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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什么时候受过这苦 ...

  •   日照当头,脚下虽有万绿绵延,奈何头上没有寸尺遮阴,虽然是农历二月天气,但还是热和晒。
      楚凌霄环顾四周,大婶们或带着遮阳帽或带着斗笠,唯有她顶着一头乌黑的头发直面阳光,上午刚过了一半,她的脸就被晒得红扑扑的了。
      刚上山的时候,她看山脚下茶树低矮,弯腰弯得腰板酸,而山高处茶树也高些,便爬到高处采摘,可人爬上去后,光线也强了起来,本想下山找秦凰要顶帽子,可是刚上山就下山一定会被秦凰取笑的,想到此,也就忍耐着继续采茶。

      重复的劳作无聊乏味,山上又连不上网,连个歌都听不了,算了,还是自己唱吧。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噻箩箩哩噻箩箩哩噻,······,噻箩箩箩噻箩箩箩噻箩箩箩噻箩箩箩噻箩箩箩。”

      秦凰虽不在公司,但也通过线上办公参与着公司事务,开完每周例会后,她到山脚的茶棚处散心。
      茶山山脚下搭了一件茶棚,提供茶水和桌凳,有一个称量茶叶的电子秤,还有几摞暂时存放茶叶塑料筐。
      刘哲正在茶棚一边看书一边看着烧水,见秦凰来了,便放下书走过去。

      “凌霄一来就跑到山顶去了,工人一般不愿意爬高,现在有了她,不用发愁高处的茶树没人采了。”刘哲指着山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说,“好像还挺欢快的,刚才还听见在唱歌呢。”
      “哼,就她那点本事。”秦凰轻笑,“我能和你打赌,她今天要是能采一斤茶叶,就算我输。”
      “你也不要求全责备,她哪里干过这种活?出生于音乐世家,人家那双手是用来弹钢琴的。说句不恰当的,来采茶叶,有暴殄天物的感觉。”

      秦凰看着那个移动缓慢的身影,说:“我是让她知难而退。”
      “恐怕没那么简单。”刘哲有些无奈地说。
      秦凰将视线移开了,看着刘哲说:“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没大没小,任性妄为,还执拗倔强。”
      这个学生就是来讨债的,刘哲苦笑,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她选的毕业论文题目就是:魏晋名士对中国美学的影响,或许是太过越名教而任自然了。”

      上午收工后,大家排队到茶棚处称量各自采得的茶叶,一斤茶叶二十八元,有熟练工一上午能采三四斤,一般的工人也能采两斤左右。张大爷负责称量记录,等到楚凌霄将她的茶叶从竹篓里倒出来后,大爷还颇为意外呢,“呦,有三两。”
      秦凰看了看楚凌霄采来的茶叶,倒是没有一点老叶碎叶,芽叶都十分完整。又看了看楚凌霄,这人已是满脸疲态了。

      楚凌霄对秦凰目光具有极强的感知能力,看到秦凰看了自己,立即支棱起来,提着自己的竹篓蹭到秦凰跟前,用略微沙哑的嗓子说:“大人,我没有遮阳帽,还没有水壶。”
      秦凰看她双颊通红,鼻尖沁汗,说:“先回去吃饭,我给你找找。”

      刚吃完午饭,楚凌霄还没有好好看看手机消息呢,就又被秦凰赶到山上了。
      “开工了,去。”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头拉磨的驴,秦凰的话就像鞭子一样,一句话下来,她就得干活。可又有什么办法,她只好背着竹篓,带着秦凰给她的宽檐大帽和行军水壶上山了,这一下又跟着大家干到了傍晚。
      下山称茶时,她跑在了最前列,将茶叶往秤上一倒,看了看数字,没等张大爷报数,自己倒先大喊一声:“五两!”甚是得意。
      队伍里即刻传来一阵笑声,她们可都没见过采这么点茶叶还这么得意的!

      “大人,我今天一共采了八两茶叶呢,能给我多少钱?”
      “一斤二十八,八两是二十二元四角。怎么?你还要预支工资吗?”
      “啊!”楚凌霄哭丧的脸上写满难以置信,“才这么点?你们这也太剥削人了吧!我们可是辛辛苦苦在山上跑了一整天呢。”
      “她们比你知道挣钱的辛苦,也没见谁向你一样抱怨。”秦凰用眼神指了指排队称茶的队伍。大婶们虽然疲惫但还是说说笑笑,你一句我一句。

      “那是被你们欺负麻了。”楚凌霄嘟囔道,而后想起了什么,低声说道,“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
      秦凰听得清清楚楚,却没理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这一天都没有过去呢,就累成这样,看看能坚持几天?

      张大爷知道秦凰和刘哲要离婚的事后,对刘哲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比如吃饭时他就将脸扭到一旁,期间喝汤的勺子掉到了地上,刘哲赶紧拿了一把新的递给他,他却不接,连汤也不喝了。
      秦凰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说话。
      楚凌霄心思活泛,今天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忍不住四下张望,忽然见几案放了一根竹笛,便问:
      “大爷,那是笛子吗?”
      楚凌霄生的齐整,举止又乖,一向受长辈的喜爱,张大爷也不例外,见凌霄问话,他立刻变得慈祥起来,“是啊,吹了几十年的昆笛了。”
      “原来大爷喜欢昆曲。我也喜欢呢!”楚凌霄激动起来。
      秦凰抬眼看她,“没有你不喜欢的。”
      “我真的喜欢,我还会唱呢。”
      楚凌霄放下碗站了起来,她脱下风衣披到了身上当做戏服,摆起了身段,嗓子一开,眉眼间瞬生了深闺小姐的端庄娇媚,只听她婉转唱道:“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唱完后又走到另一边扮作丫鬟春香,翘起兰花指,快走了一段小碎步,接着唱道:“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行动言语之间已然又是活泼天真的小丫头模样,她行礼高喊一声:“小姐——”
      之后,又扮作杜丽娘端坐在椅子上,慢慢悠悠地念白:“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张大爷喜得连连拍手叫好!“想不到啊想不到,真是才女啊!真是了不起,唱得真不错,不错!”
      刘哲作为一个汉语专业的教授,对各种地方戏都很上心,很自然地也品鉴道:“唱念做打,婉转细腻,虽然嗓子与专业的相比差点,但很有那个韵味。”
      张大爷看了一眼刘哲,“想不到你也能欣赏。”神情中已经没有刚才不接筷子的漠视。

      “游园和惊梦这两个曲目我都会唱,大爷你要喜欢听,一会儿我收拾一下,给你唱整段的。”
      “哎,那感情好,我吹笛子给你伴奏。”

      爷俩说干就干,在庭院中一唱一和,一直闹到半夜。幸亏东院里的人也正热热闹闹地唱戏唱歌,不然就要怪楚凌霄扰民了。
      当秦凰分析完市场调研报告后,躺在床上都睡得迷迷糊糊了,还听见楚凌霄拿着强调唱。“没乱里春情难遣,······”

      有着相同的爱好且彼此欣赏,楚凌霄与张大爷很快成了忘年之交。为了使得戏曲的效果再好点,楚凌霄回到屋里后,又开始动手剪裁戏服了,床单、被罩、蚊帐、窗帘都成了她剪子下的素材,一直忙活到深夜才睡去。

      第二天被秦凰叫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就有些憔悴了,她拖着摇晃的步子问:“大人,能请一天假吗?”
      “不能。要么就直接回去。”
      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她只好仍旧背着竹篓上了山,第一天干活还有点新鲜感,第二天就剩疲惫了,中午回去吃饭时又没有见秦凰,问了才知道秦凰和老师一起去青叶市场卖茶叶去了。秦凰不在山下,她在山上采茶更加没有动力了,况且她已经累腰酸背痛,连手指都是酸疼的!
      哎,什么时候受过这苦!

      天光渐暗时,楚凌霄忽然看见距离自己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竟然是秦凰。“大人!大人!”
      秦凰从市场上回来后,见天光还早,自己也背着竹篓过去采茶,这时听见楚凌霄兴高采烈的喊自己,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疯,便抬头问:“怎么了?”
      “你回来啦?”她扬声问道。
      “回来了。”
      楚凌霄笑了笑,便快步向秦凰所在的地方跑去,那茶山本就高低不平,她从上而下跑得急,又不看路,结果一个趔趄翻身摔了下去,幸好被茶树阻挡才没继续滚下。

      “凌霄!”
      秦凰眼看着楚凌霄翻了一根跟头滚下去,慌得丢下手中茶叶跑了过去,看她躺在地上完好无损,才放心下来,反而不着急去扶她起来,而是看了看山上,看来这些被拔了的茶树还得赶紧补上。
      “大人——”楚凌霄在地上哼哼,她也不自己站起来,只是将背上的竹篓摘下放到一边。
      秦凰这才蹲下身去看她,“摔到哪里了?”
      “后背有点疼。”
      楚凌霄面容上的痛苦倒不像是装的,秦凰看到地上的几块尖利的碎石,又见她后面的衣服都被划破,赶紧掀开她的上衣,只见雪白的背上豁然剌开了一个口子,往外沁血。
      “去诊所。”秦凰将人拽起来,见楚凌霄站了两下才站稳,低头一看恼了,“帆布鞋是内增高的?”
      楚凌霄听秦凰语气不对,也不回答。
      “作吧。”秦凰骂了一句,弯腰将地上的碎石一一捡起放到竹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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