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秘》乌臼

12、第 12 章

　　杨玥曾经觉得自己有一个完美的家。

　　杨曰生与母亲相恋了21年，几乎耗尽了两人整个青春，杨曰生出了名的宠老婆，那个小镇上，并不待见这种违背“女人就是要靠男人”“男人在家里必须强势”“女人要呕心沥血地伺候男人”等思想，因此，杨玥一家受的排挤不少。

　　“他们家怎么想的，让女人躺家里受伺候。”

　　“搞不懂这些神经病的脑子，房产证写的居然是他家婆娘的名字。”

　　盂仟生得漂亮，明明是一双细长，狠厉的眼睛，却透着水一样的温柔。
　　她的脾气也一直以“温柔”代称，很少，或者说根本没有生气的时候。

　　很多人都说，杨曰生是贪图媳妇的美貌才百依百顺。

　　很多的闲杂碎语，不过他们不在乎，任凭自己成为小镇上的饭后八卦，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12年前——

　　盂仟对杨曰生着说：“我们逃吧，离这远点，再种颗桂花树，桂花糕好吃。”

　　“嗯，好，听你的。”

　　那时杨玥6岁，他不懂爱人间的情情爱爱，但他知道——我有一个幸福的家。

　　杨曰生在一片竹林的前面为他的爱人搭建了一栋房子，在院子里种下了一颗小苗，又幼稚地给这颗小苗取了一个名字——仟仟。

　　每逢桂花开，盂仟都忙着。

　　“小星，尝尝，桂花糕。”
　　杨玥一口咬上：“嗯！”

　　今天很香，都是桂花香，和——幸福香。

　　“为什么喂小星不喂我！我、要、生、气、了。”杨曰生酸溜溜开口。
　　“你们父子俩还真是，我感觉我养了两个儿子唉。”

　　盂仟虽然嘴上说这话，手上还是捏了一块桂花糕给他。她明明已经是快三十的年纪，脸上却看不出岁月的蹉跎，仍然一副花的样子。笑一下，双颊各凹下去了一小块浅浅的酒窝。

　　杨玥遗传了母亲的眼睛，深情，温柔，细长的眼角上扬。

　　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渲染了一片。

　　——

　　盂仟死后，父子俩过得浑浑噩噩。

　　杨曰生整天发了疯似的尖叫，尖叫过后又是平静的自语：“仟仟啊，你看，桂花树又开了呢，你做的桂花糕很好吃，你说要种颗桂花树，做桂花糕，今年的桂花糕还没做呢，你怎么变得这么安静。算了，怪我无能，我该早点回来的……”
　　这个家，几天时间已经变成了炼狱，杨曰生因为情绪不稳定，学校给他停职了，家中的经济来源断了，只能拿着剩下的积蓄苟延残喘。

　　杨玥想赚钱，但是他是未成年人，能干的工作很少，最后弯弯绕绕找到了一家奶茶店做兼职。
　　好在以前他们花钱不算大手大脚，积蓄算多的了。

　　明明桂花树是幸福，偏偏变成了思念，杨曰生亲手刻了个墓碑，上面写着：

　　我的仟仟永远幸福，我爱你。

　　别忘了我。

　　最后这一句话不知道是在提醒盂仟还是在提醒自己，也可能是最后的执念了。

　　如果只是平白的贪图美色，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花瓶”的离去变成神经病啊。

　　杨曰生又一次的病发，杨玥也带他去医院看过，医生却也无能为力：“他这是精神上的刺激，给他开药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能治，但是取决于他想不想好，不如换个新环境试试。”

　　“爸，等你好转了，我们就逃吧，逃这远点，离这些人渣远点。”

　　我们逃吧。
　　逃吧。

　　杨曰生好像听进去了，病发的频率也少了，从每天五六次到一周一两次，再到两个月一两次。

　　他又回了学校教书，杨玥还在兼职，因为他要走，走远点，离开这个思想肮脏的地方。

　　那条小行星手链还带在手腕上，只不过换了个人，那条项链却被藏了起来，藏在了哪？

　　应该只有杨玥知道吧。

　　盂仟曾开玩笑地说着：“我们小星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把这条项链送给她吧，就当妈妈想看着自己的儿子相爱。”
　　“那妈妈，你怎么不来看我们呀。”杨玥睁着懵懂的眼，说着。

　　盂仟一把抱过他：“因为，妈妈要和爸爸一起，在这里长久，哪怕是死了，我也要让别人把我们一起葬着，就葬在那颗桂花树下吧，花开的时候香。”
　　杨玥气鼓鼓地抱着手臂：“你陪爸爸都不陪我，哼。”
　　“你们父子俩还真是像啊哈哈哈，一股子柠檬味——”盂仟用食指轻刮了一下他的鼻梁。

　　现在，她如愿躺在了那颗树下，花却谢了。

　　桂花盛开的日子，桂花开了吗？好像没有，那花开在了哪里。

　　杨玥最开始想要报复，长期处于一个“杀了他们，我死了也没关系，只要杀了他们”的理念中，但是他连凶手都找不到，小镇上别说居民了，连一个警察都没站在他们那。

　　哪怕杨玥去了无数次警察局，每次都会被一句“我们在调查了，别来警察局闹”敷衍过去。

　　闹吗？
　　可能在他们的眼里追究一条命是在闹吧。

　　没办法，杨玥只好一边打工，上学，一边暗暗调查，有时还要照看搁半年左右就持续病发一星期的杨爸。

　　杨曰生在学校中的工作也不顺利，偶然的发病变成了学校在会议上想开除他的理由：“杨老师你要不然直接辞职吧，像你这种不定时的炸弹放在学校中，不太安全啊。”

　　长桌最末端的人审视着他。

　　辞职吗？
　　他不能辞职，他一辞职，他的孩子怎么办。

　　他真的很需要这一份工作。

　　“校长您说笑了，我的病我能察觉到，我会尽量在发病时请假，不会引起轰动。”他这句话说得还算委婉，像是在恳求。

　　其实说是校长，也就是个副校长，正主是这两年才接班的，这么些年还没出过面，则这个副校长是为了威风，叫学校里的那些人都叫他校长。

　　杨曰生在学校一直都有“最好老师”的称号，为人也正直温柔，教学方式也很好。
　　因为家长不是镇上的人，思想还算正常，他也备受家长们的喜爱，若是因为一个不影响教学的事情被辞退，损失最大的还是学校。

　　这时，杨曰生身旁的一位年轻男老师举起了手，校长点头示意他说，“校长，杨老师以往在学校中的表现都是有目共睹的，他所教学的班级也是尖子班，况且这个病情可以知道病发的大概时间点，正如杨老师所说，请假就好了。”

　　杨曰生属实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会顶着被上级处罚的压力下帮他说活。

　　一时间会议室里分为了三个派系：
　　不吱声、反对开除、赞同开除。

　　杨曰生对面的一位年级组长很明显的赞同副校长，抱着手，妆容娇艳浮夸，把老师的职业装穿出了一股子的夜店味，眼神轻蔑，也发话了：“肖老师，优秀的老师也不只他一个吧，就算真的找不到比杨老师还优秀的人，那就换个问题，再怎么样发病也是大概时间点，万一一个提前，打个措手不及，到时候还不知道学校要闹出什么事情。”

　　年级组长又装作吃惊样地用手捂住了嘴巴：“到时候啊，没准还能登上个热搜看笑话呢哈哈。”

　　底下还有很多的声音在窃窃私语，不用猜就知道都是一些不好的言论，明显“赞同开除”的人占了多数。

　　肖菅年手撑着桌子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滋啦”一声，“你别太过分了！”

　　杨曰生按着肖菅年撑在桌上的手摇了摇头，他这才不甘愿地坐下来。

　　年级组长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副校长一个冷眼掐灭的要说的话。

　　副校长咳了两声：“行了，鉴于开除这件事情存在争议，问题先搁置着，有时间再弄个投票，用人数”说到这时副校长卖了个关子，好半晌才接着说下面的话：“取胜。”

　　伴随着一声“会议结束”，这紧张的氛围才被打破，老师们结伴出了会议室。

　　肖菅年边向教室食堂走，边抱怨着：“杨叔你刚才干嘛拦着我，我都已经准备好和那个臭傻逼大战八百回合了！”

　　“年轻人啊……就是很有活力，和你说过很多遍啦，做事不要冲动，要冷静，冷静知道吗。”

　　“可是你都要被辞退了！你还低声下气，这时候不反抗，待到何时？这样，偷偷把那个年级组长的椅子上粘胶水，叫她这么嚣张，不就是个年级组长？”

　　“这不是有你吗，鬼点子这么多。”接着，杨曰生又想出了一个词来形容他：“小机灵鬼。”

　　即使已经开始吃饭了，肖菅年还没有停下来的动静，依旧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杨叔，我说你就是太温柔了，让人觉得你好欺负，该严肃就要严肃，凶一点也没什么事，实在不行反抗一下啊！”

　　杨曰生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这个建议，只是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了对面的“小机灵鬼”，“快点吃了，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啊？”

　　肖菅年又把鸡蛋夹回去给他：“杨叔你吃。”

　　杨曰生又把鸡蛋夹了过去：“菅年你吃，当感谢你的了，叔年纪大了，吃不了太多蛋黄。”

　　肖菅年也不再推脱，一口咬上，咽了一口又想吐槽，这回气还没吐出来呢就被杨曰生一句“闭嘴吃饭”打了回去。

　　杨曰生此时真的很想说一句“年轻人真的很有活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