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不语》躺族长

1、第 1 章

　　十月份的云城气温已经冷了下来，嚣张的冷风卷着遍地的落叶和黄沙肆意的刮上每个行人的脸。

　　“主管，还没下班吗？”一个少年手里抱着手机，拘谨的看着李牧

　　李牧侧过身子给他让路“马上，这就下楼了。”看着少年有点僵硬的背影又添上一句“已经下班了，拿手机就不用这么藏着了。”

　　说完他把酒水库的门锁好，打开手机；下午两点半，已经下班半小时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妥当的大厅，把上下班卡一起打了，钻进员工电梯一路下到宿舍里，套上自己的外套从后门出来。

　　真冷啊！

　　李牧心里感叹一声，把身上的冲锋衣又裹紧了些，顺着弯弯绕绕的酒店后侧小路，他从小门里挤出来。破旧碍事的铁门早被人们拆了个七七八八，只要不是太胖的人都能毫不费力的从被掰弯了的空隙钻出去。

　　李牧虽然不胖，但体格又高又壮，从这个小门里钻出来难免会刮蹭一下。但还好铁门只是晃了几声儿，他也习惯了没做理会的继续往外走。

　　“小牧回家看你爷爷啊？”路过车库的保安厅，里面探着半个看不清的人影，揣着手和李牧打招呼。

　　“是！我回家看看老爷子吃饭了没有？”是看车库的李叔，从李牧刚来酒店传菜开始，他就在这里工作了，一连这么四五年了，李牧都从小李混成李主管了，他还是每天小李小李的打招呼。

　　李牧也不生气抻着脖子在大风里回了两句，确定李叔听见了，他也就继续往家里走了。身边大风呼啸着，头顶上总有抽打的声音压下来，他背过身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酒店那个早就抽丝了的司旗，一年换一次，每次都没能挺到年底，就被大风刮解体了。

　　李牧从来酒店的那一年就挺奇怪的，这么破一小县城，搞这么高级干什么。后来还是李叔给他解的惑说是在原本的规划里，这运城大酒店是用来给中央地方的各位高官下榻的，所以装修的很高级，派头也不小。

　　但还没来得及挂牌，云城的发展就提前在大局规划下止步，酒店也就没能接待过政府高管，不过倒是给本地和周围的领导和手里有点东西的老总们提供了方便。酒店的老板为了拍好各路马屁，索性规格也就都没变，一直就这么混到现在。

　　生意还一直都挺红火的，毕竟除了奢华烧钱的基本建设之外，酒店老板还学着大城市那一套，把酒店内部的晋升和接待等级设置的看起来很有面子，听说开业的时候看热闹的人比消费的人还多。

　　但这些都是李牧这几年里一点点知道清楚的，毕竟酒店开业的时候他还在乡下，对于这些他根本一点都不知道。

　　贴满小广告的单元门不用门禁，伸手一拽就能轻松打开，楼道里的声控灯也坏了有一阵子了，李牧使劲跺了两下，脚都麻了灯还是没反应。

　　唉~

　　他摸黑叹了口气，庆幸还好当初租房子的时候，选了二楼，不然一直这样摸上去，估计要磕掉门牙。

　　站在家门口李牧伸出手敲了两遍门，没有任何回应，他又把手伸回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来。进了屋就看见老爷子悠闲的躺在摇椅里打晃。

　　“爷爷！我就知道你在屋里呢，你中午吃饭了吗？”李牧一边换鞋一边冲着爷爷喊。

　　没有回应。

　　“爷爷？”李牧又喊了一句，还是没有反应，他有点心慌，走快了两步冲到爷爷面前，结果发现老人的耳朵里塞着一对耳机，爷爷看见他倒是没什么反应，笑吟吟的和他说话“今天下班挺早啊~”

　　李牧放下心的同时又有点生气，他把耳机扯下来，语气不太好“您这本来耳朵就够不好使的了，这又从哪掏出副耳机啊？”李牧大手顺着耳机线，听着里面传出来的京剧“这么大声对耳朵不好！您外放不行吗？”

　　李福按住李牧的手摇头“不行，楼下老张说我声音太大了！扰民！”耳朵不太好的人说话声音总是很大，趴在李牧耳边震得他直皱眉头。

　　“行吧，那我回头给您买个好点的，这个不行用久了伤耳朵。”李牧直起身叹了口气，把耳机换给了李福。

　　李福爱惜的接过耳机摇头“不用！我用这个就挺好，再说了，这是你小时候用的，你都没伤耳朵，我个老头子怕什么，也许哪天睡了就不醒了人了，还在乎这个嘛。”

　　又来了又来了，李牧最不愿意听他说这个，李福这几年岁数大了，时不时的就会说，美名其曰说要给李牧打个预防针，但李牧是越听越烦“行了，你少说这个。”

　　“什么？你说什么呢？大点声啊，我这耳朵听不清。”李牧的声音不大，李福的耳朵自然是听不见。

　　“我说！”李牧扯开嗓子“你中午吃饭了吗？”

　　“哦。”这回李福听清了“没吃。”

　　李牧就知道他没吃，冰箱里他早上放进去的菜，现在还原封不动的放在里面，他无奈的把菜挨个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一遍，然后请老爷子过来吃饭。

　　“爷爷，我说多少遍了，以后中午你就把菜放进那里面热个几分钟，到点了就赶紧吃饭，不用等我，我本来吃饭的时间就和你不一样，我不饿，你总这样饿着等我也不是办法啊，这我今天下班早，那我今天要是连台了呢，你一天都不吃饭啊。”爷孙俩对面坐着，李牧又开始了新一遍的嘱咐，李福在对面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头点地的吃饭就是不抬头和李牧搭话。

　　李牧也不是第一天发现老爷子中午非要等自己回来吃饭的事儿了，从他进了这个酒店工作，老爷子就开始中午等着他回来吃饭。刚开始传菜的时候还行，每天两点一下班，李牧连工服都不脱就往家里跑，后来他一点点转到前厅，时间就不固定了，最忙的时候连翻台都要好几个人帮忙抢时间，饥一顿饱一顿的，挣那点加班费。时间长了中午也就不常回来了。

　　一直到今年年初他升了主管，虽然不用再盯台，但碰上新员工值班的时候，他还是会多看一会儿，怕出了什么意外，时间上也没个准。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能回来看一眼，结果每次回来都能发现老爷子中午没吃饭。他琢磨了一阵子，估计那几年老爷子中午肯定也一直都这么等着他回来吃饭。

　　唠叨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老爷子就是不听，是不是的还要拉着李牧说什么，去世就埋回老家墓林，次次说的李牧心酸不已。

　　“这是迟早的事了，小牧，你早知道也好有个准备，别到时候抓瞎。”李福基本上每次都要用这句话堵李牧想反驳的嘴。

　　但其实李牧的心里很讨厌这句话，毕竟他从小就爹死妈没的，好不容易长大点知道长大要好好孝顺爷爷奶奶，还没等长大呢奶奶就没了一路到今天身边的亲人就剩下这么一个爷爷。
　　这么些年他参加葬礼比参加的婚礼都多，每年清明去上坟，几个人的坟头土都是他拿着铁锹一铲子一铲子拍的，还有什么可抓瞎的。

　　“诶哟行了，你个小崽子，这一天这么操心呢，我饿了我就吃呗，你赶紧上你的班去。都是领导了，可得给底下员工做好榜样。”许是李牧的话太多了，李福不耐烦了，开始敲着碗沿赶人。

　　李牧看着他吃的漏碗底的饭点点头，本来他回来就是看着老爷子吃饭的，现在任务也完成了，他早晚也得回。

　　“晚上你也记得按时吃饭啊！”还是有点不放心，李牧身子都迈出去了，又把头探回来嘱咐。

　　李福没理他把耳机堵在耳朵里，跟着音乐咿咿呀呀的晃摇椅。

　　晚上的台总是比中午多，三四楼加起来大大小小16个包间都坐满了，大厅的转盘更是翻得勤快。李牧麻利的分了任务嘱咐大家做好餐前准备，就散了会，自己一个人坐在预定台的大电脑后面排班。

　　他蹙着眉抬头，是张行宇，这人当初和他一起扛个大托盘传菜，现在又一起穿着黑色的西服，虽然大了他两三岁，但性格上还象是个孩子，整天开开心心的在酒店里打晃，里里外外的领导和顾客他都认识了个遍。俩人并肩齐行了这么好几年，他这么欠的一开口李牧就知道他又要作妖。

　　“换班啊？换哪天啊？”李牧抬头看他一眼，随即又扎进排班表里面，最近的班次都不太好排，来了几个刚成年的小孩儿都不太熟练。

　　张行宇凑的更近了一点“不是换班，我要请假，所以你和师傅得连着顶到月底。”酒店餐饮部一共三个主管，除了他俩还有一个一直是一把手的秦凤梅，也是当初手把手带着他俩的师傅。

　　“这么久，你干什么去啊？”李牧抬起头在心里算了一下“一个星期，这得扣一千多块钱呢。”他捏着笔尖劝张行远。

　　“诶呀，那没办法啊，扣多少钱我也得请啊。”张行远看起来有点为难的样子。

　　李牧有点着急了“什么事儿啊，要是我能帮的，你告诉我，我帮帮你，你也能少扣点工资。”

　　张行远的表情更为难了，他搓着下巴直摇头“不行啊，这要是请你帮我，你不也得扣工资啊。”

　　“那也比你一个人扣一千多好吧，你快说吧，怎么了啊？”李牧着急的都坐不住了。

　　“行了，李牧，你别听他逗你，他要请假回家结婚去。”秦凤梅瞪了一眼张行远，接着说“你能帮他结婚啊？”

　　李牧看着秦凤梅走过来，下意识的站起来点头致意，下一秒却被她的话惊的瞪大了双眼，他转头看向憋笑的张行远，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抄起拳头狠狠一击，张行远捂着自己的小身板连连后退“我的天！李牧你要锤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