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策》刘尔珊

82、麦芽糖

　　小西一觉醒来发觉朱棣正躺在自己身边香甜地睡着，时辰还早小西安心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西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朱棣的拥抱，闭着眼轻声问，“几时了？”
　　“快寅初了，”朱棣的声音也很轻。
　　“昨晚几时睡下的？”
　　朱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轻声回答，“快子时才就寝。”
　　小西还没醒盹儿，闭着眼睛钻进朱棣怀里，“怎么不多睡会儿？”
　　“事情没个结果，朕睡不踏实。一会儿早朝的时候还要继续商议。”
　　小西关切地问，“这么严重？”
　　“是！”朱棣轻叹一声算是回应。
　　小西没再追问只不疼不痒地安慰了句，“你辛苦啦！”边醒盹儿边默默地想着，‘永乐八年只有第一次御驾亲征和权银姬被毒死这两件大事。二杨不可能为了后宫妃子的意外死亡和朱棣商议到半夜，再说她还没死呢！难道是亲征‘后遗症’？’
　　朱棣换了个愉快的话题凑近小西轻声耳语，“今日晚膳后朕带你去雨花台遛遛马，如何？”
　　小西兴奋地点点头，高兴地回答“好啊！”小西想了想轻声问，“今日会很忙吧？”
　　“忙了三日了，朕出去放松一下。”
　　“是，皇上！”
　　今天的午朝申正两刻才结束，朱棣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小西正在布置饭桌。马去帮朱棣换好便服，送到西暖阁里就下值了。小西陪着朱棣用晚膳，天气闷热两个人都吃的不多。酉初的时候朱棣坐到御书案后面开始专心批阅奏折，小西收拾好饭桌后安静地坐到罗汉床上核查账目。
　　朱棣把批阅好的奏折放到左手边，转头轻声问小西，“夏小西，你没有事情要问朕吗？”
　　小西看向朱棣不解地回答，“没有啊！”
　　朱棣瞪了小西一眼，转回头继续专注地批阅奏折。小西瞧着朱棣想了想，跳下罗汉床，跑到御书案前轻声问，“是遛马的事情吗？”
　　朱棣抬眼盯着小西点点头。
　　小西释然地笑笑，“不急在这一时！”
　　小西的话直接终结了这个话题。朱棣被气笑，放下奏折，起身绕过御书案拉着小西坐回罗汉床，轻声说，“现在太阳还毒着，酉正的时候再出宫。”
　　“奏折怎么办？”
　　“最晚戌正就回来了，朕再继续批阅。”
　　小西轻轻地捋着朱棣的胡子欲言又止。
　　朱棣轻柔地弹了下小西的脑门宠溺地说，“问吧！”
　　“回宫三日了，她怎么还不来？”
　　朱棣笑笑凑到小西耳边轻声问，“她不来，今晚朕就还去长安宫，可好？”朱棣回宫后连着两晚都去了张淑华那里。
　　小西故意拨乱了朱棣的胡子笑着回答，“明知故问！”
　　朱棣把小西揽入怀中柔声说，“夫子庙那边有一家糕团店里的桂花夹心小汤圆和五色小糕都是凉凉的，一会儿遛完马朕带你去尝尝。”
　　酉正一刻刚过，朱棣带着小西快步走出乾清门坐进了等候的马车。小西这会儿穿了套和朱棣相同样式的淡蓝色纱罗男装，梳了全束发，用银杏叶的簪子簪住发髻。朱棣出神地瞧了会儿男装的小西，凑到她耳边低语，“夏小西，你现在非常诱人！”
　　小西端正坐好，故意用低沉的嗓音轻声提醒，“皇上，若是被误认为您有断袖之癖就不好了！”
　　朱棣整个人压过来狠狠地吻住小西的嘴唇，小西笑着回吻朱棣。好一会儿朱棣才停下来低声警告，“夏小西，再敢放肆立刻回宫！”
　　小西笑着搂住朱棣的脖子柔声哄劝，“皇上息怒！”
　　朱棣笑着亲了亲小西的额头，心满意足地端正坐好。
　　酉正三刻一行人到了聚宝门外。马车刚停稳，小西就迫不及待地从马车里跳出来，朱棣缓步走出马车。吴不胜小跑着从车尾牵来烈焰和赤焰，朱棣飞身上马，稳稳地坐在烈焰背上安静地等候小西。
　　小西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大块麦芽糖。小西舔了舔化了的糖水才把麦芽糖喂给赤焰，旁边的烈焰闻到了麦芽糖香甜的味道，馋得凑过来就要抢。小西掰下一小块送到烈焰嘴边，烈焰伸出粉红色的长舌头把那块麦芽糖直接卷进了嘴里，‘嘎巴！嘎巴！’地大声嚼了。朱棣的嘴边有了笑意，吴不胜看到了慌忙低下头恭敬肃立。
　　小西盯着烈焰轻声数落了一句，“你怎么就不知道斯文一点呢！”小西转头语气温柔地对赤焰说，“赤焰，咱们不和烈焰学！咱们是淑女要慢慢地舔着吃！”赤焰仿佛听懂了小西的话，乖乖地一下一下地舔着小西手里的麦芽糖。小西转头看向烈焰轻声挑衅，“烈焰，你馋不馋？”
　　朱棣坐在马背上朗声吩咐，“烈焰，抢过来！”朱棣松了缰绳，烈焰把头凑过来，吐出舌头卷起小西手里的麦芽糖。小西连忙双手捏住一端想抢回来，烈焰力气很大，小西只夺回了一小口麦芽糖。烈焰‘嘎巴！嘎巴！’地大声嚼了。小西把那口麦芽糖塞进赤焰的嘴里，转身生气地瞪着烈焰大声训斥，“你怎么这么霸道呀！还抢人家的！要不是我们赤焰脾气好，早就尥蹶子踢你啦！”
　　朱棣忍着笑俯身拍了拍烈焰的脖子，故意宠溺地说，“烈焰，回宫后朕就赏你块麦芽糖，比你抢夏小西的那块还大！”
　　小西佯装没听到朱棣的话转身问牵着马的吴不胜，“吴大人，您能扶我一把吗？”
　　吴不胜默默地看向朱棣，朱棣冷了脸微微点头。吴不胜隔着袖子扶小西坐到了赤焰的背上。小西骑在马上英姿飒爽，青春洋溢。朱棣看着小西有一刻的失神。小西发觉了朱棣热辣辣的注视，脸上有了灿烂的笑容。
　　小西冷不防地催动赤焰撩开四蹄快跑起来，朱棣笑着加紧马肚，烈焰也飞奔起来，不一会儿就超过了赤焰。朱棣在前面压着速度，小西轻松地骑着赤焰紧跟在他身后。吴不胜带领着二十名近身护卫很快就追了上来。山路平坦，一队人心情放松地骑马前行。
　　从雨花台往回走的时候朱棣和小西牵着马缓步走在路上，吴不胜和近身护卫们也牵着马在五步外跟着。
　　朱棣轻声告诉小西，“朕想说说后冠、后服那件事，”
　　小西笑笑语气平淡地安慰朱棣，“就是无聊的宫斗，你别放在心上！”
　　“没有这么简单！”
　　小西轻叹一声轻声回答，“愿闻其详！”
　　“年初浅语和宗宝完婚的时候朕不是派马福去汤山行宫办事嘛，其实是朕命马福去那里散心。此事被他知晓，他觉得蹊跷便偷偷潜到行宫唬出马福爱慕浅语的事情。他以浅语的性命要挟马福背叛朕。马福先应承下来，回宫后立刻向朕禀报了此事，朕命马福将计就计。不久后永和宫的清瑶主动要和马福结对，马福在朕的授意下同意了，和清瑶商量等朕凯旋后再来求朕的恩典。清瑶借机向马福打探去年冬至日朕带你去汤山行宫都做了什么。朕想知道他是否知道密道和暗格的事情就命马福透露了后冠、后服的事情。所幸他还没蠢到家，得知朕给了你这些东西后忌惮你在朕心中的继后地位继而作罢了！
　　回宫后的第一日朕就把清瑶和柔兰送进了锦衣卫衙门，两个人很快就招供了，昨日午朝后纪纲向朕禀报了实情。”
　　朱高煦之所以要探听冬至日那天的事情是因为转天凌晨近身护卫们就依旨处死了前一天在东偏殿当值的八名宫女。这件事朱棣当然不会让小西知道。
　　小西轻声催促，“然后呢？”
　　“是清瑶告诉权氏后冠、后服的事情，她嫉妒你故而趁朕不在宫中对你发难。柔兰搜到了你装银票的盒子偷偷藏了三张被清瑶发现了，以此威胁柔兰就范。”
　　小西转头瞧着朱棣心虚地说，“我没发现少了，”
　　朱棣轻声反驳，“你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少！”
　　小西点点头，“嗯！”
　　“夏小西，你把朕的账目管理得井井有条的，怎么就管不好你那几张银票呢？”
　　小西言辞凿凿地狡辩，“又没有账册管着那些银票，”
　　“那就立一本！”
　　“啊？”
　　“啊！”
　　小西柔声撒娇，“要不就都放在东暖阁里吧！放那肯定没人敢偷！行吗？”
　　朱棣被逗笑，宠溺地回答，“朕帮你管着吧！”
　　小西恭敬行礼笑着回答，“谢皇上圣恩！”
　　朱棣轻声提醒，“不准求情！”
　　“偷盗是大罪，我知道！”
　　朱棣满意地笑笑继续说，“你出发的转日一早李宏展就派了两个人分两路来顺天府送信，他们都比你提前抵达。李宏展如实禀报了你的事情，并且遵照你的嘱托已经派人严密保护了她俩。李宏展在密报中还提到她们二人并没有找到东西……”
　　小西盯着朱棣认真地想了想，吃惊地问，“清瑶是在诈我？”
　　朱棣柔声安慰，“难得你糊涂一次，”
　　小西轻声辩解，“我那是做贼心虚！”凑近朱棣轻声埋怨，“我就说放在东暖阁里，你偏不准！害得我提心吊胆地逃命！”
　　朱棣笑着轻柔地亲了亲小西的额头宠溺地哄劝，“朕的女官大人受苦啦！”
　　“可不就是！”小西笑着使劲闻了闻安心的味道。“我排斥权氏是因为历史记录上说权氏入宫后不久就得到你的专宠。在我的时代一个和权氏酷似的女人曾追求过伟杰，但伟杰不为所动。我误以为在你的时代我因为她的出现而失了你的爱，所以作为补偿在我的时代我才得到了伟杰的爱。”小西柔声撒娇，“人家是在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两世我都是赢家！”
　　朱棣皱着眉头诧异地瞧着近在咫尺的小西，片刻后才无奈地摇摇头轻声问，“夏小西，你的脑子里怎么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小西笑容灿烂地柔声回答，“因为我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夏小西呀！”
　　从雨花台下来朱棣和小西乘坐马车去了那家糕团店。这家店就在莲湖的边上所以叫莲湖糕团店。两个人登上二楼选了间安静的雅间坐下来，从开着的窗子能看到大街对面开满了荷花的莲湖。吴不胜引着小二进来上菜，不一会儿各色美食就摆满了桌子。等他们退出雅间，小西拿出带来的银匙逐一验看后两个人高兴地吃起来。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楼下传来嘈杂的吵闹声，两个人都放下筷子，一起凑到窗前看热闹。
　　小西笑着逗朱棣，“原来我们都这么爱看热闹！”
　　朱棣轻声反驳，“朕是在体察民情！”
　　小西夸张地回答，“皇上圣明！”
　　才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看出了门道，原来是两兄弟为了争夺父母留下的遗产争执不休，有热心肠的把他们的娘舅找来了，娘舅先把他们各数落了一通，然后绷着脸把他们兄弟二人带走了。
　　朱棣有感而发轻声嘀咕了句，“朕往哪去寻一位娘舅来解决贵州的事情呢？”
　　‘原来是为了这个！’小西从昨天开始就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笑着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皇上要寻的娘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
　　朱棣沉默着瞧了眼小西安静地坐回桌边，小西也跟着坐回来。朱棣盯着小西很有深意地轻声提醒，“夏小西，你现在是朕的后宫，还是专宠的那位！”
　　“我知道！”小西理直气壮地反驳，“皇上，我现在是想讲一个故事。”
　　“愿闻其详！”
　　“兄弟三人为了一块祖产田地分割不均的事情闹到了衙门里。他们三个人都各执一词，认为自己最委屈，分到的田地最少。县太爷耐心地分别听了三个人的陈述，从字面上看三个人说的都很有道理。县太爷做事谨慎没有贸然判案子，找了个理由延迟了三日。
　　三日后兄弟三人被一起传到县衙大堂。县太爷不由分说抽出竹签就要打他们兄弟三人各三十大板。三个人都被吓坏了，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县太爷看他们可怜就把竹签又扔回了签筒，威严地吩咐，‘不打板子也成，但是你们仨都得听老爷我的安排！’三兄弟虽然心有不甘，可为了屁股不受罪也只好都点头答应了。
　　县太爷在刚过去的这三日里可没闲着！他亲自到地方上考察了那块祖产和三兄弟的情况。原来这三个人虽然是祖产的合法继承者，可都没有种地的本事……”小西说到这里停下来笑着问朱棣，“你猜这个案子县太爷是怎么判的？”
　　朱棣站起身走到窗前俯视楼下熙来攘往的行人陷入沉思。
　　小西走过来轻声提醒，“县太爷有武力！”
　　朱棣转头轻声回答，“朕也想到了这个，可事关西南边陲的稳定，轻举妄动肯定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在永乐六年的时候你才会以‘验治皆妄’的罪名杀了来京申诉的部族首领？”小西对“验治皆妄”这个词很有感触，所以这段历史她记得很清楚。
　　朱棣紧皱双眉盯着小西轻声吩咐，“说下去！”
　　“县太爷说祖产是福泽，不准他们兄弟三人再分割祖产，帮他们寻了个擅长农事的人侍弄那块田地，每半年平分一次红利。最后的结果皆大欢喜！”小西凑近朱棣轻声提醒，“我记得圣祖爷有个非常英明的政策叫‘改土归流’。既然已经等了两年，也不在乎再多等三年……”
　　小西故意准确地暗示朱棣改土归流要在三年后才能实现。事实上从现在到三年后的永乐十一年，朱棣为贵州设省究竟做了哪些努力小西并不知道，但是小西坚信只要是朱棣想做成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因为他是远迈汉唐的永乐大帝！
　　朱棣的脸上有了灿烂的笑容，狠狠地亲了下小西的脸颊宠溺地说，“夏小西，回宫后朕也赏你块麦芽糖，比烈焰的那块还大！”
　　小西也笑容灿烂地回答，“谢皇上恩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