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策》刘尔珊

57、举世无双的恩典

　　夜深了小西仍然没有睡意，躺在床里面安静地和夜明珠玩捉迷藏的游戏。朱棣被光亮吵醒，不耐烦地问了声，“好玩吗？”
　　小西转身钻进朱棣怀里轻声回答，“不好玩！”
　　朱棣闭着眼嘴边含笑地轻声问，“朕陪你玩点儿好玩的，可好？”
　　“快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去大报恩寺施粥。”
　　朱棣没了睡意，睁开眼反问小西，“你不是也要跟着嘛，为什么还不睡？”
　　小西轻轻捋着朱棣的胡子笑着回答，“回皇上，我在想咸宁公主的车队到哪里了……”
　　腊月初一早朝时朱棣下旨为咸宁公主朱智明和西宁候宋晟第六子宋瑛赐婚，转年三月初三大婚。朱智明是最小的嫡公主也是最得朱棣宠爱的公主，被赐婚后前来道贺的贵眷们络绎不绝。朱智明不胜其扰找小西想了个法子，讨了旨意去顺天府朱高燧那里避一避。初六午后宁远侯何福护送咸宁公主朱智明微服出宫北上去顺天府，何福夫人同行。
　　朱棣不假思索地回答，“肯定还没到顺天府！”
　　“才走了一天怎么可能就到了，”小西见朱棣没理解自己的意思，笑着继续轻声提醒，“公主送了我两把缂丝的团扇，我特别喜欢！”
　　朱棣沉思片刻轻声说，“朕记得去年的贡品中有件上等的白狐裘披风，你今日找出来，等明儿从顺天府回来后朕就赏给她。西北寒冷，狐裘御寒极佳！”
　　“是，皇上！”小西瞧着朱棣沉默不语。
　　朱棣直视小西的双眼故意逗她，“就一件！”
　　小西笑着搂住朱棣的脖子轻声撒娇，“你是故意不接我的话！”
　　朱棣轻轻地弹了下小西的脑门宠溺地说，“讲吧！”
　　“恩准我看《永乐大典》，行吗？”
　　“恩准？”
　　“腊月初一我去太子府看望大皇孙，大皇孙说你恩准太子殿下带着他午后去文渊阁看正在编纂的《永乐大典》。”小西笑着轻声撒娇，“百闻不如一见！那么好的书我也想看！”
　　朱棣亲了亲小西的额头柔声回答，“明日午后朕带你去看！”
　　“谢皇上圣恩！”小西狠狠地亲了下朱棣的脸颊。
　　第二天午歇后朱棣带着小西去了文渊阁。两个人单独上了二楼，朱棣站在东暖阁的门口轻声告诉小西，“整个下午你都可以在这里看书，不会有人打扰。”
　　小西恭敬行礼，“奴婢谢皇上圣恩！”
　　“时辰不早了，朕该去上午朝了。”
　　“奴婢恭送皇上！”
　　目送朱棣下楼后小西快步走进东暖阁，暖阁里布置成了图书馆的模样，一共有十排顶天立地的书架，每个书架上都井井有条地摆满了超大尺寸的明黄色书册。空气中有淡淡的墨香，小西开心地深吸一口气贪婪地享受着久违的知识的味道。小西小心翼翼地从书架上抽出第一册，书很大，足有五十厘米长三十厘米宽，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小西把书册轻轻地放到书案上，坐到椅子里激动地盯着面前的书册轻声感慨，“天呀！我竟然能看到簇新的《永乐大典》真迹！人生圆满啦！”
　　小西用帕子仔细地擦了双手，轻柔地抚摸黄绢的书衣，屏住呼吸轻轻地翻开书衣。书里面是对开的两页，每页都用朱笔描出了八行，每行里有两行竖版的小字，馆阁体的楷书庄重典雅，小西还没开始阅读就已经被深深折服。
　　这册书最开始的部分是解缙为《永乐大典》做的序言：《忠经》者，盖出於《孝经》也。仲尼说《孝经》而敦事君之义，则知孝者俟忠而成。是所以答君亲之恩，明臣子之行，忠不可废于国，孝不可弛于家……以忠应孝，亦分为十有八章。所以弘其至公，勉其诚信，本为政之大体，陈君事之要道，始于立德，终于成功，此《忠经》之义也。小西的文言文水平有限，认真研读了三遍后才领略了序言中大气磅礴的底蕴和深意。
　　朱棣下朝回到东暖阁的时候小西还沉浸在书册中孜孜不倦地读着，朱棣轻轻敲击书案发出声响，小西起身让到一边轻声应了句，“这页还有两行就看完了。”小西的眼睛始终专注地盯着书册。
　　朱棣落座后拉着小西坐到腿上，环住她的腰和她一起安静阅读。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西读完了这页的内容，小心翼翼地合上书册，站起身朝着朱棣恭敬行礼，“奴婢见过皇上！谢皇上圣恩！”
　　“看得如何？”
　　“用料大气考究，装帧精美绝伦，书法赏心悦目，内容博大精深，绝对的手不释卷！”小西对《永乐大典》赞不绝口，“解大人果然是永乐朝第一才子！他写的《序》笔墨大气，耐人寻味，我单看这篇序文就花了将近半个时辰。”
　　朱棣有些吃惊，“午后到现在你一直坐在这里看书？”
　　“是呀！内容深奥，我才看了将将半本。”小西揉了揉脖子轻声埋怨，“椅子有点儿高，坐久了脖子不舒服。”
　　朱棣站起身拉着小西快步走到最后一排书架，这排书架还没有摆满书册。朱棣从空着的书架上拿出一个四寸宽九寸长的大红色锦缎盒子，微笑着放进小西怀里轻声解释，“这是朕的谢礼！”
　　小西双手捧着盒子高兴地轻声回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不看看吗？”
　　“这里存放的是《永乐大典》，不能亵渎！”
　　朱棣模仿着老学究的语气轻声赞同，“有理！”
　　晚膳后朱棣在西暖阁里批阅奏折，小西坐在罗汉床上核查午后送来的皇店皇庄的账目。朱棣批阅完一本奏折，转头轻声问，“夏小西，什么时候看谢礼？”
　　小西从文渊阁回来后异常忙碌，还没顾上看盒子里的东西。小西用手指着正在看的那条账目，抬起头笑着回答，“看完账册再看。”
　　“是不是不喜欢？”
　　“没有！没有！”小西笑着反驳，“午后我去看《大典》耽误了时间，我早点儿看完账册，马福就能早点儿下值了。”
　　朱棣想了想拿起右手边的奏折继续专注地批阅。
　　戌正三刻小西核查完账目，把账册都交给了马福。朱棣起身坐到小西对面，小西双手捧着盒子放到炕桌上轻声说，“我现在看！”
　　“好！”
　　小西高兴地拿掉盒盖，大红色的锦缎上安放着一只掐丝嵌玉镶宝金如意。小西有点儿吃惊，疑惑地看向朱棣。
　　朱棣宠溺地解释，“你不是最喜欢金子嘛！”
　　小西忽然起了玩心，起身迈过炕桌钻进朱棣怀里，语气夸张地坏笑着说，“皇上就是有钱！送个痒痒挠都这么奢侈！”
　　朱棣也不恼，从盒子里拿出如意塞进小西怀里轻声说，“朕要看你用它挠痒痒！”
　　小西态度恭敬地回答，“是，皇上！”小西握紧如意在朱棣背上轻轻蹭了几下，诡计得逞小西得意地哈哈大笑。
　　朱棣收紧双臂把小西困在怀中，附在她耳边柔声低语，“夏小西，今夜朕一定好好地给你挠痒痒！”
　　小西把如意放回盒子，拉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柔声提醒，“先把那些奏折都看完吧！”
　　“真的不喜欢吗？”
　　“喜欢得不得了！”小西笑着轻声解释，“就是太贵重了！”
　　“留着送礼吧！”
　　“你给的，转送给别人不好吧？”
　　“替朕转送给别人……”
　　“不懂，”
　　“明年年初就懂了。”
　　“知道了。”小西盯着朱棣想了想，轻声问，“我能再选一份喜欢的谢礼吗？”
　　“什么？”
　　“我想每天上午从长安宫回来后去文渊阁看一个时辰的《永乐大典》，行吗？”
　　“会不会太累？”
　　“不累！看书是享受！”
　　“去吧！”
　　小西跳到地上，朝着朱棣恭敬行礼，“谢皇上举世无双的恩典！”
　　朱棣拉着小西坐回自己身旁，宠溺地轻声说，“马屁！”
　　“这句真不是马屁！”小西态度认真地解释，“只有举世无双的恩典才能每天都读到举世无双的书籍！”
　　“皇后曾说你的眉宇间有书卷气，你都读了什么书？”
　　“《四书五经》嘛……”小西笑笑，“都没看过！哈哈哈哈！”朱棣瞪了小西一眼，小西收了笑开始一本正经地胡扯，“天文、地理、人文方面的杂书看了很多，还看过一些章回小说和话本子。”
　　朱棣沉思片刻轻声感叹了句，“怪不得有这么多古灵精怪的想法！”
　　“我想见见给《大典》画句号的人，行吗？句号画得也太好了吧！每一个都是正圆，而且大小一致！”
　　“那是用印章沾了印泥戳上去的！”
　　“怪不得呢！”提到《永乐大典》小西明显有些兴奋，“馆阁体太美啦！我想练。”
　　“明日是杨士奇在文渊阁当值，你去文渊阁看书的时候找他要份字帖。”朱棣笑着提醒小西，“他不是欠了你那么大一份人情嘛！”
　　“谢谢！”
　　朱棣从身后拿出一个稍小的紫檀盒子放在锦盒旁，笑着解释，“这才是给你的谢礼！”
　　“呀！”小西对盒子爱不释手，刚要上嘴咬就被朱棣伸手制止。
　　“夏小西，紫檀硬，会硌坏牙的！”
　　“哦！”小西打开盒盖，拿出里面的一沓银票，疑惑地看向朱棣。
　　“你不是没有银子了嘛！”
　　小西把银票放在桌上，抱紧盒子轻声解释，“我喜欢这个盒子，”
　　朱棣拿过盒子把银票都放进去，柔声哄劝，“总要有些钱傍身才好！”
　　“要不你给我些银锞子吧！有人来送信儿、传话的时候用得上。”
　　朱棣忽然冷了脸，语气冰冷地拒绝，“不准！”
　　“为什么？”小西从锦衣卫衙门回宫后的转天就发现藏在螺钿矮柜里的银锞子都不见了，她不想再惹事就没声张。
　　朱棣抱紧小西轻声质问，“那东西吃了会死人的！”
　　小西盯着朱棣想了想，恍然大悟地笑了，凑到他耳边轻声安慰，“你放心！我不会的！”
　　“那也不准！万一有人要害你呢！”
　　“可我总不能拿张银票打赏吧？”小西草草地翻了遍银票，都是一百两一张的约莫有五十张。
　　“明日马福去御马监送账册的时候取十吊通宝来，你用通宝打赏！”
　　小西噘起嘴一脸嫌弃地辩驳，“那也太寒酸啦！丢的可是皇上您的脸！”
　　“要是有人敢嫌你的打赏少，就让他直接来找朕要！”
　　小西不情愿地点点头，“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