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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种自由 ...


  •   《任尔来去》
      文/吐絮
      晋江文学城首发

      第一章

      邱壑在认识任尔三个月后见过她一次。
      好友家的采摘园开业,五月他终于得空去照顾生意。

      五月初的江城将近于初夏,上午十一点的光线如丝,布满整片山头的蓝莓林绿意葱茏,蓝莓挂在上面,像是拿沾了颜料的刷子甩上去的深蓝色点子。

      他由朋友带着在其间穿梭,右手提一个篮子,说话间隙见到成熟的蓝莓随手摘下来。
      走了不到半圈,篮子已经满了。

      天气实在太好了,景色一览无余,蓝的,绿的,青的果实尽收眼底,他目光从路旁收回来,掂一掂手里篮子的重量,扭头就要和好友说话。

      笑还没显现就被抚平了,话还没出口就觉得不必了。

      依山而建的新采摘园竟然已经吸引来了很多鸟,有不曾间断的布谷鸟叫声,好友在他耳边说:“这挺意外。”
      他看着斜前方一个正在招手的姑娘,回过神说:“是挺意外。”

      头顶云层被太阳破开,金光从绿叶缝隙间洒落,她头微微歪一点,五指张开摆动,周身覆盖一层朦胧光感,连发丝也在发光。

      邱壑往旁边站一点,为后面她招呼的人让路。
      光线不再直射,空气里微动的浮尘变换角度,他看见她穿着的是长袖苎麻上衣,提着编制的木质篮筐,草帽下是一头茶色的头发。

      把篮子跨到右手手臂,双手圈起放到嘴边,眼睛睁着的弧度减小,很白的牙齿露一点点出来,是即将要笑的标志,“来我这啊,这里的更大。”

      空旷的蓝莓园里有清透的风,把她的声音往后传。
      邱壑听到身后人群里传来回应声,“马上啊。”

      举起手的同时浅色袖子滑落到手臂,小臂往后摆,在空中划过一个向后的弧度,和她嘴角的弧度有些相似,“来啊。”

      这一幕很像电影里的回忆场景,阳光之下,蓝莓园里,光束集中于她周围,特意在她身上加了层柔光滤镜,笑容的饱和度很高,摆手的肢体动作和头发扬起又落下的样子是慢镜头的。
      光道下的微粒打旋,游走,又补充进新的,重新混杂,交织,看久了有种颗粒感。

      邱壑在脑海里把她和记忆里的人对比。照片应该调亮几度,视频里的笑容要再随性几分,动作再轻盈一点,才能比拟实体的她。

      他顺着原路往前走,听见她拉过她朋友的手臂往旁边让一点,提醒说:“你挡到别人的道了。”

      他是那个别人吗?
      他不知道。

      邱壑在离她几米远处空位站定,篮子已经满了,他扯下一粒蓝莓放在最高层,小圆粒趔趄着滚下几步才在篮子里找到合适的落脚处停下。
      重复着几次这样的动作,在要不要开口的犹豫中做了偷听者。

      他听见她说:“早知道就不那么快复工,应该先练练手再说,我都快被驯化地忘记自己的风格了。”
      “你水平在那,怕什么,要不前面几单我们给打个折?”
      “这可以可以。”

      寥寥几句,他听懂了个大概,又想起她刚才在太阳底下很自由的笑,他抬头望天,突然觉得空气里被灌满了氧气,世界也很明亮。

      他呼出一口气,世界就应该这么明亮。

      顶着明亮的日光走完全程,饱满的深蓝色浆果快堆出一座小山,他小心翼翼把篮子放到桌上,指指不远处要走到出口的人,说:“帮我把这框蓝莓送给她吧。”

      好友抬一抬头:“你认识?”
      “算是。”

      好友莫名其妙:“那你直接过去给她不就行了?”
      邱壑看着她,有点不确定地说:“她好像不认识我。”

      好友摸不着头脑,看看前面戴着草帽的女人,又看看邱壑,八卦雷达开始滴滴报警,要笑不笑地,“什么情况?”

      邱壑拒绝回答。

      --

      在导航播报“前方直行500米,进入环海路”的时候,车载蓝牙里播放的音乐恰好是《想去海边》。

      她们是早上九点出发的,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庄小谷开前半程,中途在高速服务区休息了会儿,换任尔开后半程。

      车里空调打得很低,22摄氏度,任尔双手握着方向盘,行驶下了高速路,进入一段空旷的路段。

      四面平坦,没有起伏的山脉,视线十分开阔,窗外除了一闪而过的树木,再远处能看见浅蓝色海岸线,与碧蓝的天空相接。

      车驶上耸立的环海公路,海天虚浮的界线变得清晰,离得最近的时候好像要跌入崖下嶙峋的岩石。
      经过一个大型森林公园,过了两条马路,最后停在了“衡度酒店”门口。

      任尔下了车,打开车门那刻,热浪迎面而来,她拿手挡了挡头顶的太阳。
      行李员出来帮忙接行李,她和庄小谷快步进了酒店,室内开了空调,骤降的温度才让她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大堂宽敞明亮,白墙灰地砖,被分为好几个区域,水晶灯高悬在头顶,四周金属装饰吊顶垂挂下来,给人以庄严舒适的感觉。

      有服务员帮忙去地下车库停车,她们办理入住,上楼。

      这次来南城旅拍,预计住十九天,带的东西又多又杂,除了各自的衣物,还有拍摄的道具、服装等等。任尔选了两个28寸的行李箱,把衣物和日常用品尽量装了,其余的都直接放在后备箱。

      庄小谷亦步亦趋地跟在任尔后面,笑嘻嘻说:“任姐,我好激动。”

      任尔瞧她一眼,见她嘴角都快弯到天上去了,在心里暗自叹口气:果然是刚毕业的学生,真容易满足。表面却不动声色道:“哦,激动什么?”

      “能和老板住同一种房间,是我的荣幸!”

      订的是两间大床房,的确是同一个档次。
      任尔把包往肩膀上勾了勾,没告诉她,同一种房型挨得近,方便她随叫随到。

      房间在9楼,就在电梯对门,她们各自拿了房卡进了房间,任尔在庄小谷关门前叮嘱道:“今晚好好休息。”
      庄小谷一声清脆的“好嘞”响彻楼道,然后“啪”一声关了门。

      房间是蓝色壁纸,色调温柔,落地窗旁靠着一个雅致的沙发,旁边摆了张白色圆桌。任尔走过去拉开窗帘,正午一点多,九楼的视角,能清楚看见不远处的沙滩和海岸,以及架着的几个凉棚。
      她环顾四周,觉得桌椅摆在这儿,真适合坐着修图。

      今早起得早,又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这会儿停下来,任尔才觉得累了,索性去洗了把脸,坐在沙发地毯上,顺带点了个外卖,不急不慢地吃完了。

      九月末,虚掩的窗帘隔绝了室内室外。外面是灿烂的阳光,里面只亮了盏小灯,空调冷气徐徐。任尔背靠着沙发,蜷着腿摆着抱枕,把手机亮度调低了几分。

      就在意识陷入迷糊,就要睡过去时,理智告诉她行李箱还没收拾,明天的拍摄也没做最后的交接。
      挣扎了几秒,任尔换了个姿势,强撑着醒过来,在微信上跟庄小谷交代了几句,这才起身拉开行李箱,拿了睡衣去洗澡。

      卫生间和浴室隔着一扇玻璃门,淋浴里热水一出,玻璃上弥漫起雾气。她一向习惯先洗澡再洗头,便把披肩的长发顺到胸前,任由温热的水浇灌后背。

      水淋遍全身,任尔放松下来,边揉搓脖子,边在心里盘算明天的计划。

      路线、场地和拍摄风格都是提前和客妹商量好了的,只需要今晚再和对方再确认一下,以及…

      思路被逐渐下降的水温打断,任尔受到刺激,条件反射性后退了两步。

      伸手感受了一下洒下来的水,是不够热。
      她抬手把开关往左旋了些,不到几秒,热水又变成了冷水。

      任尔把热水开到最大,本以为过一会儿就能好,没想到她就那么赤-身裸-体地站了好几分钟,水温不但没上去,最后直接变成了冷水。
      虽然是大热天,但用冷水洗澡任尔还是不敢尝试。

      冷水哗哗地浇在地板上,零星的水珠往她小腿上溅,这么一折腾,任尔瞌睡全醒了。
      她盯着淋浴看了几秒,最后抬手关了开关,随意裹上浴巾,踢着拖鞋到床头给前台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大堂经理,说马上派楼层服务员来查看。
      任尔知道这也不是他的错,语气稍稍软了些,只让对方快点。

      头发滴着水,沿着她走过的地板一路都是水渍,她没空搭理,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只裹着件浴巾,双肩和脖子下的皮肤都露在外面。

      她估计会有维修人员来检查,自己穿成这样实在不太方便,便去了卫生间,刚把脏衣服收拾好,想着换身衣服穿戴整齐,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这速度之快,任尔有些意想不到,犹豫之后,她去行李箱里扒拉出一件西装外套,胡乱套在浴巾外。
      敲门声还在继续,任尔抓着西装领口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年轻姑娘,她开口确认:“是这房间热水器坏了吗?”
      任尔“嗯”了声,往旁边让了让,示意她进来。

      姑娘开启了道歉模式,嘴里一个劲地说着抱歉,问任尔有没有滑倒,任尔连连否认,那姑娘这才放心,进了浴室查看。

      她放了几分钟淋浴的水,见的确是不出热水,一边让任尔稍等,一边用对讲机跟上级联系。

      没过几分钟,大堂经理和客房部的人带着维修人员上了楼,分别给任尔道了歉才进去查看。
      她站在外面,百无聊奈地等着,期间和从卫生间出来的大堂经理眼神碰撞上,于是她又收获了一次花式道歉。

      实在招架不住,任尔拿起手机开始回消息。

      职业生涯里的第一次旅拍要这样开场吗?
      她觉得她有点倒霉,划动手机的手指不由地停下,轻叹了一声,抬眼往浴室看去。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穿着衬衣西裤的男人,面对着她,个子很高,身材挺拔,用一道带有探究意味的目光看着她。

      据他衣着打扮和商务的语气,像是个比大堂经理职位还要高的负责人。
      她算是长住客人,也办了vip卡,酒店这次失误不小,难怪惊动了上级。

      维修人员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说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任尔听见负责人跟他们说了几句,继而向她的方向走来。

      头顶上的灯光让房间没有一处死角,距离拉进时他脸上阴影并没有变化。

      职业标准的表情告诉任尔,他好像又要第一百次道歉。
      顶级社畜也是社畜,老板生起气来恐怕他是第一个挨骂的人。

      任尔抬起头,率先开口:“我不会投诉的。”
      她想要的是给她一个解决方案,快速处理问题,不是想听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废话。

      “不是。”他脚步仍然不停,从进酒店开始见到的千篇一律的脸上有了别的表情。

      任尔抓着西装领口的手没松动,不解地看着他。

      他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又很快移开,最后立在离她一米远处,“我想说的是——”

      “你头发在滴水。”
      随即伸手递来一条白色毛巾。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线是2020年(无疫情版)
    一段新的旅程,读者朋友们请跟我走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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