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入戏》难再叙

123、第 123 章

　　董礼貌看着蒋文明的弹幕，一阵鼻酸，挑起一筷子螺蛳粉，掩饰情绪的变化。
　　还在帮姐姐的金主爸爸打着广告：“嗯，闻起来好香。就是我不太能能吃辣，呛得眼睛酸。不过我能吃糖，姐以后吃甜食告诉我，我要来蹭一块。”

　　“小馋猫。”董煜茗宠溺笑笑，看向她碗里，“你有不吃的，就挑给我。”

　　弹幕又开始带节奏：【啊？为什么大的，就得让着小的啊？姐姐凭什么就得吃妹妹不要的、剩下的？】
　　【你在破防什么？主播都没说什么，轮到你操心。】
　　【虽然但是，我经常跟我男朋友合作吃东西啊。他喜欢奥利奥饼干，我喜欢奥利奥夹心。他喜欢蛋糕胚，我喜欢奶油。】

　　董礼貌安静吃着螺蛳粉，吃相十分不好，一会儿流鼻涕，一会儿流眼泪。
　　立即给姐姐竖起大拇指：“姐，你是怎么做到吃得这么优雅的？”

　　“因为吃好吃的，就自动变得好看啦。欢迎屏幕前的靓仔美眉下单哦，今天搞活动，满十包送一包。”董煜茗的笑容犹如焊在脸上，嘴里咕嘟咕嘟说着话说。
　　其实是吃重口味太多，伤了味觉，她现在吃什么都不会有太大感觉。
　　只这些话，自然不会说。

　　小助理在一旁提醒着：“阿姐，货卖完了，要补货。咱们下个吃土豆粉吧。”

　　董煜茗心中有数，比了个“ok”的手势，让小助理提前把土豆粉的链接挂上。
　　还没等她开始吃土豆粉，立即又被一扫而空。
　　今日的营业额，比过去一个月都多。

　　小助理十分机灵，趁机将以前销量不好的商品，一一挂了上去，拼命想让金主爸爸看见他们的努力。

　　董礼貌看着屏幕，是蒋文明的弹幕：【礼宝吃相也好看，怎么有人流鼻涕都这么好看？不过太辣，你就不要吃了。不是这个螺蛳粉不好，是礼宝吃辣能力很差。能吃辣，或者爱吃辣的，就可以考虑下单。比如我能吃辣，我就下单了二十包。】

　　董礼貌就知道自己流眼泪，又惹他心疼了。

　　他想劝，又怕影响姐姐的生意，只得百般修饰。

　　董礼貌终于放下筷子，跟姐姐说了句“抱歉”，离开了直播的房间，去到阳台，大口喘着粗气。

　　蒋文明看见她消失在屏幕前，光速退出了直播间。于是，于一分钟前，下线了。

　　董煜茗还在维持着自己的直播间：“没有备牛奶，小妹去厨房拿酸奶解辣了。来，咱们下一个吃米粉。”
　　董煜茗很好地控制了直播的节奏，土豆粉已经卖光了，干脆直接吃米粉。
　　方才为了拖延时间，慢吞吞地煮螺蛳粉。这回直接加速，两三口炫完，便开始煮了米粉。
　　这回妹夫不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卖。若是不知小妹准备跟他分手，还能厚着脸皮说一句‘这是蒋文明都说好吃的米粉哦’，白嫖他代言。
　　但此刻，对于他，丝毫未提。

　　董礼貌站在阳台上，呼吸着新鲜空气，其实也挺担心姐姐。
　　今日直播间里的粉丝，冲着蒋文明疯狂下单，他眼见大厦将倾。来日，看他塌房的粉丝，会不会立即退货。
　　因此损伤了金主爸爸的利益，会不会从而使姐姐事业受损。

　　董煜茗现在还在打江山阶段，还不像那些大主播有定价权。
　　她是毛遂自荐，请资方考虑自己。
　　而大主播则是被金主求着代言，甚至还能把原本成本5毛，售价20的东西，定价70，卖一单主播赚50，金主赚19块5。且签了合同，金主给其他渠道的销售价，还不能比主播的直播间低。以至于头部主播比明星都赚钱，很多明星都去带货了。

　　至于明星带货不景气，纯粹是有内部消息的，得到风声了。
　　这就需要上面有人，好随时获得信息差，在风口上大赚一笔，再全身而退。

　　董礼貌不想去姐姐直播间继续了，她发现有镜头对着自己，让她很紧张。
　　这跟在戏台上不同，戏台是她的主场，她游刃有余。甚至摄像头越多，她发挥的越好。
　　现在隔行如隔山，她实在弄不来。

　　搁在口袋里的手机在响，董礼貌看见是蒋文明的名字，接下来，就听他问：
　　“怎么了？你不播了吗？我还没看够呢。我都想你了。又不敢总给你发视频，怕打扰你。我好想你啊，老婆。那个螺蛳粉是不是很辣？你现在有没有好点。”

　　董礼貌听着他这个语气，好像自己是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小朋友。
　　没跟他调笑两句，只想快刀斩乱麻：“蒋蒋，我们分手吧。”

　　“礼宝？今天好像不是愚人节。”蒋文明出于自我保护，第一反应自然是不可置信。
　　哪怕自我欺骗，说她只是开玩笑，还是将他狠狠晃了一下：
　　“这是姐姐直播间给你的任务吗？还是你跟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我跟你在一起，也没有一天是快乐的。其实我以前很后悔，我就不该点头跟你交往。”董礼貌一口气说完，明明渣人的是自己，可为何她紧张的心脏痉挛。

　　“礼宝，对不起，是不是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对，我是知道，我把一切都弄得很糟糕。二十几岁的身体，还不如公园里那些做引起向上的老大爷，现在段子真实发生在我身上了。但是我真的在努力变好，我也想给你更好的生活。我影响了你心情，让你整天跟着我糟心，我真的很内疚。”尽管隔着电话，依旧能听出他的慌乱，连声音都有些发飙。
　　“我觉得电话里不适合说分手，我想见你一面，我现在去南城找你可以吗？正好，我手头上这些事都忙完了。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对不起。”

　　董礼貌听不得他道歉，他明明是被辜负的那个。

　　“不，你别——你别来。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是我，我可以为了分手，故意说你这不好、那不好，将你贬损的一无是处，可我的道德不允许。我也不想自谦，找出自己一堆毛病，说自己配不上你，因为那样太虚伪了。”长痛不如短痛，她现在只想快刀斩乱麻。
　　“是我始终忘不掉陈老师，我决定回到他身边去了。我试过离开他，不去想他，可是我做不到。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喜欢他。以前他有妻子，我都很难控制自己。何况现在他离婚了，我不想再委屈自己。我跟他两个人，都不想再错过彼此了。”

　　然后，那边是长久的、长久的沉默。
　　董礼貌没有挂电话，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仿佛隔了半个世纪，听见蒋文明冷不丁一句：“所以，你们此刻在一起是吗？”

　　董礼貌不知他在想什么，她会借着看姐姐的由头，跟陈量行在一起胡搞吗？尤其，在他们还没分手的情况下。她一直自嘲的缺德人士，他当了真。
　　下意识想矢口否认，可为了让他死心，不惜自黑，还是认了：
　　“是。我早就背叛了我们这段感情，出轨了，跟他好上了。但是也不怪我，大家都是成年人，酒后乱性很正常。我只是做了大多数女人都会做的事。”

　　说完，不等蒋文明骂她“表子”、“贱人”，自己先恶心了。
　　她突然很佩服男人，能轻而易举说出这种渣男语录，还有很多男人赞同。
　　她只是效仿一下，还没有其他姐妹批判自己，就先把自己恶心着了。

　　但蒋文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盛怒之下，对她语言攻击，只是又确认了一遍：
　　“所以，他在你身边是吗？他也在南城，对吗？”

　　“对不起，蒋蒋，我知道你有气，你骂我、报复我都行。但是请你，别毁了我姐的事业。我感谢你曾经对她的帮助，看在准准的面子上，别去她直播间发疯。别把她好不容易有起色的工作，全部摧毁。”董礼貌突然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也怕局势失控到自己无法挽回。
　　“也别去跟陈量行做过激的事，这事跟他无关，都因我而起。我接受你所有怒气、报复和惩罚，但是别去跟他两败俱伤。还有，别伤害你自己。我就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不管谁嫁给你，都会很幸福。因为你值得。而我们，只是八字不合，你出现的太晚了。我们分手，不代表你这个人不好，而是我不好。”

　　“你口口声声说我好，不就是怕我动你的家人吗？碰你的姐姐，你的外甥女儿，你的情夫。”蒋文明忽地就笑了，是自嘲的，也是释怀的。
　　“你放心吧，我不是情绪那样不稳定的人。谢谢你陪我走一程，我很感激，也很珍惜。我没本事，得不到你。我愿赌服输。”

　　“蒋蒋，等等——”董礼貌怕他挂电话，连忙又叮嘱道：
　　“谢佬可能会诬蔑你名声，或许，你可以早做防备。打官司，或者其他的什么。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搜集一些证据。”

　　“你这又算什么呢？”蒋文明又轻笑了一声，果断拒绝了：
　　“不用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既然已经分手了，你就没有身份再为我做什么，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

　　蒋文明不是没想过，是不是陈量行威胁她。可很快否了自己这个念头。
　　陈量行不舍得威胁她，她也不是受人威胁的性子。

　　挂了电话，在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
　　【海盗入水
　　草木成灰
　　白色的床尾
　　身骨破碎

　　我是一个没有骨气的
　　我是一个丧失目的的
　　我是一个衣衫褴褛的
　　他们说我病了
　　我是没用的

　　我褪去了我荒唐的锐气
　　我保管着我受尽的委屈
　　我抵挡着猎人手中的凶器
　　他们说我不行
　　我是晚成的大器】

　　随后将从前跟她的情侣头像换下，换成了黑白照片，离开了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