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台春深》含章殿的小老鼠

9、第 9 章

　　萧淳看到门内一应家具都擦的干干净净，亮亮堂堂，观音贡品都摆好了，甚至放了两个蒲团。

　　碧岚说，多亏了四皇子帮忙。

　　赵旭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这本来也是该做的。

　　“没想到堂堂殿下还能将这种粗活干得这般好，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萧淳揶揄了他一下。

　　“那依娘娘所见，我将居所献给了佛祖，是否可以再讨一个住处？”

　　碧岚在听出赵旭意思的时候就已经退到门口，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这种事自己不便在场旁听，只希望娘娘不要被大尾巴狼囫囵个的吃干抹净。

　　“这里就这么点地方，你想睡哪？”

　　赵旭环顾了四周，目标地点有书桌和一个矮榻。

　　赵旭指指矮榻，“这个。”

　　这个矮榻离萧淳的床就几步远，这厮怎么这么……步步紧逼？

　　赵旭看着萧淳纠结的表情，立马改口说，桌子也很好。

　　萧淳又沉默了几秒钟，说：“你还是睡榻上吧。”

　　“另外，白天也别去会客的屋子。”

　　说完，萧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些许的不高兴。独自回了床上坐着。

　　赵旭看出了她情绪的不对劲，但是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表达关心的方式。

　　另外，他知道萧淳不高兴是因为自己，但是具体是哪一点他不确定。

　　他决定去问一问。

　　萧淳此时乱的很，她不确定她对赵旭的付出是否值得。他们俩的关系本质就是利用关系，上钩的鱼儿本来就应该被煮熟了吃掉，还有谁会把它们养起来呢继续喂食呢？

　　他之所求应该就是那封寄给父亲的书信，那萧淳更不会过早满足他这个要求。

　　现在她已经发现自己有把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的苗头，那便更不能没有利用价值了。

　　萧淳绞着帕子，赵旭过来了，问：

　　“我有一个很有趣的小故事，你想不想听？”

　　“什么小故事？”

　　“从前，有一只小兔子……”

　　“停！这是你现编的，目的是哄我，对不对？”

　　赵旭这次笑得很大声。

　　“那你也不许闹了，说说看吧，为什么心情不好？”

　　萧淳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口。

　　“我猜是刚才我说睡榻让你不满意了对不对？”

　　萧淳连忙说是，仿佛自己就只是因为这个。

　　“你大可不必担心，不过确实于礼不合，我在给你道个歉。”

　　“那好吧，我接受这个道歉，你别睡这就行。”

　　萧淳点了头，想把赵旭撵走。

　　赵旭一看不对劲，不过此时不宜多说，就去到外面了。

　　赵旭一直在思考萧淳生气的原因，期间用过了晚膳，可是他也没能猜的百分之百有把握。

　　临睡之前，赵旭终于确定，自己这一步棋下得太快了。

　　萧淳还没有真正的接受他，他对此有些懊恼。

　　不过没关系，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此时，里屋的寝室里，萧淳想的是：实在不行，就相信他一次，赌上一把。

　　第二天晨起一直到用膳前两人都没有碰面，庆玉和碧岚一人伺候一个。

　　这时候，萧淳提起早餐大家可以一起吃。

　　庆玉称是，然后就去忙活开了。

　　早餐的时候，萧淳和赵旭都没有片语靠近昨天发生的事情，一切都还挺融洽的。

　　赵旭一直都在说以前出去游玩的过程中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和一些风土人情。

　　萧淳就在一旁听着，作出心向往之的表情。

　　可是他们俩的心里都装着事，只是彼此不是很相熟，所以隐瞒的很好。

　　赵旭看萧淳不怎么动筷子了，猜测她已经快吃完了，就说自己会变戏法，跟一个使者学的，要让萧淳见识一下。

　　萧淳一听就瞪大了眼睛，一副很想看的样子。

　　庆玉看见萧淳的表情，心里的担忧又深了一层，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去说。她望碧岚那边看了一眼，结果竟然对视了一下，二人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见二人吃的差不多了，庆玉就去收拾盘子，然后二人很快就退下了。

　　萧淳对于赵旭的戏法很感兴趣，抱了很大的期望，结果是很简单的一个小戏法。

　　萧淳略微有些失望，更加兴致缺缺。

　　赵旭看萧淳的表情，心里也有点失落，索性拿出看家的本领，又变了一个。

　　这个新的萧淳着实没有见过，看着赵旭表演的行云流水不禁心向往之，她也想学。

　　赵旭当然不会交出自己的保留曲目，就在一边逗她。

　　“你且回味回味，下次再给你变更好看的。”

　　萧淳一听还有更好看的，不禁冒起了星星眼。她一把扯住赵旭的胳膊，说：

　　“你这个戏法像是从西域人那里学的，可惜你我无法踏出国门，否则我真想去西域看一看。”

　　“人生总是有很多遗憾，不过现在交通发达，京城很多地方住了胡人，胡人聚居的地方就有很多有特色的集市，到时候带你去见上一见。”

　　“我小时也想去那里，不过嬷嬷说那里乱，不让我去。你可指定要带我去啊，不然……”

　　不然我可能一辈子在这里孤独终老了。

　　赵旭等着萧淳的话，看她又在那里黯然神伤，便知后面这半句是说不出来了。

　　他很想把萧淳直接搂进怀里，可是怕萧淳反应更大，所以又将手按在腿上。

　　还好萧淳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小娘子，很快又强颜欢笑了起来。

　　“我真的被人囚禁够了，谢谢你的出现让我动了一丝冲破牢笼的妄念。”

　　“不管是不是妄念，我必须赌一把。”

　　赵旭直接伸出双臂抱住了她。

　　萧淳也没有躲闪。

　　此时此刻的萧淳，将整个生命的重量压在了赵旭的肩头。

　　不管不顾，毫无保留。

　　虽然她已经二十又五，虽然她也经历了许多悲欢离合，但是她还是习惯性的相信了赵旭。

　　任谁说也不管用了，她指定是要跟赵旭站在一条船上了。

　　赵旭抱着怀里的小人，心里被塞的满满当当。刚刚经历过至亲的背叛，却得到了这份信任，让赵旭心里有些恍惚。

　　他是个男人，任何情感都无法突破理智的网，他依然为自己能不能保全萧淳而担心。他大可以宽慰她，但那样就辜负了这份信任。

　　他只能默默抱着她，给她一点安慰，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然后放心一些。

　　他知道他的目的不单纯，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女孩，他只能尽力将局势处理得更漂亮，却无法给出承诺。

　　他想，他是个混蛋。是个骗子。

　　但是，这样也好，至少计划可以顺利得开展下去了。

　　萧淳被赵旭抱了一会儿，感觉头晕乎乎的。她想，现在她跟赵旭都在一条船上了，就应该风雨同舟。于是她问：

　　“旭哥儿，估计二皇子的人今明就该到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其实萧淳更想问的是赵旭的大计划，可是不好意思问，所以先从这里问起。

　　“听你的，躲在里面。”

　　“那然后呢？”

　　“这个地方相对安全，杂物间顶部有扇小窗，实在不行我可以从那里逃跑。”

　　“你有计划就好。”

　　“上次借给你衣服的侍卫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他叫庞什么来着？”

　　“此人有些聪慧，家中有堂哥在我门下，我想用他来做点事。”

　　“这么巧啊，那太好了。你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找到办法了。”

　　萧淳也替他高兴，这样赵旭就可以与外界联络了。

　　赵旭的伤虽然没好，但已经完全不影响日常活动了。平日他就坐在书桌上看看书啥的，着实像一个悠闲自在的贵公子。

　　萧淳把书桌让给他，自己就在小几上抄经，她现在抄的格外虔诚，因为佛祖替她实现了多年的夙愿，她现在更加珍惜当下的生活。

　　她有了一个喜欢的人了。

　　她刚刚进宫时，是先帝的淳妃，两年以后又晋封贵妃。先帝喜欢淑妃，几乎是专房独宠。萧淳因为家里的缘故，还能时常得到陛下来探看一二。

　　当时的陛下可能觉得萧淳温柔解语，早有立她为皇后的想法。萧淳世家出身，主持中馈赏罚分明，十分得体。宫中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朝宫变改朝换代，皇帝临死前保了萧淳一命，将凤印留给了她，然后和淑妃一起服毒自尽了。

　　萧淳对于先帝其实是颇为感激的。他能容她并且信任她，在她的性格还没有被岁月扭曲之前，他是很好的一个朋友。淑妃不是什么坏人，后宫也没有过大的纷争。她本来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岁月静好的过完。即使有很多琐碎的无奈，她也都会履行对家族和陛下的承诺。

　　萧淳本来会成为一个端庄严肃的皇后娘娘，可是现在却成为一个性格扭曲爱找麻烦的被人遗弃在寺庙的太后。是她未曾泯灭的善良支撑她活过这些日夜，却没有任何反抗。因为她不想百姓再受战乱之苦。

　　然而，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萧淳的眸中也会露出凶光，想着去行刺去复仇。

　　好在这些事，现在都得到了解答。纵然自己盲目相信了赵旭，她也要他化作她手中的利刃，去摆平这一切，给死去的和活着的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