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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在乎 ...

  •   应阮游的强烈要求,徐行最终还是去退了客房,请木匠新打了一张床榻,三人一齐挤在小屋内住着。
      今日清早醒来,窗外大雨倾盆。三人搬来凳子坐在檐下,施宴在捣凤仙花,一会儿给阮游染蔻丹,徐行看着串珠似的雨水砸落在地,膝上摊开放着一封信。
      是广泽君来信,他问过施宴身体如何,絮絮叨叨说要多吃多穿,多喝热水,却对徐行提的献祭一事避而不谈,明摆着还是准备去了。
      “若实在担心,就回去看看吧。”施宴道。
      “看一看师尊就不用去献祭了吗?”徐行心乱如麻,忽然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好,“抱歉,行止,我……”
      “无妨。”施宴摇头。
      “徐行,你别多想了,”阮游宽慰她,“广泽君是为了灵洲,众生都会感激他的恩德的。”
      每个人都是这样说,感激他,崇拜他,却无人想成为他。天生灵体,天道如此恩赐,竟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祸事。
      “或许真的是我错了?”徐行轻轻抚着信纸,喃喃自语,“于灵洲而言,这是件好事,不是吗?”
      但为众生而牺牲一人,真的是好事吗?

      徐行站在山底,面前是高耸入云的玄灵峰。
      她到循天门时,才得知广泽君已经离开了。玄灵大阵的阵眼在玄灵峰顶,山下有道宗修士把守,她不知广泽君会在何时下山,索性日日夜夜在这里守着。终于,某个清晨,山间小径缓缓走下一个许久未见的、熟悉的身影。
      “……师尊。”
      徐行张口,嗓音沙哑艰涩,小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她再次大声道:“师尊!”
      广泽君抬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徐行?”
      他试图加快脚步,不料牵动了全身刚刚愈合的伤口,又不想让徐行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只能立于原地强装无事,“怎么来这里了?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师尊要我回哪儿去呢?”徐行问,“回到一个并不欢迎我的家或是宗门,还是继续在华亭、长安、锦官城内作客?”
      她口中这样说,还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广泽怔了怔,随即叹道:“你啊……”
      世上多得是对于悲切过往避而不谈之人,却没见过她这种不怨艾于自己流离失所的命运,反而当作什么趁手的工具,拿出来讨人心软的。
      他也的确心软了,不再要求徐行离开,徐行上前扶住他,隔着衣袖感觉到湿意,撤手一看,竟是殷红的血迹。
      她惊骇欲言,广泽轻轻摇了下头:“皮外伤而已,没有大碍。”
      看守玄灵峰的修士朝他致意:“广泽君辛苦了。”
      “只是‘辛苦’?”徐行怒声道,“他几乎都要死在上面了!”
      一个修士嘟囔着“献祭过这么多次,不都活得好好的”,另一个修士不语,只是垂着头行礼。广泽君拍了拍她的手,想说些什么,却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师尊!”
      “无妨,咳咳,先下山吧。”

      徐行扶着广泽君慢慢走着,他已近乎昏迷,大半重量都压在徐行身上,鲜血自衣内洇出,甚至透过了厚重的氅衣,沾得她身上满是斑斑点点的红。
      她不敢想象从前的十次百次,广泽君是如何从那么高的山峰走下来,没有人在山下守着他,或许昏倒在路上,任由风吹雨淋,醒来之后再勉强起身,蹒跚着、满身伤痕地离开这里。
      前方有座草亭,徐行放广泽坐下,察看他的伤势。他身上玄灵大阵之力久久难以消散,至今还剩几丝萦绕着,如利刃般在他的筋脉之中穿梭、掠夺,徐行只是无意间触碰,手臂上竟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被掠夺灵力的同时,由丹药堆砌而成的特殊体质又在将伤痕飞快愈合,于是广泽君身上的血肉就是这样,划破、愈合、划破、愈合……
      那几缕玄灵之力无法靠外力驱散,她只能画一个遮风的阵法,半跪在广泽君面前,为他擦去汩汩流出的鲜血,看他在昏迷中面色惨白、呼吸急促。
      亭外下过一场雨,又出了太阳,路过几个打打闹闹的孩子,月亮升起,虫鸟啼鸣,广泽终于睁开眼时,徐行已经歪在一边睡着了,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着细密的血珠,脸上、手上都是斑斑殷红,也分不清是谁的血。
      广泽微微叹一口气,抚了抚她歪七扭八扎起的头发。

      徐行坐在地上睡了一夜,次日清晨惊醒,顾不得脖颈疼得像断了一样,忙翻身去看广泽君的情况。
      广泽君已经清醒了,只是动弹不得,与徐行对视时眨了眨眼睛,她忽然想到什么,一摸自己的头,果不其然摸到了几条细细的小辫子。
      “师尊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他温声道,“再等一个时辰,我身上的伤就能愈合。”
      “之后呢?”
      “去人间。”广泽君想了想,“我也许久未下过山了。”
      漫长岁月于他而言,并非弹指一挥间,他在切切实实地度过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瞬,看过了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会倍觉孤寂,所以热闹的人间便成了他最喜欢的地方。
      徐行运转着灵力,助广泽君疗伤,问:“那师尊想与我同去蜀中吗?”
      提及蜀中,他有些苦恼,“施宴怕是不愿见我。”
      “他不愿什么不愿,爱见不见。”徐行道。
      自她猜到拓跋氏祸乱长安的背后是施宴在推波助澜,心中就总有些膈应。此人表面上谦谦君子,一副温良恭俭让的好模样,实则心思叵测,论起狠心,恐怕与徐晦相比都不遑多让。
      “他曾传信来,说辜负师训,无颜再见我。”广泽君垂眸,神色悲伤,“其实什么师训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你也是,徐行。”他艰难地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徐行的脸颊,“我不求你们如何建功立业,也不在乎那些毁誉人言。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每天快快乐乐,我就很开心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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