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台春深》含章殿的小老鼠

12、第 12 章

　　此时的朝阳门外，人送外号“江湖第一高手”的李四龙正摆了一个算卦的小摊，打算忽悠忽悠来前来算桃花的小姑娘。

　　李四龙四十有三，尚未婚配。他一个江湖老大，但是也不得不管一些朝廷的事，比如他观察了好几天的这个尚书，就是他的悬赏目标。

　　跟他做这桩生意的，也是朝廷的人。李四龙是个有情怀的人，只杀贪官恶官，那些不正义的生意他一概不接。

　　今天他在西市附近摆个摊，踩踩点，看看尚书经过的时间。

　　这时，有一个红衣小姑娘寻过来请他算算命。他一开始没当回事，正常的看相，过了一会儿突然注意小姑娘手心有茧子，心中一惊，暗道失算。姑娘倒没有恶意，暗中在他手里拍了一张字条，大喊非礼，然后跑远了。

　　旁边的人都向这看边，大喊捉流氓，李四龙不得已收了摊子。他好不容易找了个没人声讨他的地方，拿出纸条一看：“萧家有请。”

　　李四龙一拍脑袋，把这事忘了。赶紧回老宅焚香沐浴更衣，不再话下。

　　到了约定的时辰，李四龙候在酒楼的雅间外，等候通传。

　　过了一会儿，一个其貌不扬的侍从，出门道：“主家有请。”

　　李四龙原名李秋山，原是一个大将军的儿子，自小武艺高强。他的父亲蒙冤入了狱，并且死在了狱中。这让李秋山对朝廷极度失望，走投无路干脆落草为寇。又与江湖人打交道，渐渐混出了名声，但是当山大王时的化名，却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萧括，是为当年数不多为李将军求情的人，所以李四龙对萧家承情，几乎有求必应。

　　门内雅间里，萧卓请他落座。

　　二者儿时就有交情，现在也不拘束。

　　萧卓随便寒暄了几句，就把萧淳的事说了说。

　　萧卓没有说让李四龙帮什么忙，李四龙低头沉吟了一会儿。

　　“娘娘的事我也确有耳闻，左右不过是接回去，不难办。”

　　“请李兄来，便是看看如何将事情办得更妥帖。近几年，旧姓的日子并不好过，皇上那边不得不小心伺候着。此事不要让他看出来最好。”

　　李四龙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回去先安排几个兄弟过去探探情况。听说那一带最近挺乱的。”

　　“此话怎讲？”

　　“抓四皇子呀，骁骑将军调集了一半的兵力，在独秀峰附近仔细的搜，看来非要把那一带掘地三尺不可。”

　　“四皇子，”萧卓暗自琢磨着这三个字，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是他压了下来，说

　　“那就先麻烦李兄了，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随后二人又聊了一些国事家事，不再话下。

　　陈秋芸还能在广静庵留两天的时间。她决定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再探探这里的底细。

　　对于萧淳，她是一万个不放心。她已经传信给上司那里，但是再派人进来需要时间。

　　她打算找个借口，再探萧淳住的屋子。

　　赵旭因为身份的晋升，现在夜里睡觉可以睡在萧淳幔帐后的矮榻，听她均匀的呼吸声。

　　赵旭觉得挺安心的。

　　这几天他也没闲着，用庞青往外传了个信。他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想测试一下庞青的可靠程度。结果庞青果然带给他一本来自暗桩的书。书是一本常用的密码本，书后面盖了专用的印章，这是不会作假的。

　　而庞青去买密码书这件事，嗅觉灵敏的暗桩一定会明白他没有死，这样也能重新激活自己的人手。

　　萧淳这几天也没闲着，天天拉着赵旭聊天，打发时间。

　　可是只有两个人，聊多了渐渐话题就少了，而且有越来越往敏感点靠近的倾向。

　　萧淳隐隐约约感觉到多说反而无益，而且她感觉到赵旭的心思很多时候并不在她这里，有时赵旭一走神，需要她唤两遍才能回过神来。

　　而她只要提到朝中大臣或者皇家的事，赵旭皆有所回避。

　　对于以上种种，萧淳最终摆正了自己的态度，只要他没想着伤害她，就随他去吧。

　　自己最终也是要支持他的，不是吗？

　　这天，庆玉在早膳后禀报宫中的女官即将回宫，行前向萧淳辞行。

　　萧淳没有很当回事。

　　赵旭暗中机灵了一下，忙问是哪位女官。

　　庆玉说,是给匣子那位。

　　萧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是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的家人，左右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伤害。

　　赵旭却知道这其中不一般，萧家的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如果无法隐藏掉所有生活痕迹，那么就先隐匿掉关于四皇子的一切，慢慢观察。

　　他可不信，这是来自萧家的最后一次试探。

　　果然，不多时，陈秋云见到了萧淳。

　　陈秋云低头行礼，实则用余光观察屋子的布局。

　　屋子是收拾得很整齐，但是空气里有一股麝香的味道，矮榻上的毯子并未像其他毯子一样叠的十分整齐，但是这是上午，萧淳今天并没有时间在矮榻上多呆。

　　陈秋云也不得不想起外间的传闻，关于四皇子恰好在这一带失踪……

　　她不敢多留，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必须先一步报告上去。

　　打定主意，陈秋云跟萧淳又寒暄几句。

　　临行前，她又观察了一下房屋的结构和物品，几乎能确定有人与萧淳同住。

　　“娘娘，秋云告辞了。”陈秋云从怀里拿了一支竹哨递给萧淳，“娘娘想必知道我的来意，这特制的竹哨一旦吹响，便有一支精兵来保护娘娘。”

　　“那便多谢了。”萧淳说，“替我向父亲问好。”

　　“是。”秋云没有多言便离开了。

　　秋云跨出门去后好一阵，萧淳才叫赵旭出来。

　　赵旭看着萧淳蔫蔫的，不禁十分好笑。

　　“怎么了，又在想家里的事？”

　　“可不是吗，你们真是叫我左右为难。”

　　“莫担心，”赵旭拍拍萧淳的肩膀，“这条路很稳妥，能够帮助你安全离开。”

　　“可是你呢？”

　　“那你就大可不必担心，”赵旭捻了捻莫须有的胡须，“山人自有妙计。”

　　实则全部都在酝酿阶段。

　　“你是说真的？”萧淳又闪着星星眼十分信赖地看着赵旭。

　　赵旭被这种目光看得很不好意思，但是他还是坚定地说：“是的。”

　　萧淳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我就知道你最有办法了，那我就找个机会给父亲回信？”

　　“自然，莫让他老人家担心。”

　　“那你说我回什么好呢？”说完，萧淳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才不要告诉你呢。”

　　她话音刚落，赵旭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我可管不着你写什么，递出去又要好几天，外面的形势可不等人。”

　　“知道啦。”萧淳慢慢悠悠挪到书桌前，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才落笔写下第一个字，想了想，第二个字也迟迟无法落笔。

　　如果寄出字条，一定不够保险，容易被外人利用。

　　于是她翻找出来一个旧荷包，已经有些褪色了，但玉坠上有一个淳字，是娘亲给她的礼物。

　　她打算在荷包里放一点干茴香，然后递给宋峰。这些事交给庆玉去办就可以，自己只需在这里等消息。

　　“茴香”谐音“回乡”。即使原物丢失，传信的人也应当能够将她的意愿原封不动的带回萧家。

　　看萧淳呆头呆脑地在那里愣神，赵旭不由走过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找什么呢，怎么不写了？”

　　萧淳赶紧把荷包掩在袖子底下，说：“就不告诉你。”

　　赵旭失笑，宠溺地摸摸她的头，一点也不深究。

　　无非就是寄给家里的东西，她自己开心就好。赵旭这样对自己说。

　　谁知道过了一会儿，萧淳悄悄咪咪地来找他，说：

　　“我偷偷告诉你，我让庆玉去寻一些干茴香，放在荷包里寄回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个思路倒是很巧妙。”赵旭稍微一偏头，“可是那个荷包一看就是你的东西，你得换一样。”

　　“那你说换成什么？”

　　“上面不要有明显的你的名字，须是你儿时的东西，旁人又看不出来。”

　　萧淳想了想，没有这样的东西，但是可以用庆玉的荷包，是萧家下人通用的。

　　萧淳跟庆玉一说，她二话没说就把荷包解下来。

　　待迟些，荷包就送到了宋峰的手上。

　　不过两天，萧家就收到了消息。

　　丽娘一听到消息，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流，萧卓在一旁默默不语，心里也是叹息。

　　“我的儿啊，真是受苦了。”丽娘一边垂泪，一边念叨，说自己如何如何不是。听的萧卓分外心疼。

　　“你身子不好，千万别伤心过度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丽娘点点头，“那几个小丫头我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你先领那个大的走。她的武艺已经习的差不多了，举止也模仿的很像，你看看再教她些什么。”

　　“夫人便放心吧。”萧卓答应了丽娘，转过走廊往前厅走，路上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萧淳在走廊里与他嬉戏，一时间不禁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