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收试阅》林琢

4、耽

　　晚霞挂在天际，乐学路上的人少了起来。
　　几个散心的住校生驻足在校园公告栏前，瞧着刚换上去的表彰名单。
　　“哎，高三这届都是什么怪物。”
　　一个人吮着盒装牛奶，隔着玻璃戳了戳布告板上查重率过高的名字。
　　“高二时就是他们几个。”
　　“都高三了，你还指望黑马逆袭不成？”
　　“也是。”
　　刚才说话的人撇撇嘴，抬手把空盒扔向垃圾桶，盒角磕在桶的边缘，骨碌碌地滚下来。
　　“啧。”
　　那人弯腰拎起地上的盒子，紧接着“咦”了一声。

　　“那个人的画像怎么被裁掉了？”
　　布告栏的纸板很厚，看边缘的磨毛，大概是用裁纸刀硬生生切下来的。
　　“还挺整齐。”
　　表彰榜上突兀地露出一点空洞，在风中瑟瑟摇晃。
　　“这谁干的啊，是跟着人有仇吗？”
　　其他几个凑过来看了眼文字，语气中带上一丝笑意：“你想个屁啊，不看看底下的名字吗？”

　　名字，高三一班……周巽川。”
　　“卧槽。是那个周巽川吗？”
　　“是周一晨会上那个……”那人犹豫地说，“念检讨的周巽川？”

　　那份检讨书还贴在另一面橱窗里，当事人的笔迹倒是出人意料地清秀，一手水蓝色的钢笔字，劲力如锥刀。
　　落款只写了个周字。

　　“真是他啊？”
　　“全校有一半人是他的迷弟迷妹，很稀奇？”
　　“这也太狂热了。”
　　一道漆黑的身影从门洞里穿出来，他校服扣子拧到最顶上那一粒，漆黑的额发落下来些许，遮住了眉毛。
　　他从通道的边缘快速掠过，冲锋衣扫过黄杨树。
　　证件带从书包边缘滑出来一截，蓝色，是走读生的带子。

　　一个女生叫住他：“同学。”
　　连喊两声才有反应，那人停下来，拧头问：“怎么？”
　　这人戴着一张黑色的口罩，鼻骨将口罩撑得很高，看起来不太好惹。
　　女生突然怂了一下，吸了口气才说：“你拉链没拉好。”
　　眼镜从鼻梁上滑落，周巽川耳朵边垂下来一根黑色的耳机线，耳麦里传出富有节奏感的鼓点，他手指抵在包带上，将黑色的书包荡到胸前，利落地划上拉链，附带一句感谢：“谢了。”

　　天色已经擦黑，校园里的路灯亮着光，周巽川踩着影子往前走，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放在耳朵边：“马上了。”
　　那头的人冷得跺脚：“哥，我都等了十分钟了。”
　　“那你就该早点说。”
　　“大家都改冬令时了，你们怎么还是六点放学。”
　　“你问校长。”
　　“我不敢。”
　　“那就闭嘴。”

　　他的声音顺着夜风飘过来。
　　“好拽哦。”
　　“喜欢啊？”
　　“长得帅成绩好，干嘛不喜欢？”
　　“他三天两头地写检讨呢。”
　　“求是历史上写检讨最多的学霸。”
　　谈到这个话题，几个人突然产生了分歧。
　　“那可没准。”
　　“还有谁啊？”
　　“喏，那儿呢。”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起来，他们从公告栏前掠过，不出意外地瞧见另一张清俊的面庞。
　　照片上的人穿着求是的天蓝色校服，但大概是脸太丑了，硬生生地把这身衣服穿出了冰蓝色的质感。
　　他跟周巽川分占光荣榜的两端，像是两座俊美的门神。
　　“你说裴聿钦啊。”有一个学生是四班的，谈论道，“这学期他还挺安分的。”
　　他们拐过楼梯，在安静的楼道里听见了高分贝的训斥：“裴聿钦，你给我站住！”
　　“你管这叫……安分？”
　　一个篮球骨碌碌地滚下来，在楼梯口晃了个圈，又转回到一双篮球鞋边。
　　篮球鞋的主人穿着件夏季的校服T恤，在半昏不亮的灯光下站定。
　　他冲班主任嬉皮笑脸，还卖乖：“我站着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