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照绯

1、夫人？

　　正值秋高气爽，一行五人，穿着统一的灰色衣服、脚上皆是木屐鞋，步履匆匆的来到岐口镇桃李村村口的一处院落。

　　院落门口处有两棵枣树，一左一右，也不过大腿粗细，树上枣叶间仅结了几十个已经发红的枣子。

　　木质的院门开着，门栓挂在一侧，正对着门口的位置摆了一张四方桌，桌上放了三碟菜，两个穿着青色布衣的男子，对面而坐，墙角有一上年头的核桃树，合抱大小，日照下树荫遮挡饭桌，进门时两人手持着青花瓷碗，显然正在用午饭。

　　“李公子，我们老爷有请。”打头的男人拱手相请，视线瞥过对面的陌生男子，心里微微称奇，原以为这小镇有李无伤这般人才已是不可多得，对面之人也是不遑多让，虽然只有侧脸仍然能看出风姿郁美，不似凡人。

　　“是高勤、高棋几位小哥啊”李无伤慵懒的声音陡然间带了点起伏，像是高兴有人来访，“几位用饭了吗？要是没用，一起。”筷子指了指餐桌，“我们也是刚摆上桌，还真是巧了。”说是这么说，可人却是动都没动。

　　而让高勤暗中称奇的男子始终不紧不慢地吃着饭，仔细看，夹菜的频次，咀嚼的动作都没有变化，神情淡漠，没给说话的任何一个人一点眼神。

　　“李公子，老爷备了饭菜，还有公子喜欢喝的梨花白。”高勤腰弯了弯，态度恭敬。

　　“啊……”李无伤叹了口气，为难道，“麻烦高勤小哥替我给季老爷告个假，家中来人，这几日暂时不能过去了。”

　　“李公子指的可是这位公子”高勤看着仪态闲雅、品貌不凡的男子，“既然是李公子的家人，不妨一起。”说不准他们老爷看了来人，换了女婿的人选也说不准。

　　“奥，那我问问”，李无伤侧身靠近对面之人，带着浅笑，温和的问道：“季老爷相邀，夫人可愿意前往？”

　　是他听错了吧，高勤眼睛大睁，如同被人从头到脚浇了盆凉水，茫然的回头，抓住弟弟的胳膊，张了张嘴，像是要从身后几人嘴里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他们是不敢信，却不知，被称为夫人的人也是不敢信。

　　夹在嘴边的菜张嘴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眼睛眨了眨，在他要张口质问之前，李无伤站起来，“看来夫人有些累了，夫人远道而来，我已经答应陪夫人采摘些核桃……”

　　卢仙晚闭口不言，压下嘴角的冷笑，看着对方的表演。

　　“瓜果的，田园之乐，望高勤小哥理解。”

　　高勤：我觉得你在忽悠我。

　　不愧是勤棋书画里的老大，高勤很快调整过来，直指问题核心，“夫人？您……指的是这位穿男装的公子。”重点在男装和公子上。

　　李无伤点点头，“夫人外出向来女扮男装，安全些，否则以夫人的容貌，我也不放心他千里迢迢来寻我。”

　　高勤：倒也说的过去，李无伤口中的夫人确实是貌肤白，美姿仪，若是女子独身在外行少不了惹恶人觊觎。

　　女伴男装，常规操作，无伤大雅。

　　况脖间围了领巾，只一扫也看不出底细，还真有些信了李无伤的说辞。

　　卢仙晚听不下去，起身进屋，打算等着这些人一走，他收拾行李赶紧的离开，省的留下来助纣为虐，还污了自己的耳朵。

　　村里门框不高，当着几人的面，卢仙晚踏过门槛，门顶也仅仅比他高处四五寸的样子。

　　猛然间看着比自己还高的个子，高勤原本的怀疑又涨了上来，语气犹疑，“夫人这身高……”

　　“外族血统”李无伤不见慌乱，用一惯的声音说道，“随便长长，都是如此，他们族里很常见。”

　　卢仙晚已经进了屋，外面李无伤还在花言巧语陪着来访几人胡诌，回忆他进这个村子到现在不足一个时辰，不想现在连性别都换了，幸亏此处没有熟人，若是传到家中，可还有何颜面见族中父老。

　　外面谈话没有持续多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无伤施施然的进来，袖口挽到胳膊上，像村里做工的农夫，只行走间意态悠闲、加之相貌堂堂，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当然，除了被坑之人。

　　卢仙晚不欲与他过多纠缠，拱手：“若无事，在下先告辞了。”

　　“夫人，且慢。”李无伤伸手挽留，几乎是伸手的同一时间，卢仙晚脚步轻移，身姿如燕，侧身躲过。
　　卢仙晚不悦：“还有何事？”

　　见他身法，李无伤眉头一动，仿若无觉，自然的走近，“季老爷邀请我们夫妻赴宴，夫人收拾收拾一起吧，也看看为夫做工的地方。”

　　卢仙晚笑了，他还真是信口开河，冷笑一声，“想必季老爷现在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吧。”

　　李无伤笑笑，并不回答，一边坐下，一边伸手，“请坐。”

　　轻轻地用双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君子一诺千金，夫人这么快就言而不信了？”

　　他也说的出口，卢仙晚都要气笑了，他们之间的滴水之恩，可真就是纯粹的滴水之恩，他就借了一碗水，收了他几个核桃，就要赔上声誉，他卢仙晚行走至今，可是第一次干这么“划算的”买卖。

　　“说吧，要我做什么？”

　　“如刚才一般，什么都不用说，一切有我，待事成以后，必有重谢。”

　　“嗯”不情不愿，总归是答应了。
　　*
　　屋外高勤五人已经等候多时，见人出来，松了口气。

　　域外女子竟真如此高，都言北地女子骨架要比南地的高出许多，不想比之域外女子还是差许多。

　　原本还想再确认一下李无伤话中真假的高棋，见李无伤身侧之人比进屋之前多了面纱，开口问道:“李夫人为何纱巾遮面？”

　　“奥，夫人得了风疹。”

　　“这么突然，刚才李夫人不还面颊无碍？”

　　“慢性风疹，刚刚发作。”

　　理由这么不走心的吗？高勤和高棋兄弟俩对视一眼，总觉得李无伤一直在忽悠他们二人。

　　李无伤伸手，“请吧，几位。”说完，伸手虚扶卢晚仙，“夫人，小心脚下。”

　　卢晚仙:哼，我看是小心你才是。

　　高勤几人落后几步，他们与李无伤也共事一段时间，何曾见他对其他人如此殷勤，心中倒是又信了几分。