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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种自由 ...

  •   斜挎包的一截链条在手心捂热了,任尔顿在原地,没说话。

      邱壑不确定她想起来了没有,继续补充:“也就是说,我们之前相过亲......”
      任尔打断他:“我知道!”

      “我想起来了,已经!”
      话变得语无伦次,安全带卡扣好像比往常要紧,她按压了两次才解开,收进卡槽,开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柚子味的空间被空气撞破,飞驰的车辆轮胎滑过地面,喇叭声或远或近环绕着她,任尔一瞬间不知道要去哪里,做什么。

      面前出现了一双鞋,往上是运动裤,十指交握的双手,邱壑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生气了吗任尔?”

      生气?她想了一想,才发现自己是有点生气,也有理由生气。
      成年人交锋,发脾气甩脸色是最低级的把戏,生气也要坦荡,她点头:“生气了。”

      不仅生气,她还有很多疑惑,除此之外,还有尴尬。
      尴尬让一路寂静无声,或许在各自盘算,却不表态,衣角碰到衣角,又极快地拉开一点距离。

      做错的人应该先开口,邱壑说:“任尔,等我把陈叙送回去,我们好好聊聊吧。”
      任尔回答得很干脆:“不用了,你们不是要打篮球吗。”

      “篮球可以改天打。”
      “我们也可以改天聊。”

      接话她输掉一局,“不用聊”变成了“改天聊”,改天的范围太大,可以是明年,也可以是明天。接话不够快的话她有可能收回,邱壑说:“那就明天,我过来找你。”

      脚步快了一点,“明天我忙。”
      邱壑赶上她:“那就后天。”

      “后天也忙。”
      “那你哪天有空?”他脚步紧跟,手从她肩膀上伸过,推开她面前的玻璃门。

      门打开一角,动作保持着,直到任尔从他手下走过。
      基因让他带有特权,任尔站定,回过头问:“聊什么?”
      “聊一下我们。”

      玻璃门又关上,在原地轻微地震动,好像“我们”两个字的余音,又有点像耳鸣后的反应。

      任尔很像嘀咕:“没有我们。”扭头往里走。

      陈叙戴着耳机,早就选好了座位,欢快地朝他们招手,“这里!”

      三个人各坐桌子的一边,陈叙手里拿着菜单,已经点了自己爱吃的菜,问任尔:“姐,你还想吃什么?”
      两个人像灵魂交换,爱说话的变成了陈叙,冷漠的那个人变成了任尔,任尔说:“你点吧。”

      又问邱壑,邱壑也这么说。

      任尔思绪乱乱的,时间久远,自己当时也不太上心,对于相亲对象记忆实在模糊,只记得聊过天,但从来没见过面。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搜“邱壑”两个字,没有联系人弹出来,应该是自己无意中删了。

      陈叙随手再添了一道自己喜欢的,扔下菜单,继续饶有兴致地讲运动会上的事。

      邱壑是回应最多的那个人,任尔时不时也有,陈叙在场,场面并不会冷却,但聊的却不是现在他想聊的。
      往事摆上台面后急需清扫,除旧迎新是第一要务。

      菜上桌,热气冒出,视线模糊,目光有了盾牌,变得光明正大。
      他看她,她却不回视,偶尔点两下手机。

      邱壑并非全然有兴致,陈叙终于意识到氛围有些不对劲。两个人的氛围是两个人之间的,别了问了也没用,干脆换个话题,他靠得离任尔近了点,问:“姐,你去看我们打篮球吗?”
      任尔咽下嘴里的食物,摇头说:“不去。”

      邱壑坚持:“去吧任尔。”
      陈叙很仗义:“你都来了,我们也不能把你撇下。”

      任尔勉强笑一笑:“你们玩吧,我对篮球不感兴趣,”
      邱壑说:“那打羽毛球。”
      自己表姐还是了解的,陈叙抬胳膊撞了下邱壑的手肘:“别啊,羽毛球我俩一起都打不过她。”

      “不一定吧。”邱壑不信。

      “不一定?”激将法对任尔来说很管用,她抬起头,答得痛快,“那就试试。”
      痛快地说完又觉得冲动,想反悔,邱壑没给她这个机会:“好,什么时候试试?”

      “就待会呗。”陈叙说。
      “不行。”任尔拒绝,“我没穿运动鞋。”

      邱壑问:“那就下周?”
      任尔戳着碗里的土豆,开始打哈哈:“到时候再说吧。”

      饭吃完,站在饭店门口,打篮球的该去打篮球了,回家的也该回家了。

      “拜拜”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陈叙盯着自己手机,忽地惊呼一声:“哎呀,我同桌过生日,叫我现在去陪他。”

      怕他们不信,拿起手机往任尔和邱壑面前一晃,“真的。”
      陈叙蹙眉思索着,问邱壑:“怎么办,我放你鸽子不好吧?”

      邱壑安慰他:“去吧,篮球可以下次打。”
      “下次?”陈叙面露难色,“下次不是打羽毛球吗,我先拉个群吧。”

      没问大家的意见,手指一点,陈叙唇角弯一弯:“好了,到时候咱们在群里说,我打车先走了。”
      他边往马路旁走边回头招手:“邱壑哥,别生气,有空一定补上。”

      他跑得太快,任尔目送着他上了车,第三个人蓦地离开,场面又局促起来。

      邱壑说:“走吧,我送你。”
      任尔提了提包:“不用了,我家离这挺近的。”

      “你现在回家?”
      任尔盯着他看了一秒,反问:“不然,呢?”

      “你车不要了?”
      “哦。”任尔猛然想起自己的车还停在陈叙学校门口,这倒是有一段距离。
      “走吧。”他又说了一次,口吻好像不容拒绝。

      车平稳向前行驶,副驾的安全带似乎格外勒人,她只好小口小口地呼吸着。

      在“邱壑”的基础上加上原相亲对象这个身份,还是失败的相亲对象,“邱壑”对于她而言就变得陌生。
      长相陌生了点,感觉也随之陌生了点,和不认识的人坐一辆车都不会有这么奇异的感受。

      作为一个好的失败的相亲对象,就应该和好的前男友一样,永远销声匿迹才对。
      既然失败,无非就是双方没谈妥,任尔回忆着没谈妥的原因。记忆失效,微信也搜不到,任尔无意识卷着自己的衣角,猜想着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抗拒和不配合。

      她抗拒,那他呢?
      余光只能瞥见他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努力偏转一点角度往上看——

      包里手机一震,任尔吓了一跳,邱壑也斜斜看来一眼,好像她被捉住一样。

      新拉的群没人说话不会有任何提示,陈叙在群里发了个表情,宣告群聊的正式成立。

      任尔按了静音键,三个人挤在一个群里,比三个人面对面吃饭还要拥挤。
      邱壑开车时专心致志,目视前方,任尔点开群聊右上角,三个人的头像并列在一起,依次是陈叙,她,然后是邱壑。

      邱壑的头像对她而言无比陌生,不知道是因为他换过,还是因为删了太久她早就不记得了。
      无意识盯着看了一会儿,车忽地停下,邱壑视线投过来,落在她手机界面上,任尔立马重新退出去,扣上手机,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红灯即将结束,邱壑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还是决定开口道:“我记得你小姨说过,我们是校友来着。”

      “小姨”在这里忽地变成了提示词,她潜意识里不愿意提相亲的事,重点不是相亲,重点在于那段时间她的状态不好。触及到丢脸的事情,一贯直白的她开始别扭起来。
      “校友啊......”她手指搅着发尾,“校友可多了,同一个幼儿园毕业的也是校友。”

      “那你是那个幼儿园毕业的?”
      任尔不回答,置气一样反问:“你是哪个幼儿园毕业的?”

      车重新启动,邱壑说:“惠立幼儿园。”
      她说得一本正经:“那不巧了,我是红苹果毕业的,我们不是校友。”

      “......有这个幼儿园吗?”邱壑怀疑她是编的。
      “那就绿苹果,反正不是校友。”

      “不是幼儿园校友,那说不定是小学。”邱壑想了一想,“我是一小毕业的,你呢?’
      “不一样。”任尔没说自己的学校,问他,“还要继续对中学吗?”

      “不用了任尔。”邱壑说:“你小姨说过,我们是大学校友,你不记得了吗?”
      任尔看向窗外,摇头:“不记得了。”她也没撒谎,确实不记得了。

      “好吧。”他决定帮她回忆,“你比我小两届,说不定我们其实有共同认识的朋友。”
      任尔回答得干瘪,“哦,不记得了。”

      直行道路上,车速逐渐平稳,车厢内却变得安静,只有轮胎匀速滑过地面的声音,急需什么东西来打破。

      手机一亮,仿佛救兵。
      陈叙在群里告诉大家他已经到了,任尔又回复了个【哦】,之后又没了下文。

      好在目的地到达,车在路边停下,任尔倾斜着向前看见了自己的车,回过头挤出一个笑:“那我走了。”
      这一次安全带顺利解开并收回卡槽,右手前伸,准备开门。

      动作十分流畅,在她就要触及把手的时候,先有指尖忽地扣上了她手腕。
      “等一下任尔,我们聊聊天。”

      邱壑身体前倾,把她的手拉回来,“就聊一会儿。”
      任尔脑子里乱乱的,“一会儿是多久?”

      邱壑选了个听起来不那么长的时间:“十五分钟。”

      “太长了,不知道聊什么。”
      “不长。“邱壑说,“十五分钟内停车不收费,我们要好好利用。”

      任尔转头看他:“你真抠门。”
      “我一直都抠门。”

      任尔给他看手机:“一分钟了。”

      车窗重新升起,形成一个密闭空间,空气隔绝,柚子的清香味浓郁起来,“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任尔摇头,语气轻轻松松的:“没有吧。”

      “那我有。”邱壑身体侧坐着,双手十指交叉,说话的时候喉结滚动,目光在车里不带任何阻碍,“你还在生气吗?”

      “我没生气。”
      “你在生气。”邱壑语气笃定,“你刚才都承认了你在生气。”

      话憋了一路,终于被激出来了,任尔尽量保持面部表情平和,“你一开始就认出了我,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
      她生气的点在于这里,算算逻辑,他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还故意问名字,骗人的目的是什么,做人都不坦诚,谁知道还瞒着什么。

      “你之前对我的印象挺不好的,这次想先让你对我的印象好一点。嗯,就这么简单,但我装作不知道,确实是我的问题,我道歉,对......”
      “别道歉。”任尔几乎要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什么时候说对你印象不好......”

      说到最后,任尔自己声音先小了下来,她当然没底气,因为一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那段时间对她而言,相亲对象,也就是面前的邱壑,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没记住的过客。
      任尔看了他一眼:“我不会是对你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吧?”

      “没有,你可以自己看看。”见她在原地踌躇,邱壑想到一个可能,“换手机了?”

      不止换手机了,任尔一鼓作气说了出来:“我好像把你删了。”
      单删不太礼貌,在她的印象里她没干过,如果干了,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很讨厌对方。
      讨厌对方是一回事,在别人面前直接承认和当面对质又是另一回事,后者多少有些尴尬。

      “是吗?”邱壑拿过手机,“我发条消息试试吧。”

      “不用试了,我搜你名字都搜不到。”
      任尔看过去,邱壑动作没停,微微低着头打字,蓬松的黑发垂在额前,最后大拇指悬在空中,往下一点,发送。

      只需一秒,他抬起头问她:“你看看收到了吗?”

      手机刚才开了静音,没有震动提示,任尔只好摸出来打开微信。
      除了两个置顶,新进入的消息被顶到最上层,加粗的黑体字母显示联系人叫“qh”。

      任尔松了口气,原来是没给备注,难怪搜不到。她没去看他,点点头说:“收到了。”

      点进去,她收到的话是:【这次对我印象有没有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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