确证是否有人跟踪，可罗马像往日一样繁华而平静。
直觉告诉他确实有什么缠着他们，一时无法摆脱。
爱尔克卢停下来，察觉了他的异常。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他们正走到一家新开的店铺前，橱窗里不合时宜地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她的思绪被这突兀的镜子打断，好奇地望过去。
普罗修特的背影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她惊恐地回头确认，是一个街道上并不存在的男人。
“普罗修特，小心背后！”
爱尔克卢惊呼道，话音未落，普罗修特就这样凭空消失在她的眼前。
*
普罗修特此时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捂住口鼻、紧锁喉咙。他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势，示意他不会反抗，但却悄悄放出了壮烈成仁。
明明仍然身处繁华的商业街，但眼前的爱尔克卢和周围络绎不绝的行人一瞬间消失了。
“你放出了替身对吧？”背后的男人阴恻恻地笑起来，“我劝你不要使用替身能力，否则你那可爱的妹妹会最先被你杀死。”
*
爱尔克卢呆立原地，她回想起那不存在的男人、以及一瞬间凭空消失地普罗修特，恐惧涌上心头。
紧接着她的皮肤以惊人的速度泛起褶皱，虽然她看不见壮烈成仁，但她知道这意味着普罗修特使用了替身能力。
普罗修特会根据条件设定壮烈成仁的老化标准，含水量、甚至骨骼的重量——只要他想得到。她虽不知道这次任务前他具体设定了什么老化标准，但既然任务目标是一个老头子，很可能与身体的无机物成分比例有关，老年人身体中含水和钙盐越多，老化速度就会越快。
环顾四周，果然不出所料，老人们的衰老速度远超过她。面对无解的壮烈成仁，她束手无策，只能选择逃离以确保自己的生存。
跑步显然来不及了，她果断地踹开了旁边一个坐在摩托车上、目光呆滞的男人。那男人因老化而反应迟钝，重重地摔在地上。她迅速跨上摩托车，飞驰逃离这个街区。
然而无论她开了多远老化依旧在继续。爱尔克卢这才切身体会到壮烈成仁的恐怖，庞大的辐射范围让她总觉得像被命运裹挟，不论怎样都逃不过死亡。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快点儿找到里苏特，让真正的替身使者想想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老化终于停止了。
*
普罗修特明明释放出了壮烈成仁，也清楚地感受到周围的生命体正在迅速衰老，但是却看不到壮烈成仁的究竟在哪里。
为了保证爱尔克卢的安全，他停下了老化。
“你是警察？还是其他帮派的？为什么绑我？”
身后的人见他停止反抗，将他推到身前，普罗修特才看清他的面容。
男人高大颀长，目测身高快要两米，眉眼深邃，长得倒是不赖，似乎并非本地人，反而有些像是阿/拉伯人。
“你今天杀的老头可是我的老主顾，”他回答，“那个银行的老肥猪可是捞了政.府不少油水，我本来可以从他那儿大赚一笔，可你却把他杀了，现在我要你的命去和他的家人换钱。”
“你怎么知道是我杀的？”
“我亲眼所见，”男人用夸张的动作扒开眼皮，做了个鬼脸，“你那令人变老的替身能力倒是又恶心又有趣。”
在老头的办公室里，普罗修特曾反复确认窗帘紧闭，没有任何人能够偷窥，他看起来并不像里苏特那样拥有隐身的能力，那么他究竟是如何隐藏自己的呢？
老头的办公室确实诡异，老旧沙发、满墙的报纸，还有那面大的离谱的镜子。
等等…镜子。
爱尔克卢在消失前也曾提醒他身后有人，而他当时身后的橱柜里却也有一面镜子。
这是两个环境唯一的共同点，难道他现在正处在镜子的世界里？
“现在我们是在镜子里？”
男人闻言打了个寒颤。
“搞什么，你还是第一个能这么快就能猜出来的。”不过他又大声笑起来：“但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没有我的允许，你永远别想离开这个世界！我在镜子里是无敌的！”
普罗修特不为所动，继续释放出壮烈成仁进行老化。他并不指望这一能力能伤害到眼前的男人，而是希望爱尔克卢逃得越远越好，回到前往基地寻求帮助。
一定要让里苏特过来，这种为暗杀而生的替身能力不收入麾下实在可惜！
*
“里苏特！里苏特！”
爱尔克卢慌慌张张跑进来，险些跌倒，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里苏特坐在基地正中央的沙发上，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小心点……出什么事了？”
“普罗修特消失了！”
加丘嗤之以鼻。
“这有什么稀奇的？肯定是做完任务后去酒吧喝酒，现在被哪个女人带回家里了。”
“大白天的……”梅洛尼闻言瞥了眼手表，“普罗修特最近确实很勇猛。”
“不是那个消失啦！“爱尔克卢手忙脚乱地比划起来，“他是在路上凭空消失的！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带走了！里苏特，你快点跟我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里苏特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跟随爱尔克卢走出了基地。他跨上爱尔克卢抢来的摩托车，正准备发动时，回头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同样十分焦急的加丘和梅洛尼。
“你俩也去。”他简单地命令道。
普罗修特消失的街区距离基地不远，里苏特迅速驱车赶到那里，远远便看到壮烈成仁正站在橱窗前，却没有摆出攻击的态势，而是在橱窗前跌跌撞撞地徘徊。
“就是那里！”爱尔克卢指着橱窗。“普罗修特就是在那里消失的！”
“不用担心，爱尔克卢，”里苏特宽慰说，“壮烈成仁还在，说明目前他还活着。”
梅洛尼和加丘率先跳下车，到橱窗周边观察情况。
“看起来他是被某种替身能力困住了，可能是创造了一个特殊的空间，所以壮烈成仁无法进入。”梅洛尼分析道，“加丘，你去看看壮烈成仁有什么异常。”
加丘一幅不情愿的样子。
“拜托！你自己怎么不去？万一我被壮烈成仁抓住突然老化怎么办？鬼知道他设定了什么奇怪的老化规则，我可不想变成干尸！你知道书上怎么说吗？我现在可是花季。”
里苏特叹了口气，自己走上前去，伸手敲了敲壮烈成仁的外壳。
*
普罗修特感受到壮烈成仁正被敲敲打打的时候，正被镜子里的男人用替身割破了脸，血顿时溢出来。
看来爱尔克卢以经找来了帮手，里苏特他们倒是速度很快。
“还好你躲得及时，”那男人一边玩自己的长发一边笑起来，“要不然现在流血的可就是你的喉咙。”
普罗修特倒是很冷静：“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话还没有说完，男人便抬起手，握紧拳头狠狠向他的脸上砸去，他来不及躲闪，只能抬起臂膀护住脑袋，“我看你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你加入热情，为我们做事，我们给你双倍的工资。”
对方似乎有所动摇，为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仍然没有停止手头的攻击。
普罗修特捕捉到了希望，继续说：“你的替身能力非常有潜力，简直就是为我们小组量身打造的！你也听说了最近热情的风头有多盛吧？保准让你赚的盆满钵满，要多少钱组织都给你！”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他，但普罗修特明白他之所以还愿意和他肉搏，是因为他开出的条件足够诱人。
为了尽快争取到里苏特的支援，他操纵着壮烈成仁试着朝着橱柜的方向砸去。
橱柜的突然碎裂声如惊雷乍响，将爱尔克卢吓了一大跳，一旁的路人纷纷尖叫躲开，商店的老板怒气冲冲地走出来查看情况，又被里苏特黑着的脸给吓退。
毕竟这座城市□□横行，谁也不想惹上麻烦。
“我想是普罗修特想用壮烈成仁暗示我们什么，”里苏特分析道，目光转向爱尔克卢，“你最后看到普罗修特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爱尔克卢托腮回忆起来:“当时有警车开过去，我和普罗修特推测那老头的尸体被人发现了，然后普罗修特一直很谨慎，说总觉得被谁跟着，路过这里的时候一个不存在的男人出现在了镜子里，走到普罗修特的背后…”
“不存在的男人？”
“对，我反复确认过，街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他的倒影凭空出现在镜子上…”爱尔克卢声音越来越小，思考起来，突然灵光一闪，“里苏特，会不会那个男人就活在镜子里？我是说，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他本人！”
里苏特盯着壮烈成仁和一地碎玻璃渣。
“照理说被普罗修特杀死的人大多数尸体都会碎成粉末，很难这么快就被发现。除非有人隐藏在案发现场，如果是藏在镜子里，那就说得通了。”
加丘听到这里打了个寒颤。
“活在镜子里？日本恐怖片吗…”
“如果真的有这种替身能力，那简直是完美的暗杀者。”梅洛尼分析道，“既然这个替身能力与镜子有关，那我们可以尝试隔绝镜子周围的所有光线。”
“不，不能直接隔绝光线，如果普罗修特真的在镜子里，他反而会有危险，先减少光线，缩小他的生存空间吧。”
加丘闻言抬起双臂，轻松地放在脑袋后面。
“交给我吧，里苏特。”他自信地说，伸展身体开始蓄力。
*
镜子里的男人并不着急，一点一点地折磨普罗修特。起初他还能勉强招架，但随着体力耗尽，他已经遍体鳞伤。
也不知道里苏特能不能反应过来他被困在镜子里，一旦明白这点应该不会太难办。
说什么他都要带着这个男人见里苏特，这种替身能力暗杀小组不可能放任不管。
正思虑时，周遭的空气骤然降温，男人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像猫一样竖起耳朵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原本明亮的街区突然变得昏暗起来，巨大的阴影笼罩在镜子上，镜子的空间瞬间缩小了一块。
普罗修特抹去鼻血，眯着眼睛大量从四周围上来的物体。
冰。
加丘一口气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橱柜的镜子冻了起来。阳光无法透过厚厚的冰层直射在镜子上。
“你做了什么？！”男人怒吼着走向普罗修特，拎着他的衣领质问，“快停手！如果没有光线的话镜子里马上就会黑暗一片！到时候我也很难带你出去！而且这里为什么会有冰啊？！这个温度保持下去我们很快就会被冻死！”
话音未落，他所在的空间再次缩小，有一部分空间四分五裂，地面坍塌，他们不得不后退几步以避开脚下的黑暗。
“光就是你唯一的弱点了！”普罗修特笑起来，“如果光消失了，恐怕你我都会被急剧压缩的空间挤扁吧！”
“你疯了吗？！是你的同伴来了对吧！他们不顾你的死活吗？！”男人惊恐的大喊大叫，“我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快让他们住手！”
“他们是一群疯子，才不会管这些。”
周围的黑暗不断侵袭着他们所在的空间，男人和普罗修特不得不挤在一起，最终只剩下两个人落脚的空间。
“真是疯了…”男人无计可施地咒骂一声，“镜中人！让我们出去！”
包裹着镜子的厚厚的冰层突然被打碎，伴随着镜子碎片向四处飞溅，里苏特急忙后退几步，将爱尔克卢护到身后。
普罗修特被拽着衣领，和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起重重摔到地上。
男人还想挣扎，就在他直起身的一刹那，喉中无数刀片即将从里至外划开皮肤，他喷出一口鲜血，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喉咙。
“壮烈成仁！”
与此同时另一双巨大的手臂攀上男人的臂膀，男人感到一股难以承受的脱力感。
同时面对磁力和老化，男人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越来越沙哑，最后变成一个干枯的老人，动作缓慢地想要逃离现场。
“镜…镜——”
不给男人机会，爱尔克卢用那双精致的小高跟熟练地痛击敌方后脑勺，那人没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晕了过去。
“干得好。”
普罗修特直起身，不顾正在流血的鼻子，赞许地点点头。
“小的们，拿什么把他包起来，不能有一点光，塞车里，带回基地。”
作者有话说第9章 1995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