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琴师》容度

12、荒星

　　吱嘎——

　　巴里特胳膊上的肌肉全部暴起，十米高的钢板被他缓缓举起，发出摇摇欲坠的扭曲声响。

　　查德看着站在断墙上的巴里特，由衷赞美道：“这肌肉的轮廓真让人羡慕。”

　　“现在是看肌肉的时候吗？”贝琪戒备地注意着四周的虫群，“我总觉得这些虫子不太对劲。”

　　白染听着地下的细微动静，镇定道：“你们先上高处。”

　　贝琪会意，扶着查德一跃就到了相对坚固的一处倾塌的房顶上。

　　“都躲开了，我扔了！”巴里特低吼一声，用力之下手臂肌肉爆出青筋，将钢板举到最高后猛地向下一贯！

　　轰——！

　　钢板撞裂了坚冷的土地，入土面积却还不够。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随着撞击声响起，地底的虫群倏然动了。密密麻麻的尖锐虫足扎穿了冻土，如同紧密的地刺阵一般一瞬间让地面上的人无处落足！

　　与此同时，在高处进行包围的虫子也从四面八方飞扑而来！

　　格拉虫并不会飞，可它们借着高度，一只踩一只地往前，逐渐形成了从空中飞扑的趋势。

　　站在锻造厂中心的几人前后左右，包括脚下和空中都被虫群封死，多足节肢生物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单是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

　　地面被贯穿的一刹那白染腾身而起，在空中时看向另一边的陆迟。

　　不待她说话，陆迟已经落在一处倒塌的拱门上，抬手微微在空中一抓。

　　钢板附近的空气骤然紧缩。

　　轰隆——

　　直入地面的钢板登时震颤起来。

　　另一边，巴里特一掷之下发现深度不够，立刻又举起事先准备好的另一根钢柱，“查德！”

　　贝琪快速清理着周围扑上来的虫子，查德在她的保护下冲巴里特抬起机械臂，“好了，来吧！”

　　巴里特一跃而起，脚踩在查德的机械臂上的一瞬间，查德立刻朝反方向发射机械臂的脉冲装置。

　　房顶被脉冲的轰击射穿，巴里特借助查德的反向推力腾至高空，在空中举起钢柱，猛地朝着已经开始震动的大型钢板垂直砸了下去！

　　轰然声中，钢板至少有一半以上的高度被彻底砸进了地面。

　　在陆迟的操控下，整块钢板剧烈震动起来，地面的硬土很快出现了龟裂的迹象。

　　白染道：“可以了！”

　　她召唤出七杀，抬手一拂。

　　扑来的虫群如同黑云压顶，眼看就要将他们整个封死在内。

　　琴音就在这一刻响起。

　　一切仿佛没有任何变化，钢板剧烈的震动没停，所有人却同时感到了一种奇异的违和感。

　　巴里特和查德还没意识到原因，贝琪已经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声音好像变小了……？”她难以置信道。

　　很快巴里特和查德也反应过来，钢板震动的幅度没有减弱，但是震动的声音却渐渐听不到了！

　　数秒之内，钢板嗡鸣的震动声竟然随着琴音完全消失了！

　　三人看着眼前不停震动的大型钢板和被震裂的土地，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陷入了难言的震愕。

　　“是我聋了吗？”查德陷入了自我怀疑。

　　“应该没有……”巴里特也愣在当场，“我也听不见了。”

　　不等他们从惊讶中回过神，情况再次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原本已经扑到眼前的大量格拉虫忽然像触电一样从空中坠落，巴里特等人警惕地做好了杀出重围的准备，谁知这些虫子落地后竟然直接失去了行动能力。

　　巴里特手里钢管都举起来了，却见面前的虫子就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数条附肢不停抽搐，整个虫子如同磕了药似的疯狂抖动。

　　巴里特：“……？”

　　查德眨了眨眼：“这该不会是抽筋了吧？”

　　贝琪的手臂已经化成了刀，闻言无语道：“几百只集体抽筋？”

　　查德：“……那好像是不大可能。”

　　站在拱门上的陆迟一直没说话，直到所有虫子抽搐到无法行动，他才开口道：“巴里特，贝琪，找到所有的2级变异体，补刀，务必确认死透了。”

　　2级变异体有感染风险，危险系数高，如果没死透对他们来说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巴里特和贝琪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立刻应声分头行动。

　　陆迟看了眼身边的白染，最后视线落在了一直守在最高处的爱莎身上。

　　它血红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白染，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一口咬断白染的脖子。

　　陆迟维持着钢板的震动，不动声色转移了方位。

　　在所有人看来安静得诡异的情况下，白染耳中却正持续鸣响着极为刺耳的噪声。

　　她通过琴音送出灵力，将钢板震动的频率一次性推高到了人耳听不见的频段。

　　而这个频段正在她之前听过的虫鸣范围内。

　　就像人类听到人耳范围的极限音高时会产生极度不适，现在这个频段正是对格拉虫来说的极限音高。

　　并且这个极限音在陆迟维持钢板震动的情况下，一直持续鸣响。

　　结果如白染所料，格拉虫承受不了极限鸣音，很快就出现躁乱抽搐，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声音持续时间越久，最等低级的1级变异体衰弱得越是明显，甚至直接被鸣音摧毁了神经系统，渐渐死在了原地。

　　钢板插入地面以下约五米，极限鸣音在岩石和土壤介质中传播更快，几乎在一瞬间就使得地面以下的所有虫子失去了行动力。

　　从地面上能看到方圆数百米，时不时也有虫子从地下轰然穿出逃窜，然而到了地面上却依然逃不开这催命的鸣音。

　　大量虫子在抽搐中死亡。

　　对于能听到极限鸣音的白染来说，这样做其实很危险，一不小心自己也很容易陷入灵气紊乱导致反噬。全靠深厚的修为，她才能做到静守身心，保持灵台清明。

　　正当她全神贯注以防遭受反噬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不祥的冷意。

　　她一手抚琴，正待闪避时却见人影一闪，一只手抓住了趁乱向她扑来的爱莎。

　　爱莎苍白的右手向前伸出，指骨不正常地弯曲，指尖化为坚硬锐利的白色虫刺。

　　陆迟的手精准地抓住了爱莎的手腕，将它即将落在白染头上的攻势硬生生止住。

　　爱莎身在半空，张开嘴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虫鸣——

　　这一声直接响在白染的头顶，声音穿透耳膜，震入脑海，白染登时感到一阵头疼。

　　陆迟周身气动，正想直接镇碎爱莎的手臂，谁知爱莎在锐鸣的同时，身体向诡异的角度弯折，另一手猛地抓向他受伤的肩膀。

　　未知情况的变异体很有可能感染性极强，未免得不偿失，陆迟果断将它甩向远离白染的方向。

　　摆脱钳制后爱莎以极快速度脱离二人攻击范围，落地后双手触地，从它粗重的喘息和浑身散发出的暴躁情绪来看，应该也受到了极限鸣音的影响。

　　它仿佛再也无法安定地待在一个地方，不停地快速变换着方位，似是在寻找突破口。

　　砰！砰！砰！

　　场地内传来枪响。

　　爱莎进入了射程距离，查德立刻向它开枪。

　　然而它的速度太快，查德难以瞄准，连续几枪都没有打中。

　　爱莎借助成堆的废料和虫子的尸身躲避，在枪声停止的时候，她也躲在了一只将死的虫子身后没再出来。

　　至此形势上似乎已经占了上风，白染却直觉不好。

　　不待她出言提醒，排山倒海的精神力波动就从爱莎消失的地方汹涌而出！

　　它继承了“母亲”的精神力，甚至比“母亲”的精神力还要更强！

　　然而被浪潮般的精神力席卷而过的时候，白染却发现它发出的精神力波动并非为了攻击。

　　在它的精神力影响下，原本已经将死的格拉虫竟然渐渐停止了抽搐，顶着极限的鸣音从地上再次站立起来！

　　白染见状心知不好，快速对身边的陆迟道：“它的精神力对同族有治愈效果，不能让它活着。”

　　说完不待陆迟回应，她暂时收琴，腾身掠向爱莎所在的方位。

　　挡在爱莎身前的巨型格拉虫已经在精神力影响下重新站了起来，白染无法直接通过，正待先杀了这虫子，却只听“咯啦”一声。

　　眼前的虫子在骤变的气压中外骨骼错位，很快就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白染知道陆迟在后面帮她，便直接跃过虫子尸体。

　　爱莎在发出精神力波动的时候停留在原地无法快速移动，白染出现的时候，它立刻收起精神力后撤。

　　白染却没有给它离开的机会，她的琴音令它短暂地无法自由活动。就在这几秒内，白染已经掠到它身前，抬手掐住了它的脖子。

　　触手冰凉，它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人类的体温。

　　它血红色的眼睛紧紧盯住白染，细弱的脖颈发出濒临折断的微响，它的嘴角却拉起诡异的弧度，张口用爱莎的声音道：“姐……姐……我……不想……死……”

　　这一次它学得更像了。

　　白染知道自己不该犹豫，可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地浮现出了一副绝不该在这时候想起的画面。

　　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叫过一个人。

　　那时候她也快死了，也是这样，叫了另一个人一声——

　　姐姐。

　　而那时候的她，得救了。

　　就在这一瞬，爱莎的眼睛亮起刺目的红光——

　　砰——！

　　枪声响起。

　　一颗子弹贯穿了爱莎的太阳穴。

　　白色的粘稠液体从伤口喷射而出，落在地上溅射成一片白渍。

　　那是它的血。

　　白染微微怔然，她顿了一瞬才偏过头。

　　陆迟举着枪朝这边走过来。他的手很稳，枪口依然直指爱莎的头部。

　　“放手吧，离它远点。”他道。

　　白染确认手中的人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这才将爱莎的身体放在了地上。

　　陆迟来到跟前，毫不犹豫抬手在它独角稍下方核心腺体的位置又补了一枪。

　　白染下意识偏开了视线。

　　陆迟见状道：“我以为你不会心软。”

　　这解释起来太过复杂，白染没有多说，只是淡淡道：“不是心软。”

　　陆迟也没再多问。

　　失去了爱莎的精神力支撑，剩下的虫子不足为患，陆迟正要着手处理，却忽见一旁的白染抬起了头。

　　“好像有声音。”白染望向头顶的天空。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黎明的阳光洒落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遗迹群落如同文明的墓碑，沉默地矗立在伤痕累累的冻土上，白骨和变异生物的尸体泛起晦暗的光。

　　铁灰色的天空中逐渐显出飞船巨大的轮廓，向地面投射下大片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