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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   林熙丛这一觉睡到了天黑,屋内门窗都掩着,窗帘厚重,他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晕了好一会,才觉得嘴里发苦,胃囊空空。

      抬手摸到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一开机就是各种推送,更神奇的是,他居然在朋友圈看到了一则冀北首富陆凡举办晚宴的消息。他无可不可,滑动详情看了眼,是场认子晚宴。

      陆凡四十来岁,单身,是热搜榜上的常客。

      频繁上热搜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他名下的奇奇集团早年是搞房地产的,各城市楼盘开盘,总有奇奇集团的身影。原因之二,因为陆凡一直单身,去年才宣布和一位同性恋人结婚,结婚那天毫不意外地再次上了热搜。

      去年,也就是同性婚姻合法宣布的那年。

      从各种迹象看,陆凡很可能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也就是说,陆凡身边很可能一直都有位同性恋人。

      如今陆凡认子,不知是亲子还是义子。

      如果是亲子,那个一直被他保护的很好的同性恋人又该如何自处?

      算了,他自己的事都烦不过来。

      林熙丛自嘲一笑,顺便看了眼发朋友圈的人,结果见那人头像是只雪白长毛的猫。

      林熙丛:……

      不会是单嘉吧?

      他迟疑着看了眼聊天界面的99+,挨个看,红字未读消息最多的就是那只猫。

      【林总您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苗苗生鲜店的单嘉。】
      【我和母亲姓,我爸是苗成刚。】
      【很冒昧打扰您,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今晚能请您吃个便饭?】
      附图,地址导航。

      林熙丛:……很好,果然是生鲜店硬塞给他的那个相亲对象。

      他扶着额头坐起身,靠在床头想,生鲜店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如果真是想介绍他俩认识,他每月结算货款的时候,苗老板为什么不当面跟他提?让人闹事这么难堪,难道他还能对单嘉有好印象?

      这件事从头到尾透着古怪。

      他手指按在聊天界面,单嘉最后给他发的一条消息是【很抱歉我自说自话这么久,是不是打扰你了?】。

      于情于理,他都得给人回个信息。

      再一看时间,是凌晨两点五十三分。

      怪不得胃那么疼。

      他叹了口气,下床踩着拖鞋去厨房。

      平常有个钟点工来打扫做饭,到点就回去。他如果没按时回家,钟点工会按照林母的吩咐在冰箱里留两个菜,到时候热一热就好。

      结果打开冰箱,发现里头放着的竟然是个蛋糕。

      他小心翼翼取出蛋糕,上头写的是“五十岁寿辰安康”。

      他这才想起,今天哦不,昨天,是母亲的生日。他昨晚进门和母亲吵了一架,特地强调他要一个人待着,结果母亲果然没打扰他,孤零零地一个人过完了五十岁生辰,还给他留了蛋糕。

      林熙丛心里头一时不是滋味。

      这蛋糕好生生地放着,连边角都没切,想必昨夜母亲都没吹蜡烛。

      原本是打算找点吃的祭奠五脏庙,现在却吃不下了,只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斜靠在橱柜那发呆。

      他不是没想过这是母亲与他怄气,故意不吃蛋糕,故意让他心里觉得愧疚。但母子间没有隔夜仇,要真说仇怨,十年前他在天台上与萧辞的最后一别,怨恨已足够深。

      良久,他叹了口气,将蛋糕规规整整地放好,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

      从卧室床头柜抽屉拿出一本本子,撕开一角,给母亲留言:【对不起妈,我去车站接人可以,但我真的不喜欢女人。】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妈,生日快乐!】

      等到把纸条压在饭厅桌子上后,林熙丛胃部已经不疼了。饿过头,一点吃东西的欲望都没。

      却也不想继续待在家里。

      待久了,那种绵延的长达十年的压抑足以令他窒息。

      林熙丛轻手轻脚地从家里出来,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已是凌晨三点了,除了24H便利店,小区周围都是黑灯瞎火。他觉得闷,索性一脚油门,直奔闹市区的小酒馆。

      小酒馆名字就叫这个,老板肖云杰是个熟人,讲起来他和萧辞都认得。

      十年前肖云杰就坐在他后桌,和萧辞同桌。

      后来肖云杰去了私立高中,听说萧辞失踪,还很是跟林熙丛絮叨了一阵。

      肖云杰也是少有的知道他和萧辞那段的人。这次萧辞到柳南开发区厂子里做工,也是肖云杰转告林熙丛的。

      林熙丛没办成事,事态进展还是要跟肖云杰说一声。

      林熙丛车开到小酒馆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四十了,酒馆内驻场的正在唱最后一首歌: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酒馆内留到这个点买醉的大多伤心人,跟随着这句耳熟能详的歌词,唱和声一片,在“自难忘”那句时尾音转变调,低沉暗哑。

      林熙丛斜着身子靠在门框,手指勾着车钥匙,眼睛盯着台子上的歌手不说话。

      歌手戴鸭舌帽,白T,牛仔裤,抱着木吉他唱改编的古风词。

      看不清眉目。

      林熙丛自嘲地笑了声。在凌晨酒吧的古风歌曲里找伤心,他可真是多愁善感。

      吧台后,肖云杰一抬眼就看到他了,快步走过来,瘦削脸庞盛满喜意。“怎么样,这回你终于见着人了吧……”

      肖云杰自觉住口,顿了下,小心翼翼问他:“林熙丛,你没事吧?”

      林熙丛指尖转着车钥匙,笑,“我能有什么事?”

      “你……”肖云杰欲言又止。“你要不去洗手间照下镜子。”

      “怎么了?”林熙丛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脸,突然愣住,垂眼看向掌心内的湿痕。

      沉默弥漫。

      在嘈杂的掌声与人声中,在喧闹的歌曲鼓点中,林熙丛陡然间觉得一切都安静的让人难堪。就像十年前被父亲一耳光扇成失聪,耳内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连带视线中影响都偶尔变成黑白。

      一切都寂静的令人难堪。

      林熙丛猛地抬头,笑了笑。“我去下洗手间。”

      肖云杰怔怔望着他,看他笑着笑着就又是一脸的泪,莫名有点慌。“你,要不我陪你去吧?”

      “陪我上厕所?”林熙丛仍在笑。

      眼泪却顺着他说话流入唇缝,滋味是苦的。

      酒吧洗手间内算不得干净,好在他也不是真的上厕所。他对着镜子里的脸,一时有些茫然,十年过去,他长高了,下巴也隐约有了胡渣。若是不收拾干净,就显得格外疲惫的样子。

      昨天饿了一天,又没梳洗,看着就更憔悴了。

      也不晓得萧辞还看不看的上他。

      林熙丛只觉得嘴里发苦,心里一时又恨,十年不见,他巴巴儿地驱车奔赴,萧辞怎么做的呢?

      萧辞躲他,哄他,骗他。

      这十年间的遗憾与悔恨,大概只压在他一人心头。

      他突然觉得不知所谓。这十年来他的心心念念,他的焦灼惶惶不可终日,不知所谓。

      等洗完脸出来,驻场的歌手正在收拾音箱。

      肖云杰问他:“你要不要上去唱几首?”

      林熙丛有把与长相不符的浑厚嗓子。他脸嫩,二十五看着还跟个高中生似的,嗓子却是少见的醇厚男中音。肖云杰这儿他不止一次登台,不为钱,纯粹是放松。

      今夜人少,他心情也不好,便拒了。

      肖云杰也不硬劝,见他兴致不高,便给他递了杯清水,趴吧台上跟他东拉西扯地闲扯,不敢直接问。

      林熙丛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愈发觉得没意思,便主动开口:“我昨天去柳南找到人了,但他躲我,跟我说在宿舍等他,结果直到宵禁他都没回来,我让人给赶出来了。”

      肖云杰目瞪口呆,迟疑道:“你没打他电话?”

      说到这个,林熙丛就忍不住苦笑。“刚见他那会,我太激动了,忘了问电话。后来打,号码一直没人接,也不晓得到底是不是他的号码。”

      肖云杰想了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一边跟他解释:“他厂子里有个会计是我老婆的堂弟,我跟他问问萧辞的号码,这回铁定准。”

      “别。”

      林熙丛一句拒绝还没出口,肖云杰电话已经打通了。三言两语,简短交代了事情,那边说他去车间找车间主任问问,肖云杰便挂了电话。

      林熙丛低头,不说话。

      柳南厂里子的保安也给过他萧辞号码,肖云杰再找那个厂子的人要,估计还是那串号码。

      萧辞要是铁了心躲他,那串号码估计再也打不通。

      肖云杰就恨铁不成钢:“你以前整天黏着萧辞屁股后头跑的勇气呢?当年同性婚姻还不合法呢,你都这样大胆!现在堂堂正正的,人也找到地儿了,你怎么就怂成这样?!”

      怂货林熙丛不搭话。

      肖云杰气啊!恨不得拿酒瓶砸醒林熙丛。“是成还是不成,好歹得当面找他要个说法啊!难道林熙丛你要背着十年前的债,就这样默默一个人守一辈子?你不问问萧辞到底是怎么想的,喜欢你吗?啊?林熙丛你就不问问清楚?!”

      林熙丛转动手中的高脚玻璃杯,笑的有点奇异。“我问了,很清楚。”

      “……”肖云杰吞了口口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声音也弱了两个八度。“萧辞他怎么说?”

      “他说,”林熙丛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地重复萧辞对他说的话,“我和他从前就没可能,现在,更不可能了。”

      这是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啊!

      肖云杰劝不下去了,也跟着沉默。

      凌晨四点,酒吧里的客人慢慢散去,在驻场打招呼离开后,很快就只剩下零星两三个人。

      林熙丛回头环顾这寥落场景,在昏黄灯光下,举杯抿了口清水。

      “萧辞那人我知道,”肖云杰压抑着怒气,闷闷地道,“他那人说好点叫高岭之花,不好听,就是一冰块疙瘩。从前在学校也就你和他走得近,我跟他同桌两年多,每天说的话超不出三句。”

      肖云杰越说越气,音量又高了。“他这人啊,脑子轴,而且有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头。就说当年被送派出所那件事,他哪怕是来学校找我帮个忙,我怎么着也得找我爸给他去说个情解释解释啊!我胖子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吗啊?!”

      肖云杰在中学绰号是胖子,因为他那会生病激素吃多了,一米七多身高,体重两百斤。

      林熙丛听他气的连自家黑历史都喊出来了,忍不住笑,笑完又沉默了会儿,才平缓了心绪,淡声道:“当年的事,他恨我。”

      咕嘟,肖云杰又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瞄了眼他脸色,试探道:“也是他亲口说的?”

      林熙丛沉默点头。

      肖云杰右手握拳,重重拍在左手掌心,忿忿道:“当年那事怎么能怪你!是你爸妈不同意,做的局。”

      林熙丛父母设局陷害萧辞的事,林熙丛也跟肖云杰说过。

      林熙丛并不瞒他。

      正因为不瞒他,肖云杰心里才特别难受。他是个异性恋,老婆是初恋,两人从大一谈到大三,因为老婆意外怀孕就早早地奉子成婚。他自己的婚恋路一路顺风顺水,从没遭过磨难,所以林熙丛和萧辞搞成这样,他想出主意都不敢。

      生怕好心办坏事,让这俩苦命鸳鸯更艰难。

      好半晌,见林熙丛一直沉默,不得不干巴巴地描补了句:“……我,我不是说叔叔阿姨的坏话。我吧,就是实事求是。”

      “……嗯。”林熙丛似乎开口也变得艰难。

      沉默再次蔓延。

      不知多久,直到酒吧内调酒师都来打招呼下班,酒吧内空荡荡只剩他们两个人,林熙丛终于打破了沉默:“胖子,给我调杯玛格丽特吧。”

      肖云杰却没直接答应,警惕地问:“你来之前吃过东西没?”

      因为寻找萧辞的缘故,两人关系熟稔,肖云杰知道林熙丛胃不好,所以特地问了声。

      林熙丛眼底神色稍微回暖,笑了笑。“被你说中了!再赏我碟干果呗。”

      他语气轻松调皮,肖云杰这才跟着舒了口气,从酒柜中找出龙舌兰,望着林熙丛,也恢复了调笑口吻。“哥给你配个蓝色,特适合你今天打扮。”

      林熙丛出门时随手抓了件天蓝色T恤。

      林熙丛低头看了眼,笑笑,接过肖云杰推过来的干果碟剥壳,然后卷出粉红色舌尖,慢慢地咬了个尖尖在齿间。

      肖云杰熟练地调了杯蓝色玛格丽特递给他。

      果然是天蓝色,和他T恤一模一样。

      林熙丛忍不住又笑了。“怪不得无论中学同学还是大学同学,你都是第一个脱单,你也太会撩了啊胖子。”

      “嗐,什么手段,不过糊弄口饭吃。”肖云杰大大咧咧。

      气氛彻底缓和过来。

      林熙丛与肖云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期间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几次,林熙丛都没在意,最后还是肖云杰看到了,提醒他:“这大半夜的谁一直给你发消息?”

      林熙丛划开锁,看了眼,下意识皱眉。

      肖云杰见他这副模样,作势也凑过来看屏幕,就见一个猫咪头像的人正在坚持不懈地硬撩林熙丛:
      【林哥您睡了么?】
      【林哥,我是不是特别烦?可是我一躺下来,想到林哥现在与我是微信好友了,我就激动的睡不着。好想快点见面啊!】
      【林哥今晚有超级月亮,你看了么?】

      林熙丛:……好嘛他忽略了单嘉中间那一大串自说自话,所以也跟不上,不晓得他咋就从林总变成了林哥。

      抬眼,凑近的是肖云杰一张揶揄的脸。

      “哟!这是哪儿来的小绿茶,男的女的,长得漂亮不?”

      林熙丛按灭屏幕,笑了声。“男的,长得挺好看,就是可惜……”

      “可惜什么?”

      林熙丛故作惋惜,“可惜他跟我目测是一个型号。”

      肖云杰:“……你们还分型号?”

      林熙丛笑,懒得跟他这个彻头彻尾的异性恋解释。不过单嘉这一串儿消息倒是提醒了他,他重新看了眼手机,一夜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早晨六点半。

      今天还得去车站接沈阿姨女儿。

      林熙丛苦笑。

      他不过才二十五岁啊!怎么一个两个都在拼命给他介绍相亲对象?就连长期合作的生鲜店少东家都蹦跶出来,茶味浓浓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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